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殺門,錦言只從簡史的嘴裡聽聞在江湖上頗具名氣,此刻進入這裡,看到這樣迷宮般的地下密道盤根錯節,只怕,根本就不止破具名氣那麼簡單了。
他們從一條隱秘的密道進入,頗有點現代的vip通道的意味,裡頭並沒有看見多餘的人。簡史對這裡顯然是極其熟悉的,開始還是錢塘在引路,後來,他已經退到後頭一步遠的距離,讓簡史一人在前。
腳步的停留很短暫,反倒是視線,長久的落在那些顯眼的物件擺設之上,終於到了主堂,錢塘恭迎簡史進去。
裡頭有很多臨時召集回來的人,都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此刻終於聽到裡面傳來動靜,紛紛擡頭,便看到錢塘帶着簡史和錦言一行人從裡頭出來。
衆人看到簡史,神色一震,面面相覷,最終將目光落在錢塘身上,又落到簡史身上,似乎仍舊有些回不過神。
“怎麼?闊別十幾年沒見,你們都不認識本座了?”
簡史往前一步,銳利的眸光掃過衆人,錢塘此刻急忙上前道:“還不速速行禮?今日起,大哥重掌夜殺門,爲我夜殺門門主,我等從此誓死追隨!”
他跪下身去,高呼道:“參加門主,門主千秋萬世!”
一衆人等見原本的門主都跪下了,自然不敢再猶豫,紛紛跪了下去,高呼道:“屬下參見門主,門主千秋萬世!”
“都起來吧。”簡史看向跪了一地的人,十幾年過去了,已經替換了許多生面孔,他知道,這些人裡,至少有一半的人根本就不認識他,或許曾經聽到過他的名字,但那都是聽說,不曾親眼見過,此刻初見,幾分好奇又幾分敬畏,簡史是過來人,哪裡會不知道他們心中所想?他隨即看着緩緩起身的衆人道:“雖說我簡史昔日創立夜殺門,也曾是夜殺門門主多年,但自夜殺門創立起,本座便立下規矩,夜殺門向來只聽手裡的劍說話,誰技高一籌,誰便是門主,歷屆門主,也只能這麼選拔,所以,今日,你們也不必推崇我繼任門主之位,五日之後,會有一場比武大會,到時,以武功定輸贏,同時確定門主人選,你們覺得如何?”
“大哥,這……這不好吧?”錢塘在一側輕悄悄的道,“夜殺門本來就是你一手創立,由你繼任門主,那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是,何必那麼麻煩,而且刀劍無情,大哥這麼多年,受了那麼多的苦,身體根本就沒有養好,若是這個時候再傷了筋骨,那還如何得了?”
“無妨,門裡有門裡的規矩,一日爲夜殺門的人,便需得一日服從門規,即便是我,也不例外。錢塘啊,這麼些年了,也不知道你的功夫練得怎麼樣了?”
簡史這一句話,意有所指般,錢塘先是一愣,隨即拱手笑道:“比起大哥的蓋世神功,錢塘這簡直就是班門弄斧了。既然大哥回來了,不若這幾天就在這裡住下?既然五日後辦比武大會,那錢塘得先做準備,將夜殺門外出任務的人都召回,這樣才顯得公正,也讓兄弟我們真正見識一下大哥的超凡功力!”
簡史微微一笑,笑容極淡,眸色卻帶着幾分莫須有的冷然:“這十五年多,我的功力沒有半點增進,相比於我的出手,我倒是更想看看,夜殺門這些年到底都訓練了些什麼樣的人。”
錢塘腦袋一轉道:“那錢塘就更要好好籌辦這場大會了。”
一行人,這便在夜殺門安頓了下來。
簡史原本是要回來複仇的,也未曾想到過,現在竟是這樣的處境,如若當真能回到夜殺門自然更好,但是倘若不能回,他們也能有別的辦法。
夜裡,一行人聚在一處,錦言左思右想之下,還是將心理的疑問問了出來:“不知簡大哥如何看待五日後的比武大會。”
簡史看向她,眸中微微一動:“公子說得極對,我離開了十五年之久,世間萬物瞬息萬變,更何況是人?袁深虛情假意也好,錢塘表裡不一也罷,一場比武大會,一門之主的地位,足以讓這些人一場廝殺,一來,我想看看殺手門這些年的實力,二來,武功招數裡,最能見人心,這樣一個更好了解下屬的機會,如果白白放棄,那豈不是可惜?”
錦言點了點頭,她的確也是想到了這一層:“但簡大哥獄中多年,有把握贏嗎?”
