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神門,太陽峰,靜堂。
御風子坐在堂上,神色平靜,時不時端起茶盞抿上一口茶水,一言不發。風玄等人分立兩側,神色嚴肅。莫天行跪在堂下,低着頭,靜靜的等待御風子的懲罰。靜堂中的氣氛有些肅然,與往日大大不同。只是堂中除了御風子,誰都不敢輕易打破平靜的局面。
莫天行挺直腰板,足足跪了半個時辰,始終不見御風子開口。靜堂內,青石地板材質堅強,即便是莫天行這等修道之人,雙膝也開始隱隱作痛。只是,莫天行依舊忍住,始終沒有開口。風玄等人看着堂上御風子的神色,心知此次莫天行私自下山,無意間鬧了一出失蹤案,令御風子極爲震怒。不過,衆人都看得出來,御風子對莫天行極爲關心,想必這次也是惱怒莫天行不辭而別,令他這個做師父憂心忡忡。越是這樣,風玄等人越不敢開口代莫天行求情,一切都只能等御風子火氣消了,莫天行的處罰纔會輕點兒。
就這樣,一個時辰過去了,莫天行的雙腿開始麻木,膝蓋烏青,骨痛襲來,額頭見汗,若繼續長跪不起,難免留下皮肉傷。御風子終於開口說話了,他看着莫天行,道:“老九,本門門規,不遵師命,私自下山,該當何罪?”
莫天行老老實實道:“輕則訓誡,重則面壁三年。”
御風子又道:“此次下山,你可知錯?”
莫天行低聲道:“弟子知錯,未經師父允許,私自下山,令師父,師兄,師姐擔心,天行願意接受師父的處罰。”
御風子眉頭一皺,本欲重則,看了看莫天行清瘦的身子,想起不久前他曾大病一場,傷勢尚未痊癒,便頓了一下,方道:“你既已知錯,爲師念你年幼,又是初犯,此次便不予追究,下不爲例。”
莫天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師父,您說的是真的嗎?”
御風子聞言,語氣微沉,道:“怎麼,你是不是覺得爲師沒有重罰你,你覺得不自在?”
莫天行連忙叩謝,道:“不是的,師父,弟子一時欣喜,謝謝師父。”
御風子展顏笑了笑,道:“老九,你如今已將風神訣練至第五層,從今天開始,你便開始修習本門九字真言,免得日後再迷了路,傳了出去,我御風子可丟不起這人。”
莫天行道:“是的,師父。”
御風子一揮袖,道:“你們下去吧。”
莫天行隨同風玄等人離開靜堂,周易嘴裡嘟囔道:“師父真偏心,小師弟私自下山玩失蹤,都沒事。我說錯一句話,便罰我掃茅廁一年。這差距也太大了吧,真是不公平。”
趙詩詩笑道:“如果你也能像小師弟一樣,入門不到五年,便將本門風神訣練至第五層,我想師父他老人家也會法外開恩也說不定。”
周易登時蔫了,道:“誰能跟小師弟比啊,他就是個怪胎!”
趙詩詩怒目一瞪,還未說話,周易趕緊改口陪笑,道:“師姐,你別生氣,小師弟那是天縱奇才,豈是我能比的。”趙詩詩轉顏一笑,拉着莫天行前往苦竹精舍,傳授莫天行九字真言。
時光轉瞬即逝,一個月後,莫天行基本熟悉九字真言的變化之法,突然想到多年未曾回落霞鎮看看,不知福叔身子怎樣。一念至此,莫天行便向御風子辭行。風神門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凡是將風神訣練至第四層的弟子,將會下山遊歷,一則施恩百姓,行善天下,二則碰碰機緣,尋找本命法寶的材質。御風子問清來意後,便允許下山遠行。
翌日清晨,風玄等人爲莫天行送行。
五師兄周易一把拉住莫天行,伸手一探,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納悶的說道:“不對呀,你也沒頭腦發熱啊,怎麼突然想下山歷練呢?”
