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子行走的同時向南風講說規矩,三宗道人所需遵循的規矩大同小異,但玉清宗比太清宗的規矩更多也更嚴苛,其中一條就是禁食葷腥酒水。
禁食酒肉並不是因爲玉清宗很清貧,事實恰恰相反,玉清道人不論修爲高低,每年都有一百兩的用度,是太清宗的十倍,玉清道人不食酒肉,乃是因爲酒肉多有濁氣,食之不利修行。
不止禁食酒肉,任何不利於修行的習慣都遭到禁止,連談情說愛都不允許,除了渡過天劫晉身紫氣的真人,其他人一律禁絕私情,立刻逐出山門。
這般規定,乃是爲了鞭策弟子更加勤奮,連居山紫氣都不曾晉身,有什麼資格談情說愛。
此外,玉清宗雖然房舍衆多,道人的數量卻遠遠少於太清宗,不過兩千人,這也不是玉清宗招不到弟子,而是玉清宗擇徒甚嚴,不但對品德極爲看重,對天賦也有很高要求,非德才兼備的璞玉之資不會收錄。
這種作法的直接影響就是玉清道人的修行速度比太清和上清道人要快,得道成仙的門人也比太清和上清多,九天仙家,玉清佔了五成,太清只佔三成,上清最慘,只得十之一二。
自凌雲子的言語之中不難看出他對太清和上清是心存輕視的,倒不至於看他們不起,卻也不太看好,在凌雲子看來,太清宗入世太深,牽扯太多的人情世故,太過分神。而上清宗收徒草率,但有求道善信,多會開門收錄,甚至連那異類也會收入門下,由於收徒草率,把關不嚴,導致上清宗雖然門徒衆多,卻少有頂尖高手。
天黑路滑,凌雲子走的很慢,行走之時一直講說,南風偶爾也會出言發問,他通曉道家規矩,問的多是一些自己不太理解或者感覺疑惑的事情。
“法師,既然專心修道,爲什麼還要發那麼多銀錢給我們?”南風問道。
“仙道貴生,無量度人。道人皆是貴人,既是貴人,自當身具貴氣,若清貧窮苦,想的便是如何餬口度日,哪裡有心參天悟道。人多言富貴,殊不知貴氣皆由富足滋生,只有不爲銀錢發愁,方能真正靜心思遠。”凌雲子解釋。
南風先點頭後思考,細想之下感覺凌雲子所言甚是精闢,人活於世總需要吃喝用度,吃喝用度自然會用到錢財,不需爲錢發愁就沒了後顧之憂,可以令人更加專注。這世上有沒有視金錢如糞土的人?想必是有的,但這些人往往沒錢。
一炷香之後,二人到得西山赤陽宮。
赤陽宮大門朝南,東西有側門,凌雲子帶着南風自東門進入,與太清宗的隨意進出不同,玉清宗的三處院落都設有門房廊道,三人共同執夜,見凌雲子來到,紛紛衝他稽首行禮。
凌雲子稽首回禮,然後帶着南風穿過門房廊道,到得前院。
赤陽宮分爲前後兩處院落,前院就是乾道居住的乾院。後院就是坤道居住的坤院。
凌雲子將南風帶到一處位於西南角落的房間,凌雲子推門先入,南風自門口打量房中陳設,這處房間與他先前躺臥的房間極爲相似,東北是火炕,西北是書架,正中有桌椅,西南是打坐木榻,東南是洗刷器具,房間東西將近二十步,南北有七步,幾乎是太清下和殿道人所住房間的四個大。
凌雲子點上香燭,回頭看向南風,一瞥之下見南風正在環視打量,不禁疑惑發問,“你可夜間視物?”
