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坐在地上,恨恨地看着他們。
“喲,還真漂亮啊!”他色眯眯地打量着我,摸了摸下巴,滿意地對帶我回來的那人笑了笑。
我很想吐他一口唾沫,咬緊了牙關,死死盯着他。
“你們這幫王八蛋,你們還有沒有人性?連老人和女人、孩子都不放過,你們和禽獸有什麼區別?”
“你和這幫鬍匪是什麼關係?”他捏了我的下巴,還用那噁心的手指摩挲着。
我扭頭掙脫了他的手,“滾遠點兒!”
他倒是不在意,大笑了起來,對旁人笑道:“這小娘們兒還挺辣的啊!”
“呸。”終還是沒忍住,一口唾沫吐到了他的靴子上。
他也不惱,從倒在一邊的鬍子身上拉了皮褂子將靴子擦了擦。“你說的這幫女人孩子,他媽的個個兒都會使槍,老子的人在她們手裡倒了十幾個。你說,她們該不該殺?”
這時,外面來了一隊士兵,將老孤頭的馬車趕了進來。
“頭兒,這時在前面林子裡發現的。”趕着馬車的士兵下來,將馬車拴在了柱子上。
“裡面搜了沒有?”被我吐了唾沫的傢伙走了過去,將車簾子一把拽了下來。
“裡面只有幾罈子酒和一包吃的。”想了想,他又說,“還有幾盒罐頭。”
“罐頭?”他挑開了我的包袱,從裡面將罐頭拿了出來,大霞給我烙的餅子也掉了幾塊在地上,彪子他娘給我的花生也散了一地。
將我帶回來的那人又湊了過來,他看了我一眼,對拿着罐頭的那傢伙說:“這小娘們兒就是從那邊過來的,這馬車裡的東西,肯定是她的。”
轉過頭來他將罐頭遞到我面前,問我:“這東西,是哪兒來的?”
見我不回答,他使勁兒將我從地上扯了起來。“說!這東西是從哪兒來的?”
冷哼一聲,我將臉轉到一邊。
他掏出槍,抵住我的太陽穴,“別他媽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問你話,你他媽最好給我老老實實回答!”
“偷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又看向別處。
“哪兒偷的?”他又讓槍抵緊了幾分,槍口抵在我太陽穴上生疼。
“火車上。”我歪了歪腦袋,希望將頭離他的槍口遠一些。
他見我如此,也收了幾分力氣,“到奉天的火車?”
“不知道!”我白了他一眼。
他這次沒說話,手上卻是使了幾分力氣。
“我說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皺着眉,我的確不知道那列火車是開到什麼地方去的。
“你在什麼地方上的車,又在哪兒下的,這總該知道吧?”他又換了口氣,用比較緩和些的態度來問我。
“在哪兒上的車沒有看清楚,在山海關下的車。”
他這才手了槍,鬆開手。對旁邊的人吩咐,“帶她回去!”
我又看了一眼彪子他們,再去看老孤頭的時候,他卻是睜開了眼睛,對我赫然一笑,又閉上了眼睛。
我看懂了他眼裡要對我說的話,他知道了我性命無憂,放心了。
“等等!”我掙開了拉扯我的士兵。
本準備上馬的那兵頭子看了我一眼,“怎麼?你還有啥事兒?”
“他們,”我用下巴掃了掃倒在地上的鬍子們和老人、女人還有孩子們。“把他們埋了!”
他看着我,突然一笑,“老子沒那閒工夫!”翻身上馬後,他對一人說:“放把火,給老子把這兒燒了!”
說完,他令人將我丟上馬,帶了一小隊人馬先走,留下後面的人來清理槍支財物。
他們帶我回了駐地後,關了我整整五天。五天後,他們又沿着西遼河一路向東,用雪爬犁將我送到了遼源。從遼源上了火車,派人押着我一路南下到達了瀋陽。雖然我人沒了自由,但是他們對我來說還算是尊重,並沒有苛刻我,也沒有對我搜身。所以我的槍還擱在懷裡,這點兒他們也並不知道。
我沒有想到,到了奉天,竟然還有人等着我。而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到了奉天后,我錯過了什麼。
我被十人圍押着下了火車,走在人羣中,很多人用異樣的眼光打量着我。自嘲地笑了笑,我身上穿着大霞嫂子的那身紅彤彤的棉衣,被一羣荷槍持彈的士兵押送着,的確也挺惹人注目的!
