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你爲什麼不給我一萬

卷一 爲愛歸來 086 你爲什麼不給我?(一萬+)

他不知自己坐了多久,日中到日落,再到此刻夜幕即將落下。

“二弟好。”

忽然,他耳邊響起這麼一句,眉眼擡起,他順着聲音的方向看去,一俊朗男子,身穿青色錦衣,向他緩步走來。

男子的聲音猶如暖冬之陽般溫暖,其俊朗的面容上,浮現出的笑容,也如陽光般通透。

可仔細看去,那笑容,又宛若清晨的露珠,晶瑩、純粹,卻夾帶着淡淡的峭寒,韓平之雙目發直,似是不信自己目之所見,“你是誰,我不認識你!”他起身,望向男子的眼神,恢復淡然,語聲平靜道。

男子在他不遠處頓住腳,衣袂飄飛,就那麼嘴角掛着淺笑,注視着他。

“二弟,你近些年過得可好?”

良久,男子微啓脣角,問韓平之。

“你是誰?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韓平之強裝鎮定,未對男子的問話作答,反問道。

“這是咱們的府邸,大哥怎就不能來了?”男子沒有因韓平之的無禮,心生惱怒,他依舊淺笑着,不過,他身形挪動,走到了一旁的椅上坐下。

府邸?韓平之心中奇怪,他不是在山頂麼,怎會在府邸?

擡眸看向周圍,韓平之發覺,他所處之地,是一間書房,而這書房自然是在他的府邸,哦,不對,是在他以前的府邸。

“二弟,你就是這麼淘氣,每次趁大哥沒在,就偷溜到大哥書房搗亂。”男子斜靠椅背上,手指輕叩扶手,閒散的語氣中,流露出的*溺之味,尤爲明顯。

韓平之面上強裝出的鎮定表情,瞬間龜裂,氣惱道:“我不認識公子,所以,還請公子莫亂攀關係的好。”

“呵呵。”男子輕笑出聲,“二弟,即便你樣貌有變,可大哥是誰啊?大哥可是你的親兄弟,最爲了解你,又怎會把別人認作你?別鬧了,坐一旁椅上,陪大哥好好說會話。”看到男子斜斜地靠在椅背上,修長的手指,宛若撥動着豎琴一般,輕輕叩着扶手,神色間一派閒散,韓平之的心,沒來由得一陣慌亂。

他不是死了麼?

爲何會好端端地坐在書房?

還有他自個,怎麼也到這書房裡來了?

難不成他在做夢?

不對,他沒做夢,眼前一切是那麼的真實,沒有一絲虛幻之感。

韓平之此刻心亂如麻。

擡起手,他在臉上mo了下,樣貌改變這個秘密,唯有母親和妹妹,以及那神秘人知道,外人無一知曉。

誰能告訴他,現在的情況,到底是個怎麼回事?

“二弟,快些坐下,和大哥好好說會話。”

男子頭上的墨發用一支墨玉簪束着一部分,餘下的髮絲,如瀑布一般流瀉於腦後,將他臉上的笑容,襯得有幾分陰鬱。

韓平之望向他,慌亂的心,不由往下沉着。

他發覺,在男子面前否認自個不是他認識的人,是件多麼可笑的事。

逃脫不了,他永遠也逃脫不了男子施加到他身上的壓力。

那壓力,無形,卻足以壓得他喘不過氣。

男子手指輕叩,發出“噠、噠、噠……”的聲音,好似並未留意韓平之臉上的表情變化。

但他指下的每一聲輕響,都宛若春雷,在韓平之心頭炸開。

韓平之心裡的驚慌加劇,禁不住想要轉身從這書房飛奔出去。

男子收起面上的笑容,淡淡地看向韓平之,淺聲道:“二弟,你現在很怕我,對麼?”

