“殺,殺,殺!”原本好端端躺在牀上的人忽然驚醒了,眼睛瞪得滾圓,整個眼珠都是赤紅色的。他兩手用力捶打着鐵板牀,要努力地站起身來。但是牀上有兩條束縛帶,將他禁錮在那裡,動彈不得。
“殺,殺,殺!”他憤怒的大喊,聲音衝出房間,沿着走廊傳出去,驚醒了其餘房間的人,讓他們縮在牆角,瑟瑟發抖。同時,也驚醒了值班的醫生。
“媽的,又開始發瘋了。”小孫暗罵了一聲,匆匆向病房跑去。
這是一家精神病院,今天輪到小孫值夜班。
小孫叫孫文,和偉人同名,卻沒有氣吞天下的霸氣,反而文文弱弱,性格內斂,或者說……有點宅。
上大學的時候,陰差陽錯進了醫學院,畢業的時候,又陰差陽錯進了精神病院。
十年寒窗苦讀,再家上四年醫學專業。剛到院裡來的時候,小孫滿以爲可以妙手回春,成爲受人尊敬的大夫,可是時間長了卻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醫院能治好的病人很少,更多的需要住院,然後定時喂一些安神嗜睡的藥物,讓他們儘量安靜下來罷了。更有甚者,他們的行爲……讓人不免對無神論產生懷疑。
小孫曾經和院長討論過這個問題。但是院長勸他說:“什麼神神鬼鬼的,不要多想。人腦是一個很複雜的東西,我們還沒有研究透徹,所以纔會有這種奇怪的懷疑。小孫吶,你是大學畢業的,學歷高,有知識,你就認真研究一下吧,咱們全院一百多病人,都是你的實驗小白鼠嘛。”
對於院長這番鬼話,小孫根本不信。在這種地方上班,他是不敢讓親朋好友知道的,免得惹來閒言碎語。可是他已經二十八歲了,該娶妻生子了,只是這裡工資低,工作又古怪,想要找個溫柔賢淑的姑娘。難!比登天還難。
這個月月初,小孫本來是打算辭職的,但是發生了一件事,把他留下來了。
那天晚上,又該小孫值班,他正趴在椅子上寫辭職信,忽然大門被撞開了,從那裡跑進來一個姑娘。
這姑娘穿着白襯衣,西裝裙,黑絲襪,一副都市麗人的打扮,可是她滿頭大汗,甚至全身溼漉漉的,頭髮上還帶着幾根草葉。兩個高跟鞋已經不見了蹤影。絲襪上沾滿了泥巴。
小孫看到髒兮兮的絲襪,怦然心動,眼睛就再也拔不出來了。
“醫生,醫生,快點救救我的朋友。”姑娘劇烈的喘息着,這句話雖然焦急,但是聽在小孫耳朵裡,卻極爲誘惑。
“醫生!”姑娘一掌拍在桌子上,把辭職信拍溼了,水珠打在小孫臉上,讓他驚醒過來:“啊?我是醫生,我是醫生。”
結果他這樣一擡頭,視線正好落在姑娘的胸口上,白襯衣溼了之後幾乎就是透明的,小孫眼睛都看直了,腦子裡亂糟糟的,只有一個念頭不住的徘徊:“是黑的,帶蕾絲,起碼是C。”
“救人啊你。”姑娘火了,一腳踹在小孫腿上,把他踢醒了。
小孫這才發現,姑娘背上還有一個男人。這男人倒是醒着的,不過兩眼發直,嘴角流涎,像是個白癡。
“額……他怎麼回事?”小孫從椅子上站起來,微微彎着腰。
“他受傷了,醒了之後就這樣了。我知道你們這是精神病院,但是我來不及去其他的醫院了,你給他看看。”姑娘顯然很着急,把男人放在長椅上了。
小孫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個手電筒,一會照照男人的眼睛,一會敲敲男人的環跳穴。其實這些檢查根本沒必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男人已經傻了。
但是小孫樂意多檢查一會。因爲他發現,每當檢查的時候,那姑娘都會緊張的湊過來,站在他身邊焦急的問:“怎麼樣?”
香汗淋漓,氣息喘喘,小孫從來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待遇。他心猿意馬,只能唯唯諾諾的重複:“再檢查一下,再檢查一下。”
“小孫,有病人來了?”身後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
小孫的心一沉,在心裡暗罵了一聲:“這個老傢伙,來的真他孃的不是時候啊。”
“呵呵,院長,你來了?”小孫轉過身去,臉上沒有一絲惱火的模樣,全都變成了尊敬。
“咦?怎麼是你們?”院長看到姑娘和男人之後,頓時吃了一驚。
“是啊,是我們,趕快給他看看,到底什麼情況。”那姑娘說話很不客氣,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而這番模樣,卻偏偏讓小孫心裡癢癢的。
後來小孫才知道,姑娘家有權有勢,和院長早就認識。更爲驚人的是,這姑娘居然也曾經是這裡的病人。
小孫後悔不跌,如果這姑娘是我的病人該多好?
