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我怕,我從小到大都沒一個人睡過,每次都是奶孃陪着我睡。即使是在野外,那也是你在我身邊陪着。這個山谷黑洞洞的,洞府內就我一個人,靜的好可怕,我睡不着。”齊夢涵有些怯弱的抿了抿嘴脣,低着頭,小聲說道。
“這樣啊,要不你睡在臥室裡,我趴在你的石桌上眯一覺,你覺的怎樣?”莫天行揉了揉有些發酸的鼻頭,呵欠連天的說道。
“嗯”,齊夢涵把頭貼胸,掩飾自己內心的嬌羞。
“那我們走吧。”莫天行囫圇穿起衣衫,關上洞府石門,來到甲一號。莫天行坐在石凳上,趴在冰冷的石桌上,睡意頓起,迷迷糊糊的道:“夢涵,那我就在這兒睡了,你趕緊進屋睡吧,有事叫我,我就在屋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渾然化作了鼾聲。
齊夢涵看着鼾聲迭起的莫天行,嘴角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頓感安心,移步進入臥室,也不關上房門,褪去外衣,用被褥包裹住身體,側耳傾聽屋外的鼾聲,漸漸進入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莫天行從夢中醒來,晃了晃腦袋,將起牀時昏沉甩去,方纔起身,想去看看屋內的齊夢涵是否睡醒。剛走到臥室門口,發現門沒關,他遲疑了一下,最後選擇張望,一眼看去,屋內的齊夢涵側臥,枕着左臂,露出如玉般的右臂,襯着夜光石發出的瑩輝,睡夢中嘴角帶着甜甜笑意,活脫脫的一個睡美人。
這一眼,讓莫天行久久佇立,忘了身邊所有。這就是自己內心默默愛戀的女孩子,如果歲月能夠永恆,我願傾盡一生,只爲那駐足觀望的一刻。
深山荒野,是誰爲我輕輕蓋上草被?萬水千山,是誰伴我跋山涉水?生死關頭,是誰舉劍與我一同赴死?
早就心生愛意的他在此刻將這位心儀許久的睡美人牢牢印在心間,一生只爲守護她,在這一刻無邊愛意如同決堤的洪水,將他淹沒。
就在他沉浸在愛意中時,一座孤山,三兩樓臺,些許翠竹下,一位風華絕代,靚麗無雙的少女眼角帶着淚痕,一次又一次掐訣,用一根發着瑩瑩寶光的綾帶攪動風雨,隱隱約約似有波濤涌動的聲音。許久,她輕捂胸口,不顧額頭上淚如雨下,口中喃喃:“天行哥哥,你在哪裡?”
十天,對莫天行來說,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夢寐以求的仙緣就在眼前。他輕輕摩挲着手中的玉牌,那是御風子給他的玉牌,有了這枚玉牌,我比別人更有機會加入仙門,我不會失敗的。只是當他想到齊夢涵的時候,他的心裡有些慌亂,也在恐懼着什麼。每次想起她那充滿朝氣,讓人爲之心動的笑臉,他的心裡總會覺得滿足。每當她痛哭流涕,一臉驚慌時,他的心也會爲之陣痛。希望,希望她能順利通過吧。
在這十天裡,甲一號周圍無人居住的洞府裡也住滿了前來參加應試的少男少女。隨着參加比試的人數增多,齊夢涵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直到有一天他們沿着崎嶇的山道爬上一座山峰的峰頂時,看着那掛在雲海之巔的六座仙山,齊夢涵興奮的高呼。那一天,他從沒見過齊夢涵那般活躍,直到傍晚,當他敲開洞府石門時,他看到了一張蒼白無血的面孔,充滿沮喪。齊夢涵仿若呆滯的眼神,有些遲疑的問道:“天行,你說,我能過通過入門考覈嗎?”
“能,你一定可以。”莫天行斬釘截鐵的答道。
“哦,我可以,我應該可以的。”齊夢涵仿若着魔一般,反覆的重複着那句話,甚至都沒理睬門外的莫天行。
莫天行在那一刻,他的心被刺得很痛,他不想看見齊夢涵這般痛苦。他明白他之所以不擔心,那是因爲他有玉牌,他私底下問過方師姐,那枚玉牌代表一個入門弟子的名額。凡是手持玉牌者,可以不參加入門考覈,便能拜入仙門。當他知道玉牌的作用時,他的心裡五味陳雜,喜憂參半。喜的是玉牌的作用比他想象中的還大,憂的是一枚玉牌只能允許一個人拜入仙門。他在徘徊,在猶豫,這枚玉牌足以改變一個人一生的命運,究竟是仙是凡?
