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宗堡地處天府山脈邊陲,時不時遭遇小股獸羣襲擊,爲抵禦野獸侵襲,尚武之風盛行,青年才俊以弓馬騎射爲榮。每值陽春三月,以三大家族爲首的堡內顯貴便會隆重舉辦一年一度的狩獵大會,其盛況不下於鄉下人家的除夕佳節。堡內諸多青年才俊騎着高頭大馬在萬千花季少女的豔羨中加入狩獵隊伍,在狩獵大會中爭奪頭彩,更有不少家境貧寒的子弟憑藉超絕的騎射之術脫穎而出,得到大家族的青睞,收爲麾下,從此平步青雲。
晴空萬里,陽光和煦,讓人睡意萌生。偶有微風徐徐,蕩起泥土的清香。 宋、樑、齊三大家族家主作爲堡內擎天之柱,義不容辭的擔當起狩獵會主事人的責任,三大家主神情自若,並鞍而行,身後跟着浩浩蕩蕩的狩獵隊,人數足有千餘人,堪比一箇中等集鎮。三宗堡外,數萬民衆早早齊聚一地,熱烈歡送狩獵隊伍,心裡默默期盼自家兒郎能在狩獵賽中一舉奪魁,光耀明楣。宋南辰、樑雲鶴似乎心情大好,不斷揮動着孔武有力的雙臂,向周圍民衆示好。反觀齊玉寒神色淡然,除了出城那刻象徵性的揮了揮手,就再也沒有任何表示,並未表現出多大興致。宋南辰餘光一瞥身側的齊玉寒,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想到狩獵大會結束後齊玉寒兌現的報酬,心裡便火熱起來。他並不擔心齊玉寒反水,畢竟承諾的是宋、樑兩家,縱使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是徒勞。齊玉寒騎在馬上,把宋南辰臉上的神色看的清清楚楚,眼中閃過些許狠辣,暗道:“鹿死誰手,尚未可知,現在就讓你二人得意一時吧。”他有意無意的看了看身後與齊夢涵說笑的莫天行,眼裡閃過一絲惋惜,如此少年俊傑馬上就要變成一堆枯骨,若能好生利用,必成一大臂助。只是如今必須有個替罪羊,賭悠悠衆人之口,卻是不得不爲。一行人表面和氣,實則各懷鬼胎。
出城二十餘里,一眼可見鬱鬱蔥蔥的林海,山路越發狹窄陡峭,時不時可見險崖急湍,萬鳥高飛,林間陰暗。經過三宗堡歷代先輩嘔心瀝血,傾力打造下,後代子孫有了居住之地。當年三宗堡先祖爲了激勵後輩子孫居安思危,在天府山脈外圍選擇了一處山林,作爲後輩子孫的狩獵場。整個狩獵場綿延千里,豺狼虎豹比比皆是,只是其中原有的非人力所能抵擋的妖獸已被先輩請來的仙家道人滅殺,已能起到歷練的作用。歷代三宗堡的狩獵大會都會在狩獵場內舉行,凡是在狩獵大會上取得魁首的子弟立刻會得到三大家族的青睞,表現傑出的弟子也能步入大家族的眼中。在狩獵隊有序的踏進狩獵場時,密林深處,一位閉目盤膝坐在爬滿青苔的巨石上的中年男子猛然睜開眼,晦暗的視野看不清他身上的服飾。他舔了舔嘴脣,露出一雙猩紅的瞳孔,若隱若現的黑氣跳動着,隱隱約約有無數的冤魂在嘶喊,目光彷彿洞穿身前的萬千古木,直視着三宗堡的狩獵隊,猶如飢餓多日的野獸等待着即將入口的美味,發出陰測測的狂笑,低聲道:“來了,終於來了,有了這些美味的生魂,本魔的煉魂大法就能成型了,重返巔峰。”
狩獵場外,剛踏入密林,與齊夢涵並肩策馬的莫天行突然感到一股難以言明的危機,頓時汗毛聳立,閃過一陣心悸,彷彿有大事要發生,臉上的微笑登時一僵。他有些困惑的看了看狩獵場深處,半年多的叢林生涯讓他有了本能的警惕,恐怕這狩獵場中暗藏殺機。
“天行,你怎麼了?”齊夢涵見莫天行神色有異,輕聲問道。
“夢涵,以往的狩獵大會也是在這裡舉行的嗎?”莫天行沒有馬上回答她的話,反問道。
“對呀,自我記事起,每逢狩獵大會,我爹都會帶着我來到這裡。這裡是我們三宗堡歷代特定的狩獵場,據說先祖曾請過仙家道人將這裡的妖獸徹底清除,我們才能在此安居樂業。這裡有的只是一些兇猛的野獸,我們這裡人多,你放心吧。”齊夢涵雖然有些不解莫天行怎會突然問起此事,但是仍舊耐心的解釋道。
“哦,也許是我感覺出錯了吧,不過夢涵,此番狩獵,你不要離我太遠,我總覺這裡有什麼東西在注視着我們,總之小心點兒肯定沒錯。”莫天行神色十分凝重,如臨大敵。
“天行哥哥,你放心吧,我們出堡時,衆人親眼所見,就算彼此爭鬥,也不會傷及人命,否則三宗堡也不會平靜這麼多年。不過,既然你擔心,我聽你的就是,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你就無需這般緊張了。”齊夢涵笑着道。
