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只要心中還有信念,那麼他就會順着這條人生之路一直走下去,不畏懼艱險與困苦。
因爲他們心中有夢,只要有夢的地方就有希望,有希望的地方就一定有一如往前堅強的人。
生命可以沒有,但心中那個美好的夢卻不可以消失。
可是在尋夢的途中你可能會荊棘坎坷,艱難險阻,他們不斷滋擾着你的神經、肉體,不希望你能實現夢裡的美好。
困難可能有很多,然而最最直接的卻是對肉體的折磨,肉體的折磨雖不及精神的痛苦,卻是緩緩滲透,直入心靈。
你不知道你會在途中遇到什麼,看到什麼,甚至想到什麼,可是你還是必須的走下去。
風可能成爲你前往信念的阻力;雨雪也可能成爲你的阻力;甚至飢餓乾渴都將成爲你的阻力。
流雲亦走在風沙中,走在荒漠中。
沒有人煙,沒有家,沒有水源;只有淒寒,風沙,信念。
爲什麼沒有寂寞?
如此茫茫荒漠中爲什麼不感到寂寞孤獨?爲什麼要寂寞孤獨,這天下只要還有雪薇陪在身邊爲什麼要孤獨爲什麼要寂寞!
寒風捲起沙漠中的沙粒拍打着流雲亦的臉龐,淒寒刺疼,雖然如此但流雲亦還是迎風逆行。
他擡着頭,目空這世界的一切,就好像回到了崑崙山頂時的狂妄與桀驁。
流雲亦全身上下幽光閃爍,已是全力運轉大光明神功,保護着秦雪薇不受到風沙與寒冷的侵襲。
他已是日夜前行了四五天,再跑下去即使神功蓋世也有氣竭的一天,到時只怕的荒死沙漠,風吹骨銷,無人知曉。
流雲亦當然不會在乎荒死沙漠、無人知曉,他在乎的只是儘快回到香巴拉。
香巴拉,聽說那裡很美,美麗的地方豈非也是墓地的最佳場所,不論是什麼人的墓地。
可是現在,沙漠纔是目前的墓地。
只要你不離開這裡,那麼沙漠就成了你的死後之所。
當你死後,你的皮肉、你的骨頭、你的頭髮都會任着風中飛沙的蹂躪,逐漸枯萎、變質、吹散,永世也沒有相聚的時刻,你想想這將是多麼恐怖的事情!
流雲亦不在乎死,更不怕死,但不是死在這裡。
所以流雲亦拼命、嘶喊,他必須離開這裡。
這裡是所有人的噩夢。
遠處的風沙中似乎有一些騎着駱駝的身影,流雲亦似已看到希望。
好似第一次有着如此強烈生存下去的慾望,流雲亦向着人影奔去。
人影也看到了荒漠中向己方奔跑而來的孤獨的人,走緊了才發現他背上還揹負着一個人,人羣中不由的一陣驚歎聲,只是不是漢族語言,流雲亦也聽不懂許多。
流雲亦奔到駝隊身旁,發現一人的駝背上懸掛了一個葫蘆,應是飲水無疑。流雲亦急切間運轉身法,向着水壺探去。
駝上之人本欲一腳將他踢開,不料水壺已經到了此人手裡,心中一陣驚駭。
流雲亦放下背上的秦雪薇,打開壺蓋,向秦雪薇嘴裡倒了幾口,卻順着秦雪薇的嘴角流了出來。
駝隊之人看到這一幕心中無不驚詫與可惜。
給秦雪薇喝完之後,流雲亦才大口的罐了幾口,完事後,將水壺遞到駝上之人,說道:“謝謝”,可能這一句謝謝流雲亦永生也不會忘記。
這人接過水壺用着生硬的漢語道:“你是中原人?”
