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晨的弟弟王曉東這個人,秦海是見過的。王曉晨曾經把他帶到秦海房間,請秦海指點他的學業。秦海在與王曉東進行了一番短暫的交談之後,就對這個孩子失去信心了。這孩子成績在班上墊底,而且絲毫沒有學習的願望,腦子裡裝着的都是武俠小說和街機遊戲。除了盲目寵愛弟弟的王曉晨,恐怕任何人都能夠看出來,這孩子根本就不是一塊讀書的材料。
王曉晨對於王曉東的溺愛,秦海也看得一清二楚。王曉東每次到王曉晨這裡來,都是扔下一堆髒衣服讓姐姐幫忙洗,然後把姐姐爲他準備的好菜一掃而光,甚至沒有給姐姐留下一口的意識。王曉晨對於弟弟的這種作爲絲毫沒有任何不滿,似乎她前世欠了這個弟弟多少債,這一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無何止的償還。
“曉晨,你不能這樣慣着你弟弟。”秦海有時候也會這樣規勸王曉晨。
“沒辦法喲!”王曉晨屢屢都是拖着長腔辯解着,“他是我們家的獨子嘛,我爸媽都是這樣寵他的,我有什麼辦法?”
“起碼你應該教教他怎麼做人吧?”秦海建議道,“你這樣一個樂於助人又勤勞節儉的姐姐,怎麼就不能把你的做人原則教一點給他呢?”
“他現在的主要任務是讀書嘛,我希望他能夠考上一個中專都是好的。”王曉晨說道,“你不知道,他是我們村裡第一個考上縣中的。”
“好吧……”秦海無奈了,他相信如果自己說得更多一些,王曉晨沒準就要跟他翻臉了。他其實很想告訴王曉晨,她弟弟就算當年的確成績不錯,能夠考上縣中,那也是以往的事情。這兩年中,她的弟弟已經墮落得不成樣子,絕對沒有考上中專的可能性了。
本着清官難斷家務事的觀點。秦海對於王家姐弟的事情一向只是旁觀,並不插手。可是,今天發生的這件事情,讓他再難遏制住憤怒了:這個熊孩子實在是熊得過分了,如果不收拾收拾,總有一天他會把自己的親姐姐拿去賣錢的。
“小秦!秦海,你幹嘛去!”
聽到秦海放出狠話。王曉晨嚇得一哆嗦,趕緊從屋裡跑出來了。但與此前王曉東做過的一樣,沒等王曉晨追上前,秦海早已跑得無影無蹤,樓下傳來了一陣吉普車引擎發動的聲音。由於怒不可遏,秦海直接以三檔起步。吉普車像頭野驢一樣,蹦跳着就開走了。
秦海開着車,先回到鋼鐵廠,叫上了寧默。他要去縣中找王曉東,總得帶上一個對平苑情況比較熟悉的人。寧默一開始不明就裡,不知道秦海爲何滿臉怒色,待到秦海把有關情況簡單說過之後。寧默蹦得比秦海還高:“我艹,這個混小子欠打啊,王曉晨那麼老實的人,他都敢欺負得下手!”
“最關鍵的是,王曉晨對她弟弟簡直就差把心掏出來了,這簡直就是白眼狼嘛。”秦海也憤憤不平地評論道。
“收拾他去!不把他收拾個鼻青臉腫,我特莫就不叫胖子!”寧默摩拳擦掌地發誓道,也不知道叫胖子到底是啥值得驕傲的事情。
“秦工。胖子,你們倆說什麼呢?”鍊鋼班長喬長生正好從他們倆身邊走過,聽到他們的話,便停下來好奇地問道。
“我們要去收拾一個白眼狼,太氣人了!”寧默怒道。
秦海把王曉晨姐弟的事情向喬長生又說了一遍,結果把這個老工人也給激怒了。中國社會就是這樣,同情弱者、崇尚孝道。這是永恆不變的道德準則。聽說一個被姐姐寵壞的熊孩子連姐姐的心愛之物都硬生生搶走,誰都看不下去。
這段日子,秦海有時候會請王曉晨到鋼鐵廠來幫忙做些探傷、檢測的工作,與喬長生也打過交道。喬長生對於這個淳樸、溫和的鄉下姑娘頗有一些好感。
“我也跟你們一塊去,收拾這種狼崽子,我比你們有經驗。”喬長生擼着袖子,露出堅硬如鐵的粗胳膊,說道。
三個人上了吉普車,不一會就來到了縣中。這天是週末,不過高三年級的學生無所謂週末與否,大多數都在教室裡上着自習。秦海知道王曉東所在的班級,帶着寧默和喬長生直接就奔着教室去了。
“王曉東啊?他不在。”坐在王曉東班級教室後門口的一個學生搖着頭對秦海等人說道。
“他不是這個班的嗎?”秦海問道。
那學生帶着譏諷的神情笑道:“現在連我們班主任都不知道他是不是這個班的,他平時除了睡覺,一般都不來教室。”
