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河,平苑。
大秦集團的總經理辦公室裡,秦海掛斷手機,帶着幾分嘲諷的笑容向宋洪軒問道:“你知道我剛纔接了一個什麼樣的電話嗎?”
宋洪軒抿嘴笑道:“我怎麼知道,秦總的朋友遍天下,秦總的業務五花八門,我哪猜得出你接了一個什麼電話。”
“宋總這是在批評我不務正業呢。”秦海笑道。他和宋洪軒互相稱“總”的時候,就是表明心情比較輕鬆,可以開開玩笑了。
“沒有沒有。”宋洪軒道,“我倒是覺得秦總最近乾的事情都是正事,是關係國計民生的大正事。”
“那就好,有宋總這話,我心裡就踏實了。”秦海說道,開罷玩笑,他晃了晃手機,說道:“洪軒,我告訴你吧,我剛纔接的是一個匿名電話。”
“匿名電話?”宋洪軒收起了笑容,看着秦海:“怎麼,出什麼事情了嗎?”
秦海點了點頭,道:“我看了一下號碼,是一個紅原的電話。電話裡的人刻意地想掩蓋自己的聲音,所以或許是一個我認識的人。他告訴我,浦江新振貿易公司的總經理孫振江到了紅原,和紅鋼的龐永涪、向鵬達在一起吃了飯。”
“孫振江?”宋洪軒皺了皺眉頭。
當年鋼材大戰,孫振江是在明處,大秦集團在暗處,孫振江不知道秦海等人在背後算計他,而秦海、宋洪軒等對於這位仁兄的情況卻是瞭如指掌的。孫振江在事後只是承擔了經濟損失,他多年經商攢下的幾十億資金有一多半落入了大秦集團的口袋,但個人的人身自由並沒有受到影響。在此後,他創辦了新振貿易公司,專門從事從海外進口礦產資源的業務,這一點大秦集團的情報部門是瞭解過的,而且向秦海、宋洪軒都做過彙報。
聽到孫振江這個名字,宋洪軒本能地感覺到了一些問題,他向秦海問道:“爆料的人有沒有說他們在一起聊了一些什麼事情?”
“說了。”秦海點點頭。“他告訴我,孫振江打算通過一些曲折的渠道爲紅鋼進口一批淡水河谷的礦石,龐永涪沒有直接答應,讓向鵬達去處理這件事情了。”
“這幫敗類!”宋洪軒低聲地罵道。他知道孫振江的這種行爲會給鐵礦石談判帶來什麼樣的負面影響。一旦淡水河谷察覺到中國企業不是鐵板一塊,他們的態度就會變得更加強硬,這對鐵礦石談判是極爲不利的。龐永涪、向鵬達他們的行爲,是典型的因私廢公,是爲了小集團的利益而不顧國家整體利益。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秦海冷笑着說道。“這位匿名爆料者還特地提醒我,說孫振江問了很多有關國內鋼企鐵礦石儲備情況的問題,而龐永涪知無不言。”
“你是說……”宋洪軒的臉徹底沉了下去,以他的聰明以及行業經驗,再聽不懂這件事意味着什麼,也就別當這個集團總經理了。
“羣魔亂舞啊。”秦海平靜地說道,“咱們要和淡水河谷鬥智鬥勇,人家也沒閒着,這明顯就是在摸咱們的底呢。”
“這個情況很重要,是不是應該馬上向經貿委彙報一下?”宋洪軒提醒道。
秦海道:“肯定是要向經貿委報告的。估計還得請肖局他們介入一下,像孫振江這種和外商裡應外合的商人,絕對不能放過。”
“這個龐永涪也不是新手了,他能看不出孫振江的用意嗎?”宋洪軒說道。
“那你認爲他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呢?”秦海問道。
宋洪軒道:“我可以確定,他是有意把這些信息透露給孫振江的,而且他的目的也就是希望孫振江能夠把這些情況轉告給淡水河谷。”
“是啊!”秦海恨恨地嘆了一聲,“鐵礦石談判,是整個中國鋼鐵行業的事情,可爲什麼就有那麼一些人。非抱着看熱鬧的心態,巴不得我們在談判中失敗。平日裡這些人在國內市場上打價格戰,在經貿委爭投資、爭項目,一個賽一個地強硬。涉及到和外商打交道的時候。人家還沒怎麼樣呢,他們就先跪下了,真他孃的讓人戳火!”
