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別後誰能鼓,腸斷天涯。暗損韶華,一縷茶煙透碧紗。】
韶光明媚,銀塘如染,玉砌雕闌,九曲長廊,華美重重。回眸處,可見那飛檐樓臺上璀璨琉璃,無比莊重奢華,澄澈碧藍的天空下,獨留此處一片寧靜。
園中大叢大叢盛放的嬌豔牡丹忽得被一雙柔美的小手撥開,一個嬌小的身影露出了半個身子,湖藍宮裝,髮絲幾分凌亂,清秀柔美的臉上,一雙如水眸子閃現着幾分狡黠,小心翼翼看着四周,待發覺沒有什麼聲音時,便要從那花叢中鑽出來。
“哎呀——”宮裝女子剛探出了大半個身子,還來不及高興,便怎麼也動不了身子了,似是被什麼在後面扯住了一般。如水眸中霎時帶了幾分慌亂,忙轉頭看去。衣裙上長長繁瑣的流蘇不知何時纏繞在了那牡丹花枝上,她四處看了看,忙伸手去解,若是換做以前,她定是會折損了那枝嬌豔的牡丹花,可這不是在自家國的宮中,而是鳳離燕宮的御花園,臨行前,母后千叮嚀萬囑咐要她守規矩,不可闖禍。想及此,女子眸子裡露出幾分埋怨,忍不住小聲嘟喃着,“都怪那個傢伙,爲了看美人,撇下我一個人跑了……害得我迷路……”
“嘶啦——”手中低聲詛咒着某人,宮裝女子手中一時過分使勁了些,便聽得一聲布料的撕裂聲,在這個靜謐的花園中顯得十分突兀。
宮裝女子還來不得反應,便聽得另一處傳來了腳步聲,交談聲,似是有一羣人正往這邊走來。
不知是不是那布料的撕裂聲被來的一羣人聽到了,宮裝女子聽到那邊有人來了又忙轉身藏到了花叢中,花枝頓時一陣搖擺,一個有些尖細的喝聲響起,“何人擅闖御花園!”聽得這一聲,宮裝女子哆嗦了一下,櫻脣緊緊抿着,心中恨聲道,該死的太監耳朵那麼靈敏作甚!
“什麼人在御花園中?”一個沉穩威嚴的聲音響起,雖是同自家哥哥差不多的年輕男子聲音,卻讓人感到了幾分壓迫,宮裝女子又忍不住一陣腹誹,真兇。
鳳璟曌停下了同身邊臣子的交談,順着宮人的目光看了過去,一叢繁茂嬌豔的牡丹開得正盛,花枝卻在輕輕晃動着,便不悅問道。
沈清雲站在一側,也順着衆人的目光看了過去,卻是瞥見了幾朵白色的流蘇掛在那碧綠的花枝上,微微一愣。
鳳璟曌也看到了那幾朵雪色流蘇,便指了指方纔喝聲的太監,“王安,你去看看。”
“是。”那名爲王安的太監是鳳璟曌身旁的宮人近侍。
“喵……”那王安離得花叢還有幾步遠,便聽到了一聲柔柔的貓叫聲。
隨即一隻通體雪色的貓從那花叢中悠閒踱步出來,罕見的金色貓瞳戒備得盯着驚訝得看着它的王安,隨之弓起了身子,似是生了怒氣,“喵喵”得衝着王安叫喚起來。
王安忙垂首,後退了幾步,對着鳳璟曌稟告道:“回殿下,是容妃娘娘的愛寵雪球。”
藏在花叢中的女子聽到那個尖細的聲音說了這麼一句,暗自鬆了口氣,便安心伏在那裡,似是入定一般,隱藏了自己的氣息。
沈清雲微微傾身,對
着那鳳璟曌道:“太子殿下,昨日有人稟報說,京都東市有人揭了榜,揭榜人的畫像和生死狀已經呈了上來,微臣已經派人送到了御書房。”
自從鳳帝病重昏迷,便由太子鳳璟曌暫理朝事。
鳳璟曌邁出的步子一頓,心中驚訝,面上帶着驚喜道:“那真是太好了,清雲,我們快去看看。”話罷,對着周圍人擺了擺手:“回去吧。”
衆人便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去,沈清雲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宮裝女子聽得腳步聲漸漸變輕遠去,小心地從那花叢中探出頭,卻是無意間瞥見了一雙幽深如潭的眼,是一個身穿緋色繡雲雁朝服的年輕男子,容顏很是俊美,站在那個明黃男子身側。她識得那個穿明黃衣袍的男子正是鳳離國的太子鳳璟曌,而那個男子大概是這鳳離的官員吧。
宮裝女子半跪伏在那裡,盤好的髮髻都散落開來,渾然不覺,只是暗自專注地猜測着,見被他瞧了個正着,莫名沒有害怕,相反她覺得那人好像在嘲弄自己的狼狽,不由狠狠回瞪了一眼。
那雙眼睛見自己瞪他,似是含着幾分趣味又看了她一眼,慕容舞見他像是是帶着幾分打趣,不由心下衝動,又對着那人做了一個鬼臉,不出意外看得那人俊美的容顏上閃過一絲錯愕,便轉過頭去了。
宮裝女子心中一樂,暗自得意,轉頭看見一雙金黃的眸子盯着她看,想起了方纔救了自己的一聲貓叫,擡手衝它輕輕揮了揮,張嘴小聲說着,“謝謝你啊,雪球。”聽剛纔那個尖細的聲音,似乎這隻漂亮的貓是這宮中容妃娘娘養的呀,真是有靈性。