流雲亦點了點頭後又將秦雪薇揹負起來。
這人接着又道:“聽說中土絲綢業發達,是你的國度?"此人應是來中原之前剛學的漢語。
流雲亦又點了點頭,看了這些人一眼,轉身向着前方而去。
這人見流雲亦要走急忙喊道:“你可以帶我們去?”可是說完再看,那人竟然已經消失在蒼茫的風沙中了。
流雲亦得這片刻休息,又因喝了少許的水,體力已有所恢復,於是一路功力運功,飛奔幾日後終於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了。
他已走出了沙漠。
眼前白雪皚皚,一望無際,在日光下看去更是晶瑩剔透,耀眼奪目。
流雲亦踏雪飛馳,環顧一圈,飛撲而下,抓住一隻兔子,手上微一使勁,兔子登時斃命。用手撕開兔子的脖子,手上感覺到溫溫的溼潤的。立刻將兔子脖子放到秦雪薇嘴上,另一隻手掐住秦雪薇嘴下,使秦雪薇的嘴角微微張開,鮮血順着嘴角流入嘴裡又溢出,流雲亦立刻將溢出來的血跡擦掉。
難怪流雲亦認爲秦雪薇沒有死,只因爲秦雪薇的身體一直保持的原來的模樣,並沒有死人的氣息,和原來活着的一般無二,只是少了呼吸和心跳的聲音。
給秦雪薇喂完,流雲亦又拿過兔子自己喝了幾口後纔將兔子丟掉。
流雲亦稍微休息片刻將秦雪薇又縛到背上,站起身來極目向羣山望去。
只見山巒起伏,無窮無盡,遠處似乎還有云霧繚繞,卻不知香巴拉到底在何處。
流雲亦又思索了片刻後,向着北面山巒密集,雲霧繚繞處飛馳而去。
雖然秦雪薇沒有道出香巴拉的具體位置所在,流雲亦猜想既然是世外桃源之所,必定是人跡罕至的所在,看北面山巒重疊,霧靄沉沉,定是人跡罕至的地方。
這一走就是數天,當時看起來不遠可是走過去相隔真是十萬八千里,其間餓了就吃點乾糧,乾糧沒有了後,就捕得幾隻飛禽走獸,以血之渴,以肉充飢,雪地裡也不方便點火燒吃,就只能生吃了。
進了山巒深處,只見山巒一層層的好似迷宮一般,目力所及全是白雪,也辨不清道路,唯一可以看到只是一些走獸印在白雪上的足跡罷了,只能丈着武功高絕翻山越嶺了。
山頂積雪竟有半腿之深,只因高處異常寒冷,積雪常年不化的緣故。流雲亦翻越了一座又一座山巒,終於在筋疲力盡的時候發現了一處地方。
此處地方在羣山環抱之間,裡面積雪甚薄,隱隱約約還可看出一些殘垣斷壁的模樣,估計有好幾十戶人家,只在斷壁殘垣的東面不遠處還有一處稍顯完整的房子。
流雲亦託過秦雪薇的腦袋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雪薇,我們到了,我們到了香巴拉了,你睜開眼睛看看,香巴拉,你快看看”,他的聲音急促而無力。
流雲亦似乎也沒有指望秦雪薇能回答,說完之後縱身一躍,向着山下滑了下去。
滑到半空,見下方有棵樹,流雲亦腳下微微一踩,身體瞬間又被彈起,向着遠處稍微完整的房屋而去。
落到房屋前,只見屋子也沒有門,裡面刮進少許白雪。除了門之外房屋還算完整,屋內還有一個土炕,土炕還有些破舊的被褥之類的東西。流雲亦急忙上前用手拍了半天,將背後縛着秦雪薇的一塊布料拿出來鋪到了炕上,然後鬆開秦雪薇,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到了炕上,就好像怕吵醒似的。
又將一些衣物蓋在了秦雪薇身上,似乎怕秦雪薇凍着,又將自己身上的一件破爛外套脫下,蓋到了身上。
忙活完這些後,流雲亦坐到邊上,捧着秦雪薇的臉喃喃道:“雪薇,我們回來了,我們回到了香巴拉。”
門外寒風呼嘯,吹的屋裡也冰冷異常,流雲亦急忙跑出去,片刻又跑了回來,只見手裡面拿着一口破鍋,懷中還抱着一堆木頭。
流雲亦將木頭用掌力劈斷,然後放到鍋裡,用火石打着,不一會兒火苗就蹭蹭的竄了起來。
屋子裡頓時就暖和了許多,流雲亦靜靜地坐到秦雪薇旁邊,低聲說道:“雪薇,我們再也不走,再也不走了。”
這一坐竟已到了翌日黎明。
流雲亦又替火爐加了幾根木柴走出了屋子,不一會兒流雲亦抱着十幾根長木頭走了進來,只見他將木頭放好排好,然後從自己衣服上撕扯下一條條布條,將木頭捆綁在了一起。弄好後,流雲亦又在架子的縫隙裡填充了很多樹枝什麼的,然後流雲亦將這個東西拿到門口比劃了半天,最後堵上了門。
流雲亦輕輕摩挲着秦雪薇晶瑩的面龐,輕輕喊道:“雪薇,雪薇。”
似乎這個男子生命之中已沒有了其他,只有面前土炕上的人,秦雪薇。
可是秦雪薇已經死了!