“龐永涪的這個情況,你是不是也打算向經貿委彙報一下呢?”宋洪軒問道。
秦海想了想,搖搖頭道:“這事向經貿委說,意義不大。紅鋼是紅原省的企業。龐永涪是由紅原省管的,經貿委就算知道是怎麼回事,也拿他沒辦法。”
“那就算了?”宋洪軒笑着問道。他分明看出秦海滿臉都是怒色,也知道秦海是真的惱火了。龐永涪此舉,於公是損害了國家利益,於私則是在給秦海設套,打算看秦海的笑話。被人欺負到這個份上還不出手,這可不是秦海的風格。宋洪軒在這個時候笑着說話,分明就是對秦海使激將法。
“這事不可能就這樣算了。”秦海冷冷地說道,“我馬上就去京城,告御狀去。”
當天下午,秦海便離開了安河,乘飛機趕赴京城。下飛機之後,他坐着駐京辦的車來到了一處僻靜的茶館。走進一個包間,肖偉浩正在裡面等候着他。
“出什麼事情了,讓你秦大董事長這麼匆忙地趕到京城來?”肖偉浩招呼着秦海坐下,親自給他倒了一杯茶,然後笑呵呵地問道。秦海在安河出發之前就給肖偉浩通了電話,這是二人約好的見面地點。
“的確有點事情,我還沒有和經貿委溝通,想先聽聽肖局你的意見。”秦海說道。
肖偉浩點了點頭:“你講。”
“是這樣的,我今天在安河接到了一個匿名電話……”秦海把電話中爆料人說的那些情況一五一十向肖偉浩敘述了一遍,然後靜靜地看着肖偉浩,等待他的反應。
“就這事?”肖偉浩用輕描淡寫地口吻問道,好像秦海說的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就這事。”秦海應道。和肖偉浩打交道,經常要遭遇這樣的結果,明明你當成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跟他說,他卻像是毫不在意一般,換成個不熟悉肖偉浩的人,當時就能被噎得吐血不止了。
“這個情況我們瞭解。”肖偉浩回答道。
“你是說孫振江的情況你們瞭解,還是龐永涪的情況你們瞭解?”秦海沒好氣地反問道。
“當然是孫振江……”肖偉浩終於顯出了幾分尷尬,他也知道自己剛纔的表現有些太不給秦海面子了。不管怎麼說,人家也是來向自己報告情況的,這件事與秦海的確關係很大,但與肖偉浩的關係更大,因爲他的工作就是負責國家安全的,孫振江的行爲,已經可以歸爲商業間諜了。
“孫振江在幾年前就已經成了淡水河谷公司在國內的代理人,他以礦石進口爲幌子,專門負責蒐集國內與礦石相關的經濟情報,提供給淡水河谷以及其他一些境外礦業公司,作爲對方制定對華政策的依據。他自己並沒有從提供情報中獲得直接的利益,但各家礦業公司通過爲他提供更優惠的進口條件,讓他獲得回報。”肖偉浩向秦海介紹道。
“你們既然已經知道,爲什麼還讓他逍遙法外呢?”秦海不滿地問道。
肖偉浩支吾了一下,說道:“到目前爲止,據我們掌握的情況,還不能證明孫振江有非法獲取經濟情報的行爲,他所蒐集的情報,一部分是來自於公開媒體,另一部分雖然是通過他的人脈關係瞭解到的,但涉及到的密級也不高,真要追究,也只能算是保密意識不強,到不了能夠被繩之以法的程度。”
“還有別的原因吧?”秦海不客氣地說道。
“其他的原因,當然也有那麼一點點……”肖偉浩承認道,所謂其他的原因,自然就是孫振江的背景。如果換成一個沒什麼背景的草根,即使沒有足夠的證據,安全部門也可以出手敲打敲打,讓他收斂一些。但因爲孫振江是有一定來頭的,安全部門在做事的時候,就多少要留幾分面子了。
“那麼,這一回的事情,你們也不打算過問嗎?”秦海問道。
肖偉浩嚴肅地說道:“這不可能。如果你說的情況屬實,這件事的性質就不一樣了。鐵礦石談判是今年國家經濟領域裡掛了號的大事,我們也接到了通知,要求爲鐵礦石談判保駕護航。孫振江的行爲如果影響到了鐵礦石談判的大局,那麼他背後的背景再硬,也保不了他了。”
“這還差不多。”秦海臉上有了一絲笑紋,“我說你們也不會包庇壞人嘛。”
“謝謝秦董事長的理解。”肖偉浩半開玩笑地說道,隨後,他又收起笑容,說道:“秦總,你剛纔提供的情況,對我們非常重要。你能不能告訴我,給你打電話的,會是什麼人?”
秦海想了想,說道:“這個人應當是全程參與了龐永涪與孫振江見面的過程的,從他故意掩飾聲音這一點來推測,他應當與我有過一面之緣,所以擔心他的聲音被我聽出來。能夠滿足這個條件的人,我目前能夠想起來的,只有一個。”
“誰?”肖偉浩問道。
“龐永涪的秘書,胡曉碩。”秦海鄭重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