那天晚上,院長和姑娘帶着男人走了,然後給男人安排了病房。事後小孫洗衣服的時候,看到褲子上有一個小小的泥腳印。這是那位姑娘留下來的。
小孫把褲子珍藏起來,再也沒有穿過,只是在夜深人靜,四處無人的時候,會把它小心翼翼的取出來,觀賞一番,把玩一番……
自從男人住進來之後,姑娘每天都要來一趟。每次來的時候,都前呼後擁,衣衫靚麗,再也沒有那天晚上的狼狽了。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小孫的腦海中,總是揮之不去那番形象:沾了草葉的長髮,被汗水溼透的襯衫,以及沾滿了泥巴的黑絲襪……
男人不是姑娘的丈夫,也不是男朋友,這是小孫多方探聽得到的結果。於是他做了男人的主治醫師,這樣一來,每天都可以和姑娘說幾句話,天長日久,保不齊就日久生情。
萬一能把這樣的尤物娶回家,那我就讓她每天穿上絲襪,光着腳走在草地上,然後……嘿嘿嘿。
“殺!殺!殺!”背後傳來憤怒至極的吼聲。小孫一個激靈,從幻想中醒過來了。剛纔走的太投入,居然走過了。
唉,這個病人什麼都好,醒着的時候,呆呆傻傻,讓他做什麼都不會拒絕,可就是有一點不好,他會夢遊。一旦睡着了,這男人會變得極爲暴躁,如果不是有繩子綁着,這家精神病院早就鬧出人命來了。
小孫拿出鑰匙,把病房門打開。
這時候,砰地一聲,病牀上的束縛帶被病人繃斷了。小孫嚇了一跳,轉身想要逃出去,可是已經晚了,那病人剛剛得到自由,正是最狂躁的時候。他大吼一聲,就向小孫衝過來了。
沒有時間開門了,小孫連忙向牆角躲過去。
“殺,殺,殺。”那病人重重的撞在牆上,然後又吼叫着向小孫衝過來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可是又有幾個人願意做鬼?”
“我幹嘛要癡心妄想,追求什麼富家千金?到現在和那姑娘一句私話都沒有說過,倒是每天晚上,被這個病人嚇得心驚肉跳的。”
“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了。過了今天晚上我就辭職。再也不趟這趟渾水了。”
小孫一邊繞着病牀狂奔,一邊叫苦不迭。他滿頭大汗,一半是累得,一半是嚇得。
撲通……
小孫被輸液架子絆倒了,上面掛着的半瓶生理鹽水掉在地上,一聲脆響,摔出來滿地碎玻璃。
與此同時,男人已經撲在小孫身上了,掐住他的脖子,呲牙咧嘴,作勢要咬下去。
小孫喘不過氣來,兩手在周圍亂抓。一把抓住了剛纔的玻璃瓶,隨手向男人臉上砸過去。
這瓶子造不成什麼傷害,更何況男人是一個瘋子,就算吃了痛也渾然不覺。可是瓶子裡殘存了一點水,全撒在男人臉上了。
男人被冷水一激,猛地打了個哆嗦,通紅的眼睛不見了,又變得直愣愣,呆呆的。
男人醒了,醒了之後就變成白癡,很聽話,很老實。
小孫鬆了一口氣,扶着男人躺在牀上,又把束縛帶接好了,打了個死結。
“萬幸,真是萬幸,撿了一條命啊。”小孫拍了拍胸口,鎖上病房的門,急匆匆走了出來。
在經過另一間病房門的時候,忽然有一陣冷氣吹到身上,讓小孫打了個哆嗦,他畏懼的看了那紅色的房門一眼,裹了裹衣服,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間屋子裡的病人很特殊,不像是有精神疾病,倒像是中邪了。小孫曾經和院長說過這件事,但是院長卻一口咬定,我們要相信科學,破除迷信。
小孫因爲院長的權威屈服了,但是從此以後,很畏懼那扇紅色的門,再也不敢靠近。
辭職,這一次一定要辭職。報告完了剛纔的事,向院方申請了新的輸液架和束縛帶,小孫開始坐下來寫辭職信。
吱……一陣尖銳的剎車聲,然後噠噠噠噠噠,有人在走廊裡奔跑。
小孫回頭一看,頓時眼睛就直了。那姑娘又來了,居然在半夜趕來了。
“怎麼樣?他的病又惡化了嗎?剛纔出什麼事了?”姑娘趴在桌邊,氣喘吁吁地問。
而小孫乾脆沒有聽到她問什麼。他兩眼直勾勾的盯着姑娘的大衣,大衣的扣子沒有繫好,通過那條窄窄的縫隙,可以看到若隱若現的內衣。
哇……是HelloKitty。冷漠高傲的富家女的可愛的一面。
她一定是剛剛得到消息,馬上從牀上爬起來的,甚至連衣服都來不及穿,披了一件大衣就跑來了。
如果每天晚上那男人都能犯一次病,那這姑娘豈不是……嘿嘿嘿。
小孫悄悄地把辭職信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