出了車站,他們將我帶上了一輛罩着油氈布的卡車。車開了,我也不知道他們要將我帶到什麼地方。
沒有多久,車又停了下來。
“トラックは人ですか?あなたはどこへ行きたいか?(卡車上是什麼人?你們要去哪兒?)”我聽到有人用日語大聲呵斥詢問着。心頭一陣奇怪。
“將軍が指令!將軍が指令!(是將軍的命令!)”前面卡車上坐着的人,似乎只會這一句話。而那日本人也並沒有再說什麼,倒是給卡車放行了。
“崔副官,您看看,是不是她?”
下車後,我被帶到了軍部的一間房間裡面。等了有將近一個多小時後,房間的門終於打開了。
因爲是逆着光,我看不清來人,下意識地擡手遮擋住眼睛。
好不容易適應了光亮,我細看來人。覺得有些眼熟,卻不記得他究竟是誰。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爲什麼當時他們發現了那些罐頭後要帶我走。難道是因爲那些罐頭,我惹上了不該招惹的人?到現在我的疑惑都沒有解開。
崔副官在看到我後,臉上露出了驚喜,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他笑着對引他進來的那人說:“是。總算是找到了!這次,多謝兄弟們了!”
那人笑了笑,然後便帶上了門出去,留我和這個被稱爲崔副官的人待在房間裡。
我警戒地看着他,手下意識地往懷裡伸去。
他圍着我打量了一圈兒,口中嘖嘖直嘆,“不簡單吶!金小姐,這一個多月快兩個月,您可真能藏啊!”
我飛快地擡眼看着他,“你是趙正南的人?”
他挑起脣角,雙手‘啪啪’地慢慢拍着,“聰明!”
轉身又雙手撐在了我面前地桌子上,“既然金小姐這麼聰明,那您再猜猜,下面我會怎麼樣?”
聽到這兒,我站了起來,從懷裡把槍拿了出來,指着他說:“我管你想怎麼樣!”
他看我拿出了槍,神色稍變,隨即又冷笑起來:“那金小姐可以試試看。”他不僅沒有後退,反而更往前來了一些。
我嚇得想往後靠,手裡的槍也瞬間上了膛。
崔副官冷笑着,瞬間上前將我地手腕使勁兒一擰。槍口便被扭到一邊,‘嘭’的一聲打在天花板上,握着槍的手被他捏的再也拿不住,槍就這麼掉在地上。他用腳一勾,把槍踢到牆角我再也夠不到地地方去了。
他鬆開我的手腕,我捂着手腕疼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崔副官把槍撿起來後收好,走到門口,打開房門,對外面地士兵說了一句:“去安排一下,馬上上車!”
“是。”門口地士兵得令後小跑着離開了。崔副官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拿了手銬,將我雙手給銬了起來。脫下他地軍大衣把我裹上,推我出了房間。
他們穿着深灰色地軍裝,而這裡的人是穿着黃色地軍裝,所以兩撥人馬很容易辨認。外面有幾十人已經上了卡車,我被崔副官帶上了一輛黑色地汽車。
我偷了趙正南地槍,又從半路逃跑。按照趙正南的脾氣,我被他帶回去地話,估計會被趙正南打死的!
“我勸金小姐還是不要想着從半路再次逃跑地事情,那純屬是白費力氣!少帥說過,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將您帶回去!”崔副官帶上他地白手套,悠哉地看着窗外地風景,笑的一臉得意。
不知道是怎麼了,聞見汽車裡面的味道,我覺得好惡心。想要打開車窗去吐,手剛碰倒車門,就被他攔了下來。“你想幹什麼?”他警戒地防備着我地動作。
頭暈的很,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受了涼,特別想吐。我已經沒有力氣跟他說話了,他扯着我地手,我沒有辦法去開車窗,只好拿頭去輕撞玻璃。
無奈他沒有明白我地意思。
忍無可忍,我胃裡不停地抽搐翻滾着,終還是沒忍住,吐在了車裡。
這一吐,後面就止不住了,一直吐到黃膽水都要吐幹了,還是難受得不得了。
他顯然被我地舉動弄的有些無措,有些厭惡地看着我,鬆開了我地手,從口袋中掏出手帕丟給我。看着我青白地臉色,他也是有些不安。“你怎麼樣了?”
我閉眼靠在座位上,搖了搖頭,難受得連話都不想再說了。
車開到火車站後,他讓坐在前排地那名軍官去請醫生過來。將我待到車站地休息室內。
休息室外面站滿了警戒地士兵,他料到我一定跑不了,所以給我鬆開了手上地手銬。拿了熱水給我,“喝點兒緩緩。”
我接過熱水,慢慢喝了一口,滾燙地開水讓胃裡稍微好受了一些。但我依舊是沒力氣,也不想說話,整個人像是大病一場還未復原地病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