落木蕭蕭,穀風涌動,搖動山邊蒼柏,撒落幾滴寒露打在莫天行的鼻樑上,竟是如此冰寒。
風神門入門弟子的考覈終於來臨,天風穀道場上早已人山人海,參加考覈的少年少女足有千餘人。絕大多數在場的人都是來自天府各地的青年才俊,只有極少數是天風谷附近的原著居民。像莫天行這樣,既不是外地的豪門子弟,也不是天風谷本地居民的參試者,實爲異數。
看着身前無數攢動的人頭,莫天行顯得有些口乾舌燥,雙手都不知道放在何處爲好,心裡十分緊張。齊夢涵從小生活在前簇後擁中,面對這麼多的同齡子弟,依舊顯得有些怯場。畢竟這是傳說中的仙家道場,不比凡塵俗世。當然神色緊張的少男少女不僅僅是他們二人,絕大多數人面露驚慌,眼裡有些難以抑制的激動。不過相比他們這些人,站在人羣最前方的三男一女顯得極爲亮眼。男的氣宇軒昂,擡頭挺胸,面帶微笑,顯得十分輕鬆自然,成竹在胸。女的身材窈窕,面容嬌美,面無表情,看不出絲毫喜怒,一身碧羅裙迎風鼓盪,滿頭青絲張狂飛舞,傾倒無數少年。四人並排而立,毫不相讓,其中一道身體修長,秀氣逼人的少年始終沒有轉過身來,看不到面孔。但是站在人羣后面的莫天行有種不詳的預感,感覺那人很熟悉,似乎是自己極不喜歡的那個人,尹天琪。直到那人總算轉身,露出一副欠揍的嘴臉,果然是那個小白臉,莫天行一聲輕哼。那張臉十分俊美,許多女子都會爲之汗顏,但是,就是這一張臉,卻讓莫天行感覺到十分反感,也感到壓力倍增。不知怎麼的,他小心翼翼的退後一步,瞅了瞅身旁的齊夢涵,見她因爲緊張低頭看着腳底下,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尹天琪,他忽然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一般。
就在衆人竊竊私語,交頭接耳時,兩聲輕咳仿若洪鐘大呂一般,震得耳膜轟鳴作響。只見道場高臺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滿頭銀髮,下頜長着一撮山羊鬍子,瘦骨嶙峋,蒼老的面龐爬滿皺紋,雙眼如電,讓人不敢有絲毫小覷之心。就在老者在高臺上站定時,臺下一片寂靜,在他身後站着四位丰神俊朗的男弟子和兩名氣息空靈的女弟子,方婷赫然在列。
白髮老者來回掃視一番,當目光掃過站在人羣最前方的四名三男一女時,微微一頓,臉頰上露出蒼老的笑容,心中暗贊:“不錯的好苗子。”待道場安靜下來,方纔淡淡的道:“風神門乃道門魁首,本門三年一度會招收一批擁有修道資質的弟子。今天,我作爲風神門弟子考覈的主事人,代表本門歡迎你們。”話畢,臺下衆多少年神情高昂,倍感榮耀,齊聲歡呼。
白髮老者滿意的點了點頭,雙手虛按,道:“本門的考覈分爲兩關,第一關考驗你們的悟性和資質,第二關考驗你們的向道之心。凡是未通過考驗者,即行下山,賜予養元丹一枚,此丹有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之功,這是本門對你們的饋贈。通過兩關考驗者,在考驗結束後,跟隨本道前往天泉峰。你們可聽清楚了?”
老者稍稍用上真氣,話音猶如洪鐘大呂,印入臺下每位參加考覈的弟子心中。不少膽大一點兒的少年齊聲喝道:“聽清楚了。”老者道袍一揮,衆人眼前一花,只聽耳邊風聲刺耳,回過神低頭一看,只見腳下雲霧飛騰,已在山巔,登時骨軟筋麻,片刻間越過四五座山頭,到了一處霧氣翻騰,映着陽光閃爍着七彩光澤,方圓足有百畝地大小的山谷。山谷三面環山,一面正對着東昇的朝陽,一座長達百米,狀若蟒蛇吐信的峭崖深入雲端。細聽之下,有涔涔水聲,又似巨龍低吟。時而陰風颯爽,喚起林間雀鳴。谷內地勢平緩,不少古木被人以大法力齊齊切斷,用松柏枝幹搭建成數百座僅供一人盤坐的亭臺,亭臺之間鑲嵌形態各異的鵝卵石,縱橫交錯。
白髮老者降下雲頭,道袍翻涌,新人弟子頭昏目眩,踉蹌落地,不少人扶住松枝柏樹,狂嘔不止。好在莫天行二人曾經坐過量天尺,有過經驗,雖然有些目眩,倒也未曾那般狼狽。莫天行嗅着亭間松柏清香,精神一振,仔細打量起四周的環境,碰巧看到尹天琪的傲然神色,看其樣子,竟無不適的樣子,頓感驚疑。白髮老者對衆弟子的狼狽樣似已司空見慣,未露出不悅之色,只待衆人緩過神來,方纔大袖一揮,手掌凌空虛畫,林間霧氣猶如被一雙無形大手聚攏,竟隨着白髮老者的手掌筆走龍神,行雲流水,寫出一篇口訣,名爲太上清心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