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聲飄揚幾番輪迴,千迴百轉似乎訴盡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一旁俏立靜聽的丫鬟不知何時已經雙眼溼潤,此時正拿着絹帕擦拭着眼淚。
再觀皇甫羽然,此時也已經閉上了眼睛,琴絃上的手指也越撥越快。琴聲立馬轉換爲急促的音調,似乎是換了個曲子一般,不多一會,又轉變成一種哀怨的音調,讓人心碎的悽美。
悠揚的琴聲忽然戛然而止,皇甫羽然驚愕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琴絃崩斷了。那丫鬟也從曲子中的意象中清醒過來,錯愕的看着那斷開的琴絃。
或許是好奇爲何琴聲忽然中斷了,房間內的冷凌雨開口道:“巧兒,讓皇甫公子進來吧。”冷凌雨早就猜到了這曲子是何人在彈奏,知道皇甫羽然來了,自然很是開心,可是想到自己的狀況……
巧兒讓開一條路,對皇甫羽然說道:“我家小姐讓你進去,你進去吧。”
皇甫羽然禮貌的點點頭,端起斷了弦的琴推開房門走了進去。丫鬟巧兒只是將門給關上,並沒有跟進來。
冷凌雨此時正背對着皇甫羽然坐在窗口,聽到腳步聲輕輕說道:“皇甫公子,你來了。”
皇甫羽然往桌邊一坐,將手中的古琴放在桌上,問道:“你何以知道是我來了呢?”
冷凌雨轉過身來,眼睛中已經蘊滿了淚水。輕泣着道:“若雨兒沒有記錯,方纔公子彈奏的曲子,正是當年我彈奏給公子聽的那首。在這個世界上,知道那首曲子的唯有公子一人。只是那曲子後面似乎不太一樣,還忽然就中斷了……”說着冷凌雨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皇甫羽然伸手撫了一下斷掉的琴絃,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後面那些是我加進去的對以後的想象,只是到了盡心處,一時不覺用了真氣,這才把琴絃震斷了。冷姑娘,你送的琴……”
冷凌雨似乎已經看透了一切一般,抿嘴一笑道:“命中註定的也該斷了,琴絃斷了,你就忘了雨兒吧。”
皇甫羽然臉帶驚愕的看着冷凌雨,想從她眼中看出些什麼來。但是皇甫羽然放棄了,冷凌雨的眼神一片清澈,根本就什麼都看不出來,反倒將冷凌雨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冷凌雨臉瞬間就變得通紅,不敢與皇甫羽然對視,不好意思的說道:“幹嘛這樣看着我?我臉上很髒嗎?”
這一句話將皇甫羽然引得想笑又不能笑,爲什麼女孩子都那麼在意自己的容貌呢?皇甫羽然忍着笑說道:“沒有,我只是想看看你說的是不是真的,結果是真的。你讓我忘了你?那我問你,你可能忘得了我?”
冷凌雪把頭扭想一邊,執拗的說道:“我忘不了,但是我會盡量忘了你的。”
皇甫羽然想到這次來的目的,不無關心的問道:“雨兒,你的身體……”
冷凌雨轉過頭笑着說道:“多謝公子掛念,雨兒很好,公子現在就跟雨兒在一起,公子覺得雨兒的身體是否無恙呢?”
皇甫羽然仔細的看了幾遍,也沒有發現有何不妥,於是點點頭說道:“沒事就好,我聽雪兒說……”
冷凌雨忙打斷皇甫羽然的話說道:“雪兒那丫頭又和你說什麼了?肯定沒說什麼好話!”
皇甫羽然擺擺手澄清道:“姑娘不要誤會,雪兒她很是記掛你,早就吵着要回來了。只是事情一時解決不了,所以才姍姍來遲。”
冷凌雪秀美輕輕皺了一下,將臉轉向窗外說道:“公子,雨兒累了想休息了,公子請回吧。雨兒沒事,謝謝公子。”
皇甫羽然施施然站起身向外走去,殊不知背對着他的冷凌雨淚水已經掛滿了雙頰。
皇甫羽然走出門外,對丫鬟巧兒說道:“雨兒她很不正常,你好好照顧她。”
丫鬟應了一聲就走進房間去了,皇甫羽然纔剛擡腳想要離開,就聽到巧兒的尖叫聲夾雜着巧兒哭泣的聲音傳來。皇甫羽然渾身一個激靈,馬上轉身竄進房裡,進去就看到巧兒正抱着冷凌雨在哭。巧兒懷中的冷凌雨正閉着眼睛,渾身上下看不出一點的生機,地面之上有一攤殷紅的鮮血。
皇甫羽然愣住了,爲什麼會是這個樣子?剛纔還好好的,現在卻……皇甫羽然焦急的問道:“雨兒這是怎麼了?”