簡史微微一笑,很淡,卻充滿自信:“公子放心,這一戰,我必勝。”
錦言心裡雖然依舊有困惑和擔心,卻最終選擇相信。
簡史曾經經歷過一次背叛,這一次,若他還是失敗,那隻能說明,他的能力不行,既然當初他小小年紀便能一手創立殺手門,不過幾年的時間,便在江湖上創出名聲,自然是不同尋常的人,錦言有絕對的自信,他能應付過去。
因爲她們五人是簡史的貴客,所以身處殺手門之中,倒是得到了極致的優待。
雖然殺手門建立在底下,但是上頭卻有一處酒莊,是殺手門掩人耳目的自家產業。
地下自然是壓抑得很,所以閒來無事,錦言基本上都住在農莊裡,白日裡在院中曬曬太陽,晚上再回到下面去,這樣一來,五天變飛快的過去了。
錦言在此期間,重新採買了一些藥物回來,雖然說,她對簡史有絕對的信心,但是,防備的動作不能沒有。
怕就怕,在最後關頭出事,一切打得他們措手不及。
對於錢塘,她們也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好是壞,只是錦言從正常人心裡出發,覺得,他不可能就這麼拱手讓出自己的門主寶座,而且,他對簡史的態度,太過謙卑,如果說,在門主一事上,他尚且有猶豫,還能讓他們放下戒心,可是,他千萬分的推簡史上位,這般太過友好的方式,便足以讓人起疑了。
而且不止於此,這幾天,錦言一行人不論是在夜殺門還是在酒莊,都可謂得到了極其周全的禮待,但是,當她們想要知道什麼,或者有需要和那些人套近乎的時候,那些人便極其自然的,要麼找藉口有別的事情要忙離開,要麼就用不知道回答她們,從來沒有任何更近一步的方式,這邊不得不讓她們更加懷疑了。
既然爲門主的朋友,這些人卻沒有任何巴結和親近的意思,那便說明,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平凡,以你對武學的研究來看,這夜殺門實力如何?”她終究不放心,打算佈下另一個蓄勢待發的局。
平凡根據實情道:“這夜殺門的確有些實力,武功在我之上的,便有二十來人,但是我卻奇怪,簡大哥的武功固然極高,但若組織夜殺門的人,即便他武功再高,也抵不過夜殺門人多勢衆,這個錢塘,到底是在搞什麼鬼?”
錦言細細想了下道:“這些上層武功的人當中,是不是大多數年齡都不小了?”
平凡點了點頭:“的確,就只有一個人稍微年輕些,看上去也就二三十來歲。”
那這就是了!
簡史看上去雖然只有三十多歲,但其實已經四十五,這還是他跟隨錦言之後,告訴她的,也就是說,這些武功高強者中,其實大部分,都是老一輩的人,也就是說,是從前跟隨簡史的舊人。
既然殺手門由簡史創立,這些人或多或少,總與他有干係,或者有昔日恩情,或者也有不滿其統治多時的人,但毫無疑問,這些人一定分成三撥,一撥人,還是願意跟從簡史,而另一撥人,則不想他上位,中間的那一撥,就是明哲保身,觀望的態度。
這一批人,雖然是夜殺門的老一輩,卻武功高強,堪稱夜殺門的核心。
所以,在沒有搞定這羣人之前,錢塘尚且忌憚這羣人的實力,不敢輕舉妄動。
這也是爲什麼,他會這麼好的將簡史迎入夜殺門的原因。
錦言此刻擔心的是另一件事情,如果簡史真的贏得了這次比武,大勢已去,錢塘必不甘心,所以,這個錢塘要麼會在比武大會上動手腳,要麼,則是會等簡史贏了門主之位後,暗中設計他,背水一戰。
唯一的可能,只有這兩種了!