“呃……”秦海被學生的幽默給雷住了,他甚至有些相信,這學生的話並不是什麼冷笑話,而是事實。
“那在什麼地方能找到他?”喬長生髮話了。
學生道:“出了我們校門向右拐,第一條小巷子裡有兩家租書的攤子,他如果看小說的話,會在那裡。再往前走有一家新開的遊戲機房,門口的牌子上畫着一個拳王的,很好認,他如果玩遊戲,就會在那裡。不過他最近可能不會去遊戲機房了,聽說他玩遊戲欠了人家好多錢,不敢去了。”
“多謝同學。”秦海向那學生道了謝,然後帶上寧默和喬長生直奔那學生所指的地方。
“我當年讀書的時候就夠頑皮了,跟這王曉東比起來,我簡直能評三好學生了。”寧默一邊走一邊嘀咕道,他的拳頭捏得格格作響,顯然是氣極了。
三個人先來到那兩個租書攤,一打聽,攤主對於王曉東其人還真是熟悉,有一個攤主指着前面說道:“那個學生今天沒來看小說,剛纔我看到他從我門口過,應該是到遊戲機房去了。”
“他不是欠了黑子的錢,不敢去了嗎?”對門的另一個攤主問道。
“誰知道呢,黑子今天也在,他敢進去,說不定是跟他姐姐要到錢了。”先前那攤主搖着頭說道,他雖然本身就是做這些逃課學生的生意的,但對於這些學生的作派也是頗爲不屑。
秦海三人照着攤主的指點,果然找到了一家門口掛着一個拳王招牌的遊戲機房,推門進去,裡面嘈雜一片,滿耳都是激烈的音樂聲、打鬥聲以及半大孩子們的尖叫和歡呼聲。
“二位想玩一把嗎?”店主看到來了新人,熱情地迎了上來。不過,當他看到喬長生的時候,便趕緊閉嘴了,據他的經驗,這種50來歲的漢子到遊戲機房來,只有一件事,就是來揪回自家逃課玩遊戲的孩子,而且十有八九會當街暴打一頓,然後拖回家去。他在心裡暗暗地替某個小顧客做着自求多福的祈禱。
“一中有個叫王曉東的,你認識嗎?”秦海對店主問道。
“認識啊,你們是……”
“你別管我們是誰,你帶我們去找他就是了。”秦海說道。
“這邊來吧。”店主說道。
三個人隨着店主繞過幾臺遊戲機,來到了遊戲機房的一角。秦海看到,王曉東正坐在一臺遊戲機前,動作嫺熟地操作着手柄,嘴裡還不停地叫嚷着,顯然是完全沉溺在遊戲之中了。王曉晨帶他去向秦海討教學習問題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是木訥的,眼神裡流露着疲倦和一絲厭惡。而在此刻,他眼波流動,滿臉都是興奮,整個人身上充滿了活力。
“王曉東!”秦海走上前,厲聲地喊了一句。
“哦,秦哥啊,你也來玩了?”王曉東擡頭看了秦海一眼,然後又把目光轉回到屏幕上,嘴裡隨意地敷衍着。
“你給我停下來。”秦海命令道。
“有事嗎?等我打完這一把。”王曉東道。
“你就是王曉東?”喬長生撥開秦海,走到王曉東面前,瞪着他問道。
王曉東偏頭看了一眼,不滿地問道:“你是誰呀,我不認識你。”
“那我就讓你認識認識!”喬長生說着,也不管自己與王曉東之間有沒有關係,便掄起巴掌,在王曉東的臉上狠狠地搧了一記耳光。
“啪!”
只聽得一聲悶響,緊接着就是咣噹、撲通地一片混亂聲,王曉東直接從凳子上被搧到了地上,捂着臉帶着哭腔大罵起來:“老東西,你是誰呀,你憑什麼打我!”
“咣!”喬長生又一腳踹到了王曉東的屁股上,踹得他就地滾了好幾步遠,撞到了其他玩家的腳上。
這一來,整個遊戲機房裡的孩子們都被驚動了,每個人臉上都露出驚恐的神色。像這種家長跑到遊戲機房來打孩子的事情,以往也發生過多次。那些捱打的孩子自不必說,即便是那些沒有捱打的孩子,也頗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恐懼感,總覺得那響亮的耳光就是打在自己臉上的。
“幾位,幾位,有話好好說,我這裡還要做生意的。”店主趕緊上前來勸架了,他也知道這不是他能夠干涉得了的事情,但好歹別在他的店裡打。就算不會撞壞機器設備,嚇壞了正在玩遊戲的花花草草們也總是不好的吧?
“喬師傅,先別在這打,咱們出去收拾他。”寧默攔住喬長生,說道。說罷,他伸出手,薅住了王曉東的脖子,把他像拖死狗一樣拖出了遊戲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