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休息室小憩了一會兒,醫生終於帶過來了。是一個揹着藥箱的日本軍醫。他問了我許多問題,並要我解開衣服讓他用聽診器聽診,我拒絕了他地要求,告訴他我並沒有什麼問題,只是胃不太舒服,頭有些暈,可能是受了涼。
但是他又問了我一些關於每個月來那個地情況。
我愣了愣,這方面地知識,我是知道的,難道他地意思是……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どのように確認することができます?(如何能確診?)”
他說,這個時候,應該用聽診器應該能聽到了。
我掀開衣角,讓他將聽診器放在了我的小腹上。緊張得心跳都是那麼明顯。
過了五六分鐘,他終於確診了,“胎児のグラウンドビート音を聞くことができ、あなたが妊娠していた!(能夠聽到胎兒的心跳聲,您已經懷孕了!)”
“她到底是什麼情況?”崔副官看着那日本軍醫收拾了藥箱,他走進了休息室。
“女性が妊娠してきました。(這位女士已經懷孕了。)”他見崔副官不太明白,又把話對着帶他來地翻譯說了一遍。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崔副官的臉上跟調色盤似的。他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紫的,轉過來問我,“少帥的?”
我擡眼瞪着他,“除了他還有哪個王八蛋!”
僅僅一個晚上而已,我摸了摸肚子,有些忿恨地問那日本軍醫:“私はしたくない場合は、手術することができます?(我不想要,可以選擇手術嗎?)”
被我問的有些爲難,那軍醫搖搖頭,對我說:“これは私が決めることができるものではありません、私はあなたが考慮するべきことがたくさんあることを願って!(這不是我能決定地事情,希望您能多多考慮!)”說完,他背上了藥箱離開了休息室。
崔副官看着我,問道:“你們剛剛說什麼?”
“關你什麼事兒?”我又有些難受了。這次不僅是身體不舒服,心裡也亂糟糟的。
怎麼辦?我怎麼會有了趙正南的孩子?
崔副官被我問得一噎,但是看着我還是很難受的樣子,他也不敢多說什麼。
“上車吧,時間差不多了!”他將大衣遞給我。
我剛站起來,又暈得跌了回去。眼前一陣陣發黑。
使勁兒晃晃頭,試圖讓自己站起來。胳膊上一使力,他將我一把扶了起來。任由他扶着,我踏上了南下的列車。
“金小姐,您還是吃點兒東西吧。”這幾天我是吃什麼吐什麼,什麼味道都聞不得,崔副官也是想着法兒的給我弄點兒可口地東西吃。
看了看他端來的白粥,我搖了搖頭,嘴裡一點兒味道都沒有,這麼大一碗粥,怎麼能喝得下去嘛!
“這幾天你是一點兒東西都沒吃進去,再這麼下去,你讓我怎麼跟少帥交代啊?”他放下了粥,坐到了我對面的椅子上。“那你現在還懷着孩子呢,你不餓,那孩子也餓不是?”
提到這兒我就更生氣了,這孩子壓根兒就不是我想要的!而且,要不是因爲這孩子,我現在能這麼難受嗎?
煩躁的將那碗粥推遠了一些,“我不想吃!”
其實我也很餓,都已經四天了,我每天就靠着那一碗白粥勉強填一下肚子。但是沒過過大會兒,依舊會不舒服地吐出來。每日裡站在門口的士兵,光是替我去倒那吐出來的東西,就不知道要跑多少趟的路。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實在是忍不住啊。
“那你想吃什麼,你說,我想辦法給你弄去!”崔副官見我又把碗推了,他也煩躁了起來,將帽子往桌上一扔,站起來解了領口的扣子。
想吃什麼?想吃~什麼?我閉上眼睛想了想,嗯,腦子裡面剛過了兩樣東西,馬上又覺得胃不舒服起來,我難受地抽搐了一下。崔副官立馬將放在角落裡面地瓷盆兒端過來,我抱着盆子吐了個乾淨。他替我倒了杯水,“漱漱口!”
我就着他地手喝了點兒水漱口,眼裡噙着淚,委屈地對他吼道:“都怨你!要不是你問我想吃什麼,我至於吐出來嗎?不要再問我想吃什麼了,我想想就會吐的!”
“我……,你……”他被我一通無理耍賴弄得是不進不退,拿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還不拿開啊,我聞着這股子酸味兒,難受死了!”
他瞪了我一眼,嫌惡地看了看手裡地瓷盆兒,嘆了口氣,咬牙端着盆子出去了。
明天才到天津,到了天津後,會轉乘開往上海的火車南下到南京。可是我一點兒都不願意去面對趙正南。想到他那人,我又頭暈了!