“平凡,你幫我去辦件事。”
第二日一早,因爲是比武大會,所以所有的人都起得格外早。
會場在夜殺門的教練場舉行,寬大的較場,四周都燃了雄烈的篝火,再加上四周角落的無數火把,將整個較場映得通亮。
擂臺之上,用紅色地毯鋪就,臺子正前方,則是觀客的位置,而爲首,自然是簡史和錢塘的位置。
殺手門有好幾個分舵,不過那些分舵的人,自然是沒資格參加這樣的比武,因爲他們中間根本就沒有武功超羣的人。
幾百個人圍在觀客區周圍,錦言等人坐在簡史身後的位置,臺上由負責人說開始之後,便開始激烈的角逐,這也是錦言第一次,在這樣心平氣和的環境之下,欣賞到古代的武功絕學。
身爲殺手,動作自然快恨準,他們有些人的武藝或許低於別人,但他們敏捷的伸手,和極快的反應力,便是能贏得對方的決定因素,而讓錦言猶爲留意的是,這夜殺門中,還有兩個女人。
都是婀娜多姿對的身段,卻用薄紗遮面,一個白紗,一個黑紗。
聽平凡說,這兩人,是夜殺門新人裡最突出的兩個美人殺手,因爲她們二人是雙胞胎,而且貌美,外表柔弱,所以每次出任務,從來都沒失手過,因此,也被稱爲夜殺門中的金牌姐妹。
這不由得讓她想起自己和溫歌吟。
同樣爲雙胞胎姐妹的她們,卻半點這對殺手姐妹的相互依存都沒有,反而互相廝殺,兵戎相見。這大概,就是達官顯貴和平民百姓的區別。
若是生在平凡人家,沒有什麼值得她們相鬥的地方,也許,她和溫歌吟會是一對很好的姐妹,當然,如果是那樣的話,她也不可能會來到古代,或許,她得感謝她們間的廝殺,讓她有了重活一次的機會。
平凡說得果然沒錯,這對金牌姐妹,不僅僅任務厲害,在殺手們中間,似乎也頗爲出色,一連已經贏了好幾個人了。
她們配合得天衣無縫,就連錦言這個外行之人,也爲她們的配合喝彩。
不過這對姐妹之所以成爲金牌,美貌與性別佔了很大的因素,所以她們最拿得出收的是美人計,相對武功來說,自然就次了些,所以,她們最終被一個年長些的人踢了下去。
不過,面對失敗,這對姐妹也沒有半點失望之色,若無其事的走回屬於自己的位置,觀戰去了,彷彿剛剛從臺上下去的根本不是她們。
這樣兩個人,不由得讓錦言也爲之側目。
一整天的比武,最終角逐出三人,而按照人數的推算,明日午時,纔是簡史上去的時刻。
作爲最後一天晚上,錦言帶了一套銀針來他房裡,親自廢了一個時辰的時間,給他鍼灸。
雖然簡史的身體已經好完全,但畢竟是大病初癒,又動過手術,如果可以的話,他最好半年之內都不要施展武功,但現下已經是避不過去了,所以錦言只有用銀針再一次疏通他的經脈,然後晚上再好好休息一晚,明日的比武大會,相信完全是可以應付過去的。
第二日很快便到來了,再一次來到較場時,場內的比武儼然已經開始,因爲比武已經將要接近尾聲,所以,便越發激動人心,臺下的人,都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向檯面。
夜殺門的確是人才輩出,錦言問平凡,如果是她的話,她能通過幾關?
平凡聳了聳肩道:“拿下那對金牌姐妹,自然是搓搓有餘,但眼下場內這個,只怕就比不過了。”
平凡說的,是這個一臉已經贏了七局的黑鬍子殺手。
他生得身材魁梧,渾身黝黑,一臉絡腮鬍子,卻伸手敏捷,且力大無窮,一連打了七場,依舊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半點累的跡象都看不到。
此刻,只聽得錢塘解釋道:“這個人,不知道大哥還記不記得?他叫竇魁,大哥離開之前,他一直是在廚房做事的,不過他身手十分不錯,後來被白展雲提拔,才當上了現在的右使。算起來,白展雲是他的恩人,所以,在知道是我殺了白展雲之後,一度與我生死較量,但最終,他輸在了我的手下,這才安生下來,老老實實繼續當他的右使去了。”
簡史點了點頭:“看來,倒是我埋沒人才了。”
錢塘失笑道:“大哥在時,他才十多歲,黃毛小子而已,誰也看不出竟藏了一身武藝,又怎麼能怪大哥?”
簡史又看了片刻,這個竇魁已經連續打趴下了第九人,他正打算繼續靜觀其變之時,卻忽而聽得那竇魁看向他們的方向,出聲道:“竇魁曾聽聞昔日門主武功超羣,竇魁仰仗多時,恕竇魁今日斗膽,懇請與昔日門主比試一番,還望賞臉!”
錢塘當即道:“不若讓我去會會他。”
簡史伸手將他攔住道:“你既與他曾比試過,這便不必出手了,我正好也許久未曾活動筋骨,今日正好一試。”
說罷,他直接一掌拍在身下的座椅之上,隨即整個人飛躍而出,穩穩的落在擂臺之上。
竇魁眼睛一亮,隨即抱拳道:“請出示兵器!”
簡史也不知做了什麼動作,衆人只見得他手指一轉,便已見了一面鐵扇穩落於他的掌心之內,隨即略略揚手道:“請。”
原本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可是場內卻分明有人變了臉色。
“無形扇?”
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隨即,那些原本半知半解的人聽到,也俱是臉色鉅變,居然是無形扇!
當年簡史創立殺手門,一把無形扇所向披靡,江湖人稱鐵扇公子,只是,當年那一變故之後,他便消失不見,一同消失不見的,還有那把無形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