巧兒哭着擡起頭說道:“小姐她……她早就不行了,只是她一直在等一個人,就是這種信念才讓她堅持到今天。看來你就是小姐要等的人,小姐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所以小姐早就寫好了這封書信,說等她走了再轉交給你。巧兒知道一切,但是巧兒不能說……嗚嗚,小姐,你醒醒啊!”但是很明顯,任憑她怎麼叫冷凌雨都不會醒來了。
皇甫羽然接過巧兒遞過來的書信,心情頓時沉重了好多。沒想到還真的如冷凌雪所說,快點趕來的話或許還能見上最後一面,這還真的是最後一面。皇甫羽然從丫鬟懷中將冷凌雨抱起來輕輕放到了牀上,吩咐巧兒去通知堡主等人,自己留了下來。
直到此時,他皇甫羽然才明白,爲何冷凌雨會說讓自己忘了她,爲何自己剛纔會感覺很是不安。原來冷凌雨早就知道自己的壽命已經到了極限,想要走得安心一些,所以才表現的很正常,還說讓皇甫羽然忘了自己。
皇甫羽然輕輕打開巧兒交給自己的信,只見信中清秀的字跡映入眼簾,此時卻是讓人看得心痛。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皇甫公子,雨兒自知身患九陰絕脈乃是絕症,將不久於人世。只是雨兒實在心有不甘,不想就這麼離開人世而已。都說人生漫漫,得一知己足矣。雨兒自從認識了公子,便知道什麼纔算是知音。吾願與君相知,山無棱天地合,纔敢與君絕,奈何世事多磨,雨兒沒有這個福氣罷了。天命所歸,冷凌雨就此和公子訣別。雨兒再說一點,好像雪兒很是在意你,或許她跟你纔是真正的般配。他離開冷風堡前去找你去了,希望你能學會包容,她就是那種大小姐脾氣。請答應雨兒,今世代我好好照顧雪兒,雨兒就這一個請求……
信寫到這裡就斷了,皇甫羽然知道冷凌雨必然還有許多話想要說,卻又不知道如何寫下去,或許也是不能再寫了。皇甫羽然擡手擦拭一下眼角的淚滴,將信件收在了乾坤袋裡,順手將那張斷了琴絃的古琴給收了起來。這丫頭那麼傻,那麼單純,自己又如何能夠忘得了她。
說話間,冷天風夫婦和冷凌雪靈兒等人都已經趕了過來。冷天風身旁的美婦人也就是這兩姐妹的母親,冷風堡的堡主夫人劉美欣。進門之後就哭着撲到了冷凌雨身上,似乎要把心裡的不快完全的傾倒出來一般。
冷天風倒是沒有顯現的太過激動,畢竟這裡還有外人在場。冷天風將夫人拉起來安慰道:“夫人,雨兒的心願也算是了了,就讓她走得安心點吧。”
冷夫人還是在抽泣,一邊哭還一邊嘟囔着:“我可憐的雨兒,怎麼能這麼狠心就拋下爲娘自己先走了呢?”
冷天風拍拍夫人的肩膀示意夫人現在還有外人在場,便安排道:“我冷天風的女兒過世,不能如此簡單了事,定要風光大葬。你們下去安排吧,選擇一塊風水寶地,就把雨兒葬在那裡。”
幾個弟子應聲離去準備了,冷天風轉頭對冷凌雪說道:“去跟雨兒說幾句話吧,你這一次出去大半年,雨兒可是日夜都在想着你呢。這纔剛剛回來雨兒就……”嘆息一聲帶着夫人轉身準備離去了。
冷凌雪點點頭正待走向冷凌雨,就瞪大了眼睛驚訝的叫道:“爹爹,雨兒她……”實在無法形容眼前看到的景象,冷凌雪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指着躺在牀上的冷凌雨。
冷天風纔剛剛邁出門外的腳步又收了回來,疑惑的看着冷凌雪的動作,隨着冷凌雪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躺在牀上的冷凌雨全身不知爲何散發着明亮的光輝,這片光輝慢慢將冷凌雨的身體給包裹了起來。
衆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所有人都愣在哪裡靜靜的看着冷凌雨身上發生的一切。在那片光輝之中,冷凌雨的身體竟然慢慢變得透明,最後徹底溶解到了那一片光輝之中。
就在衆人驚愕當時發生的一切的時候,那一抹光輝竟然慢慢飄起到半空中,在半空漸漸凝聚成了冷凌雨的樣貌。冷夫人見到這一幕,輕泣着招手說道:“雨兒,是你嗎?你跟爲娘說幾句話好嗎?”
冷天風拉住夫人,淡淡的搖搖頭,示意夫人不要衝動,會出現這種情況很不正常。皇甫羽然卻是感覺,那形成的影像似乎是在看着自己,好像有什麼要告訴自己的一般。於是向前一步說道:“冷姑娘,你有什麼想要說的直接告訴在下就是了。”
皇甫羽然纔剛剛說完,那影像就改變了形狀,變成了十四個字,隨後消散在空氣之中。那十四個字是:
天下無處埋豔骨,九幽何地葬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