莫天行嘿嘿一笑,道:“五師兄,我沒有頭腦發熱,入門五年了,一直沒能出去看看,藉此機會好好出去歷練一下,尋找本命法寶罷了。”
周易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緊接着又道:“不過,小師弟,前途艱險,你見識尚淺,師兄我委實放心不下。”
莫天行心裡十分感動,正想開口道謝,擡頭一看,只見周易滿臉的猥瑣,彷彿在期待着什麼。連忙住口,理了理衣服,收起自己的感動之色,大叫道:“哎呀,糟糕,我的東西落在房裡了,我得馬上回去整理一下。五師兄,我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聊啊。”不等周易開口,趕忙一溜煙跑向後屋。
周易在身後大叫:“師弟,你要是覺得行程孤單,師兄陪你去也可以哦。”莫天行心裡一顫,假裝沒有聽見,腳下跑得更快了,一溜煙消失了蹤影。周易自語道:嘿,平日裡還未發現小師弟是屬兔的,跑得這麼快。
最終,莫天行帶着師父的囑咐和師兄師姐們的祝福,在五師兄周易略帶幽怨的眼神下,帶着小風一起離開了太陽峰。
幻魔境,天外天聖地中諸多秘境之一,傳言此境在上古時期是魔道幻魔教的大本營,是幻魔教的絕代大能施展驚天手段凝聚而成的秘境,宗內魔道高手如雲。只是此宗飛揚跋扈,不僅殘害仙門修士,而且欺壓其他魔道宗派,終於招來滅門之禍。幻魔境也被仙門名宿施以大法力,搬到了天外天聖地,成爲仙門弟子歷練的秘境之一。此秘境中充滿了幻象,誕生出許多有靈智的幻靈,危機四伏,在諸多秘境中算是危險性靠前的秘境。秘境入口處,莫天行身穿一襲白色長衫,懷裡抱着異獸小風,舉足踏入了秘境。
近來,莫天行修行歸元訣,逐漸將體內的五道真氣平復。只是隨着修行越深,體內的血器天殘神劍越發的動盪起來,煞氣不時侵擾着他的靈臺,隨時有可能將他變成嗜殺的兇獸。幻魔境以幻境著稱,雖然能夠引起人的幻象,但是也能通過幻象的磨礪堅韌自身的意志。天殘神劍和他融爲一體,威力大增,同時也逐漸影響着他的心神。爲了保證自己的靈臺清明,他選擇了下山,來此秘境,戰勝自己的心魔,避免在今後的修煉中因爲煞氣變成只知殺戮的魔頭。
這是一處深山密林,古木參天,林中霧氣瀰漫,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影。莫天行緩步前行,異獸小風在他的懷裡呼呼大睡,彷彿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安全。就在他漫步在林中時,密林深處一個通體瑩白的人形幻靈,釋放出幽暗深邃的目光悄然的注視着他。
密林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生長着一人多高野草的茫茫草原,草原上時不時傳來幾聲野狗的嚎叫,三五隻山雞野雀撲騰着翅膀,似乎發現了走來的生人,一骨碌竄入濃密的草叢中,遠處隱隱約約存在着一個小鎮,有數縷炊煙蜿蜒升起。莫天行倍感熟悉,撥開茅草,朝着遠處的小鎮走去。
漸漸的,他離開了茫茫草原。出了草原,一條清澈的小河出現在眼前,向前蜿蜒,不知盡頭。河邊長着許多綠油油的萱草,彷彿在向他招手。看着鮮活的萱草,莫天行的腦海裡出現了一道玲瓏的身影,口中低低的呼喚:萱兒,你還好嗎?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儘管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他的心裡隱隱有了一絲期待和盼望,身體有了一絲顫動。魔由心生,密林中的那隻幻靈通過幻境,激發置身幻境之人心底最脆弱的地方,讓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不遠處,青石板鋪墊而成的街道已然出現在眼前,村口的張大叔身前圍着十幾個小孩,笑着吵着要他講故事。張大叔那皺紋橫行的面龐,述說着過去的風風雨雨,雖然充滿了滄桑淒涼的感覺,但是此刻卻喚起了莫天行的心裡有了絲絲暖意。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在他的心裡,莫家商號和落霞鎮是他的根,一個永遠無法忘懷的存在。儘管他很清楚這是虛假的,但是內心的期待讓他放下自己的清醒,邁步走向那幻境打造的世界。
“咦?天行?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出集鎮了?我記得往常你總在傍晚纔會出去,爬到落霞峰頂看日落。”張大叔一邊將手中的花生糖分給眼前的頑皮孩子們,一邊笑着問道。
莫天行腳步一頓,頑皮的扮了一個鬼臉,嬉笑道:“張叔叔,昨天我聽萱兒說清水河邊的萱草長得特別好,今天一早就去河邊採了一些回來,到時送給她,讓她樂一樂,你可別告訴別人哦。”
張大叔大手一揮,笑罵道:“你這孩子,你張叔叔是這樣的人嗎?趕快回去吧,早上天冷,可別凍着了。”莫天行變着嗓子,重重的誒了一聲,快步跑進村口。
張大叔看着莫天行離去的背影,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嘴裡自言自語:歲月不饒人啊,人年輕就是好啊,有活力,也有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