那白貓似是聽懂了她的話一般,歪頭盯着她看了會,金瞳中恢復了以往的慵懶,舒張了下身子打了個呵欠,便踱着貓步走遠了。
“小舞,你趴在那裡做什麼?看螞蟻嗎?”宮裝女子還在看着那隻貓的背影發愣中,頭頂上響起了一個熟悉清朗的聲音,只是帶着幾分戲謔。
“啊!”慕容舞被這突然的一聲嚇了一跳,再看着自己的處境,忙站起來。
一個着紫衣圓領袍服的年輕男子站在那裡,搖着一把精緻的白玉骨扇,秀美溫和的容顏同慕容舞七分相似,同一般英氣的男子相比,這個人長着桃花眼,膚色如雪般晶瑩,帶了幾分勾人的嫵媚和邪氣。
慕容花溪看着眼前一身狼狽的妹妹,桃花眼挑了挑,再道:“姑姑方纔還在找你,想不到你竟然藏到這裡來了。”
“不用你管!”慕容舞狠狠瞪了他一眼,拍了拍自己的衣裙。
“喲,怎麼不用我管啊,我不是怕你迷路麼,再說這燕宮跟咱東月不一樣……關鍵是你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啊?”慕容花溪伸出手,故意又揉了揉慕容舞凌亂的頭髮,見她氣得怒目,笑問道。
“我……我把那顆珠子弄丟了。”慕容舞想起了自己的事,知道現在不是跟他打鬧的時候,清秀柔美的臉上帶了幾分苦惱,水眸片刻氤氳,竟是落淚了,哭道:“我把那顆南陽夜明珠給弄丟了,我看着它滾落進花叢的,卻是怎麼找也找不到了……那是哥哥你第一次送給我的禮物……哇……找不到了…
…”
慕容花溪聽得一愣,看着眼前哭得傷心的女子,湖藍色的宮裝不知道在哪裡撕破了,凌亂的髮髻上珠釵散落歪斜着,清秀的臉上涕淚橫飛,像個被奪取心愛之物的小孩子一樣。不由扶額無奈道,“丟了就丟了唄,大不了我回去再送你一顆,你在這裡哭得這麼大聲,模樣難看死了,你也不怕人家鳳離國笑話咱東月的月棠公主……”
“不管不管,我就要那一顆,我就要那一顆!”慕容舞不依,哭得更厲害了。
“好好,別哭別哭,我給你找,我幫你找成不?求舞公主別哭了……”慕容花溪一向最怕女子哭了,立時告饒,見慕容舞抽抽嗒嗒得看着自己,淚眼朦朧,想起了自己母后臨行前的千叮嚀萬囑咐,要自己一定要看好妹妹……今日她弄得這般狼狽,竟是爲了一件自己送給她的一顆夜明珠,更想不到她這麼珍惜它,立時心中柔軟,認命的跪在地上幫她找起來。
“叫你笑話我!”慕容舞見他跪在那裡幫自己尋找起來,本來掛着淚痕的秀麗臉上閃過一絲得逞的壞笑,輕輕擡起腳,卻是狠狠衝着慕容花溪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腳。
正伏在那裡尋珠子的慕容花溪預料不到身後忽然襲來的一腳,“啊——”叫了一聲,立時撲到在那花叢中,被折騰了許久的牡丹花紛紛落着花瓣,撒了那地上的慕容花溪一身。
“哈哈……活該!”慕容舞從袖中掏出了一顆碩大瑩潤的珠子,沒有一絲瑕疵,眸中還帶着幾分水汽,臉上的表情帶着幾絲得意,小手舉着那顆珠子,輕輕出了口氣,後又寶貝得將珠子藏在了袖中。
她早就找到這顆夜明珠了,只是在這個很大的花園裡迷路了而已。
“慕容舞你這個悍婦!”慕容花溪被踹得狼狽至極,惱怒吼道。
“嘿嘿,你這個像女人的傢伙,敢罵我是悍婦,我還沒嫁人成爲婦人呢,沒想到哥哥你眼睛這麼不好使,怪不得,怪不得!”
慕容花溪一向對自己的容貌很是不滿,身爲男子卻是生得這般女子模樣的美貌,又聽得慕容舞說自己像女人,更是大爲光火,臉色發青地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便要捉住那個臭丫頭好好教訓一番。
“怪不得什麼!你說清楚!”慕容花溪見她逃離了自己老遠,不由哆嗦着手中的白玉骨扇,怒斥道。
“哈哈,你看看你手裡的那把扇子,怪不得那個紅衣男子要送你定情之物哪,人家還以爲你是女子,嘖嘖!哥哥你要嫁給他嗎?”慕容舞扮了個鬼臉,邊跑邊回身喊道。
“你……你……”慕容花溪幾乎要氣暈了,手中的扇子都似很燙手一般,也不知該怎麼反駁,臉色由青變白再變黑,立時追了上去,“慕容舞,你給我站住!”
一個緋色朝服的高大身影站在御花園長廊處,靜靜看着二人的鬧劇,俊美的容顏上不覺露出了一絲笑意,深潭似的眸子看着那個狼狽的湖藍色宮裝女子一腳踹在地上那人的屁股上,還樂得大笑,一點公主的禮儀都沒有。
“真是有趣的公主。”沈清雲看着那個急忙逃走的女子,低低笑嘆道,“叫慕容舞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