“看不太清楚。”南風說道,言罷,見凌雲子臉上疑惑不減,急忙補充道,“我之前曾經跟隨王幫主學過半年武藝,動身之前我已經和兩位真人說過此事了。”
凌雲子聞言這才釋去懷疑,招手示意南風進屋,“既見大海不戀小溪。入得玉清便不要再練他派武功,外方所得終不會高於玉清妙法。”
“多謝法師。”南風急忙道謝,與此同時暗暗鬆了口氣,這凌雲子當真不是尋常人等,他先前不曾刻意迴避,凌雲子細心之下曾兩度起疑,日後當打起精神,時刻小心。
南風本以爲凌雲子帶他進屋就會離去,未曾想凌雲子竟然坐了下來,喚人與他端來晚飯,然後繼續向他講說道家禮儀和玉清規矩。
在禮儀方面玉清和太清差別不大,南風聽的也不吃力,他雖然不曾授籙,卻也是真的道人,自太清所學,大部分都能用上。
講完規矩,凌雲子再講玉清妙法,九部真經,前六部三宗是完全相同的,居山和洞淵兩部只有掌教親傳弟子才能研習,太玄真經只有掌教弟子才能修煉,這一點也與太清相同。
不過玉清宗在法術的傳承延續方面與太清宗也有些許差別,弟子入門之後,若是十二年內晉身大洞,哪怕不是掌教親傳弟子,也可嘉賞居山真經。
若是九年之內晉身大洞,則可增補掌教親傳弟子,得授居山洞淵二經。
與獎賞相對應的是懲罰,掌教親傳弟子若是十二年內不得晉身大洞,則降爲普通弟子。若普通弟子兩紀之內不得晉身大洞,則強令還俗。
這種作法爲那些普通門人留下了更大的上升空間,但同時也在他們頭頂懸上了利劍,鼓勵和鞭策弟子門人刻苦努力。
由於前六部真經完全相同,故此由真經衍生而來的武功也完全相同,赤陽宮道人演練的是五行拳,青陽宮法師演練的是六合拳和八卦掌。
不管是玉清宗還是太清宗,尊卑等級的觀念都很重,凌雲子雖不是掌教親傳弟子,卻在九年之內晉身大洞,獲賞居山洞淵二經,經過三年聚氣,眼下離紫氣真人只有一步之遙。似他這種身份,按照常理是不會跟南風秉燭說話的,但人都逃不過人情世故,南風此前幫了他大忙,故此他纔會留在房中私下指點。
既然入了玉清,總得有個名字,玉清宗此時排到了隱字輩,十字輩分前後置用,南風排行老六,凌雲子便爲他取了六隱爲道號。
對於這一道號,南風是很喜歡的,六爺隱居在此,甚好,甚好。
二更時分,凌雲子起身離去,南風出門相送。
目送凌雲子離開,南風回房關門,躺臥在牀暗自歡喜。
他歡喜有兩個原因,一是順利藏身玉清宗,就算太清宗知道他在這裡,也不敢到這裡來行兇。
二是凌雲子雖然給他取了道號,卻沒提收徒一節,凌雲子已經獲賞掌教親傳弟子,是有資格收徒的,之所以不提收徒之事,想必是發現他天賦不高,怕他日後無有成就,壞了自己的名聲。
這當是最好的結果了,能夠留在玉清卻不必改換師父,人可以博採衆家之長,卻不能胡亂拜師,他的師父只有一個,那就是天元子。
不過身在玉清宗,總得有個師父,不然就不合規制,不過南風並不憂慮,先這麼糊弄一陣兒,若是對方逼他拜師,他就扯虎皮做大旗,把大眼睛搬出來,就說大眼睛給他託夢,讓他不要拜師。
想到大眼睛,南風心情更好,若是凌雲子不曾說錯,大眼睛就是大羅金仙下凡,他與大眼睛是患難之交,友人有此等背景,他當真爲她高興。
不過高興之餘他也在爲大眼睛擔心,此時不但她當年的下屬在尋找她,她的敵人也在尋找她,對方既然意圖加害,自然知道她的身份來歷。
什麼樣的對手,敢衝大羅金仙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