即使天下所有人看到秦雪薇的樣子都知道秦雪薇已經死了,可是他什麼也不管,因爲他只希望永遠陪在她的身旁,沒有分開的時候。
流雲亦就這樣每天靜靜地陪着秦雪薇,餓了有時就去打一隻野雞、兔子什麼的來充飢,有時候也就不動彈了,就坐在秦雪薇身旁。
光陰急轉,眨眼之間流雲亦已長出許多鬍子,卻不知是過了半個月,亦或幾個月,流雲亦臉頰深陷,竟已瘦的皮包帶骨了。
而秦雪薇卻依然還是靜靜的躺着土炕上沒有一絲的變化。
這一日,流雲亦出外打得兩隻兔子,走回屋子,揭門而入,流雲亦身形忽然間定住,手中的門已掉到了地上,只見屋內溫暖依然,火爐內火勢正旺。
土炕上卻空空如也,秦雪薇竟然消失了。
一個死人忽然之間消失了,這個消息也許對於任何人來說都不算太打緊的,可是對於流雲亦來說那簡直就是自己的生命。
流雲亦已瘋了一般的四處奔跑着喊着:“雪薇。”
“雪薇”。
每一聲的喊叫都是一種撕心裂肺的痛苦與絕望!
可是他是否能想到秦雪薇是否能聽到他這一聲聲無助的呼喊呢?
流雲亦已跑遍了整個香巴拉,沒有發現秦雪薇的身影。
他已瘋癲,心中唯一的信念難道也要被剝奪而去嗎?
蒼天,你開開眼吧!
他不要命的向山外飛去,只爲了尋找秦雪薇的身影。
可是秦雪薇到底去哪裡了呢?沒有人知道,也許,以後也不會有人知道!
流雲亦已不知尋找了多久,只見日落日升,他早已離開了香巴拉,他要去哪裡找尋?
“雪薇”,他的聲音低沉而嘶啞。
他沒有絕望,沒有一絲的絕望,因爲他已死了,他的心已死了。
如果一個人的心已死,這個世界就真的沒有什麼事情值得再絕望了。
流雲亦體內真氣有如長江奔流,滾騰不休,在體內胡亂流轉,沒有章法,不沿經脈而行。可能是流雲亦這幾天耗損功力甚多,抽出了體內的全部潛能,而且流雲亦心靈所受創傷之大,以致有走火入魔之象。
雖然易筋乃佛門正宗心法,具有驅邪除魔之靈效。然則流雲亦體內真氣的奔流不息實屬天地不仁的結果,易筋經雖是通天奇功也不可與天地之威比擬。
體內天地之氣縱橫鼓盪,拉扯着各處經脈,疼痛欲裂,似欲爆體而出。
流雲亦被體內天地之氣的疼痛使靈識清醒過來。
睜開眼睛望着天地蒼茫,白雪皚皚,秦雪薇卻不知所蹤,天地之大,何曾爲任何人滴落過一滴眼淚。
這天地萬物全爲上蒼所造,卻不能自由自在,任憑蒼天的安排,導演着一幕幕嗚咽的鬧劇,徒然自樂。
功力通天又如何!
天下至尊又能怎樣!
逆天而行豈有可能!不若順而受之,自怨自艾。
天際烏雲聚集,流雲亦轉瞬又閉上眼睛。
突然,體內鼓盪不息的天地之氣轟然消散,蕩然無存,一片空虛,經脈之中竟然沒有了一絲真氣。
流雲亦心中卻好像領悟了這天地之秘。
流雲亦的身體已倒在了白雪之中,無聲無息了。
天空之中不知什麼時候又飄去雪花,盪盪悠悠,好不瀟灑。
雪花覆蓋到流雲亦身上,一層一層,直欲將流雲亦淹沒在雪海之中,流雲亦卻沒有了感覺。
他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