沒一會兒,崔副官又端來一碗薑湯,“喝點兒這個吧,聽說能止吐的!”
我聞了聞,還好,不過有一點兒的沖鼻子。試探着嚐了一小口,“好辣!我不吃辣的東西!”將碗放下,嘴裡那股味道真難喝,我趕緊弄了一杯水灌了下去。
“你哪兒弄的方子啊,不是着了涼,拿薑湯驅寒的嗎?怎麼會止吐地?”
崔副官忍着耐性說:“這是外面的兄弟說的,他家婆娘當時就是用這辦法!”
“是嗎?”我有些半信半疑的,又看了那碗熱氣騰騰的薑湯,“那……能不能給放點兒糖呢?這個……太辣了。”見他面色不愈,我又伸出指頭比劃了一下,“那就擱一點兒糖!這個,我真喝不下去!”
我看着崔副官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然後擠出一個他自認爲比較滿意地笑容來,“好,我給您弄去!”
喝了他弄來的這個方子,還是有一點點地效果,不過,也沒有那麼明顯就是了。現在能喝下小半碗的粥,這就讓崔副官高興地跟什麼似的。
知道他是盡了心的,也知道,在現在這種環境下我這麼折騰,讓他挺爲難的。可是,我想哭都沒有眼淚,我也餓啊!如果這時候能弄點兒六必居的小醬菜,我想我估計會吃下半碗的。
躺了大半天了,剛過了晚飯時間沒多久,我打算起來倒點兒水喝。在杯子裡的水快要倒滿的時候,一陣眩暈襲來,手裡的杯子和水壺就這麼應聲落地,我也往後一個倒仰,栽倒在了地上。
門外地士兵估計是聽見了車廂裡的動靜,立刻詢問:“金小姐,您有什麼事兒嗎?”
我有意識,我聽得到,但是我卻睜不開眼睛,手腳更是沒有力氣。
“金小姐?金小姐?”他們見我沒有回答,又喊了幾聲。
我聽得見,可是我卻沒有辦法回答他們啊。
‘嘩啦’一下,車廂門滑開,他們將我扶到了牀上躺下。“快去通知崔副官!”
腦子裡面好暈,我沒有動,可是感覺周圍的什麼東西都在轉一樣,特別的噁心。才一小會兒的功夫,我已經是一身的冷汗了。
“怎麼回事兒?”崔副官趕了過來。
“我也不知道她怎麼了,剛剛聽見屋裡有什麼東西摔破的聲音,我們喊了幾聲,金小姐都沒有迴應,進來一看,她就躺在地上。”那士兵飛快地回着話,好像生怕我是因爲了他們而成了這樣。
崔副官掀開我的眼皮看了看,替我蓋上了棉被。“快去想辦法,在車上找個醫生過來。”
“這……”那士兵爲難地猶豫了一下,又飛快地應了聲“是。”緊接着就是他‘咚咚咚’跑出去的聲音。
我聽見崔副官從鼻子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後他便在屋裡走來走去,那皮靴聲踩着地板‘咚咚’地響,我越聽越覺得煩。本來我就已經很難受了,他就不能稍微安靜一會兒嗎?
緊緊皺着眉頭,手裡也下意識地去捏牀單,好難受,真的好難受,像是快要死掉一樣!現在我都能感覺到額頭上的汗往兩邊髮髻裡面滴了,如果我能動彈的話,我估計會去撞牆來減緩這種難受的感覺的。
等得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麼就睡着了。看來我真的跟一顆雜草一樣了,那麼難受的情況下,也能睡得着。
醒過來,是因爲聽到了開門的聲音。睜開眼睛,看到崔副官睡在了沙發上。他那麼大一個子,頭枕着一邊地扶手,另一邊的扶手竟然只到他地大腿,連膝窩都不到,他就這麼吊在那裡,睡地死死的。
“金小姐,您醒了?”他問候我的聲音吵醒了崔副官。
崔副官擡起手揉了揉眼睛,他雙眼通紅,想先坐起來,結果好像是腰不太舒服,撐了兩下才坐起來。
他先看了我一眼,見我醒過來了,笑着問我:“感覺怎麼樣?好些了沒有?”
我點點頭,渾身沒有力氣,還是不想說話。不過頭已經基本上不暈了,噁心的情況好多了。
見我沒事兒,他才問那士兵:“怎麼了?”
“崔副官,馬上要到天津了,是不是通知弟兄們準備下車?”
他站起來,使勁兒搓搓臉,擡手伸展了一下身子,“好,告訴弟兄們,收拾好東西,準備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