狩獵場綿延數百里,經過多年的整治,沒了深山野林的蒼茫,更像個遊玩觀景的內苑。場內樹木稀疏有序,層次分明,可供車馬行走的道路直通幽深的密林深處。隨着隊伍峰徐徐開進,不少富麗堂皇的亭臺樓閣出現在視野裡,將狩獵應有的緊張氣氛沖淡不少。狩獵隊尚未走近,狩獵場內的院門無風自開,走出數名身披綢緞的管事列隊迎接,滿臉的阿諛賠笑,見領頭的三大家主到莊,連忙牽起馬繮,將三人帶進莊內。狩獵隊也隨之進駐山莊,顯然這就是狩獵場內專門爲狩獵隊伍提供的基地。莊內亭臺樓閣連綿不絕,一眼看不見盡頭,最豪華最高的閣樓當屬三大家主臨時居住的地方。三座八角六層閣樓矗立在莊內正中央,搖搖相對。狩獵隊其他家族各自尋找自家的住所,紛紛安置下來。待衆人各自安好,天色已然昏暗,過了狩獵的最佳時期,狩獵隊在三大家主的號令下,各自整頓,等待明日的狩獵。
夜色降臨,爲這片詭異的狩獵場更添上幾分神秘,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黑紗,將場內的狩獵隊緊緊蓋住,彷彿擔心漏掉什麼。
宋氏六層八角閣樓,三樓一間雅室,燭光緩緩的燃燒着,屋內靜悄悄的。宋南辰、樑雲鶴分別盤膝坐在紫檀木茶几兩側,二人面對面,嘴脣微微翹動,彷彿在商討着什麼。
齊氏六層八角閣樓,同樣也是三樓一間雅室,燭光閃爍,茶几兩側盤膝坐着兩個人,左側是齊玉寒,右側是一個身穿黑衣,頭戴斗笠,面目掩在罩中的未知男子,全身包裹,看不出年齡。齊玉寒顯然是認識眼前的神秘黑衣人,神色十分平靜,兩人都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
過了許久,齊玉寒打破了屋裡的寧靜,道:“此番獵殺,不要傷了夢涵。”
“爲何?”黑衣人的聲音冰冷刺骨,仿若冥淵深處的寒氣,讓人忍不住驚顫。
“無論如何,她是我的侄女,也是齊家唯一的嫡系血脈。”齊玉寒皺了皺眉,目光閃過一絲銳利。
“哈哈哈”,黑衣人仿若聽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話,發出一連串的嘶啞笑聲。
“侄女?親人?當初你下毒害死你大哥,又派人殺死你的親哥哥,勾結外人謀奪家主之位。如今騎虎難下,不惜毀諾,對宋樑兩位家主痛下殺手。你覺得你對我講親情,豈不可笑?”黑衣人顯然對齊玉寒的計劃十分清楚,不依不饒,毫不留情的倒了出來。
齊玉寒平靜的面龐下赤色一閃即逝,一股殺意從心底橫生,片刻之後,強忍心中的殺意,一字一頓,道:“這些事是我的私事,我說了齊夢涵不能殺就是不能殺。我們之間存在的只是一場交易,別忘了當初我救下你的條件,別忘了你身上的毒還未完全去除。”
黑衣人似乎並沒有與其對峙的意思,聽到這句飽含火藥味的話語,像是退縮了,半晌沒了聲音,隨後點了點頭,問道:“沒有其他的事了嗎?”
齊玉寒見此,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屋內募的吹起一陣微風,對面的黑衣人已失去蹤影。齊玉寒長嘆一聲,起身坐起,雙手揹負在身後,轉身走進內屋,燭光下的背影顯得蒼老和頹然。
夜景很美,只是人的本能讓他們遠離黑暗。茫茫林海,不知存在着多少未知的危險,林間只剩下狩獵場中的三兩燈火,在風中搖曳。密林深處,偶爾傳來幾聲野獸的嚎叫,直至完全靜了下來。山風徐徐,夜色漸去,林間白濛濛的霧氣迴環繚繞,小草的葉尖掛着幾顆晶瑩的淚珠,整片樓閣仿若漂浮在雲彩之中,若隱若現,乍眼看去,仿若人間仙境。
“咚咚咚”,一連串的鑼鼓聲打破了林間的靜謐。狩獵場駐地各處樓閣內紛紛走出參與狩獵大會的人員,不一會兒,狩獵場中央空地上站滿了整裝待發的青壯年,個個神情高昂,鬥志勃發,摩拳擦掌。狩獵場主事和往常一樣,宣讀狩獵規則,之後三大家主依次上臺鼓勵一番,狩獵隊伍便有序的離開駐地。齊家作爲三大家族之一,族內參與狩獵的族人足有數百人,除了個別自認爲實力超羣的族人孤身作戰,絕大多數族人選擇自由組合,形成獵隊。齊玉寒作爲家主,隨行五十餘人,朝着山林深處進發。就在齊家狩獵隊出發不久,駐地不遠處的小山凹裡涌現出百餘黑影,正是先前出發的宋樑兩位家主。二人相視一眼,心照不宣,尾隨齊玉寒而去。
齊夢涵作爲齊家大小姐,齊玉寒本意是要將她帶在身邊,只是齊夢涵性子執拗,不肯同行,最後與莫天行帶領一隊二十餘人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