“沒有,我沒有,我爲什麼要怕你?”韓平之身形一頓,聲音中滿是輕顫。

“不怕就好。”男子起身,向書房門口走去,韓平之跟在他身後,如同一具沒有自我意識的傀儡,就那麼跟在他身後,一步步地走出書房。

山風拂面而過,韓平之渾身打了個戰慄。

他怎麼回到山頂來了?他垂眸看向自己腳下,驟時,一陣後怕。

原來,他剛纔站在崖頂邊上,風力稍微加大,怕就會把他吹落崖低。

從而,他會萬劫不復,墜|入萬丈深淵。

好在男子在那一剎那間,拉住他的手,將他從崖邊拽離。

“總是這麼毛手毛腳的,瞧瞧,剛差點就掉下去了。”

男子鬆開他的手,有些責備道。

可這責備之語,流溢出的關心,卻是顯而易見的。

“二弟,我給你講個故事吧。”男子說着,未管韓平之有無點頭應聲,就開始說起他所謂的故事來,“在一個富貴之家,有兄弟二人,他們同父異母,哥哥嫡出,弟弟庶出,從小,這個哥哥就知道他是這個家未來的支柱,所以,他很上進,想要學父親一樣,建功立業,給弟弟、妹妹們一個好的依仗。他的弟弟很淘氣,但哥哥並未因他淘氣,就不喜歡他,反而處處關心着這個弟弟,

在哥哥看來,弟弟對他很是敬重,也很黏他,他們兄弟倆的感情,說起來在大門大戶之家,是極爲少見的。而哥倆的父親是嚴厲的,他也知道哥哥將來要繼承家業,要照顧弟弟妹妹,便對他多器重了些,可他並沒有不喜弟弟,每當弟弟功課長進了,父親面上嚴肅,並未出口稱讚弟弟,可私下裡,父親會常給哥哥說,“你二弟長進了,照這樣下去,以後你肩上的擔子,就會輕一些。”

世事多變,弟弟卻以爲父親不喜他,終犯下錯事,而他犯下的那件錯事,讓一家人全跟着遭了難,更讓一心忠君爲國的父親,背上污名,含冤被斬,”說到這,男子聲音變得略顯低沉,“災難遠沒有在一家人慘死後,停止下來,那個他們一家人的驕傲,那個被哥哥疼愛的妹妹,被弟弟尊敬有加的姐姐,身爲正宮皇后,在家人死後沒多久,便被皇上廢除後位,趕出皇宮,一併死於非命。二弟,你說大哥講的這個故事好不好聽?”

男子似乎沒有要韓平之回答,繼續道:“一家人都死了,弟弟和他的姨娘,還有胞妹卻依然好好的活着,二弟,你說這是爲什麼呀?”這回,男子等着韓平之的回答。

“弟弟和他的姨娘,還有胞妹能活着,或許是他們好運。”

韓平之幽幽地說着,他身子沒注意到自己的眼角,不知何時已掛上了一滴淚。

“好運?二弟,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好運?一家人被斬午門,唯獨弟弟和他的姨娘,還有胞妹還活着,怎能說是好運?要大哥說,定是這個弟弟犯下的錯事,讓他和他的姨娘,還有胞妹存活於世的。但大哥就想不明白了,那位弟弟爲何就那麼恨他的家人,準確些說,他爲何就那麼恨他的父親?他的父親不喜言笑,這是熟悉他的人都知曉的,難道弟弟就因爲父親沒有對稱讚過,沒有對他笑過,便一氣之下,做了錯事,害得滿門遭變?”

男子說話的語氣,低沉而逼人,“二弟,你說這個弟弟該不該死啊?”

韓平之聽着男子的話,不再作答。

仿若陷入到了自我思緒中。

男子放眼望向即將落下的夕陽,一雙鳳眸中前一刻還有的笑意,這一刻卻全被憂傷取代。韓平之擡眼朝男子臉上看去,他很想知道男子現下心裡想着什麼,“哥哥死後,冤魂得不到安寧,他決定回來找弟弟,向弟弟討要一件弟弟最在乎的物件,弟弟會給他麼?”感知到韓平之的視線在打量着他,男子視線收回,轉向韓平之,邪肆一笑,“二弟,你說弟弟會把他最爲在乎的物件,給他的哥哥麼?”

月華緩緩升起,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美麗到極致。

籠罩在月光中的崖頂,顯得是那麼的虛無縹緲,韓平之覺得自個現在似處於夢幻中一般。周圍很靜,靜得讓人感到很不安,突然,男子淡淡的聲音在這寂靜而清涼的月夜裡又響起,“二弟,你身上什麼最爲珍貴?”

韓平之似是中了魔,順着男子的問話,道:“我身上什麼最爲珍貴?”慢慢的,他擡起頭,“我身上什麼最爲珍貴?”那本是又圓又大,泛着幽冷之光的圓月,就在韓平之擡頭間,變得血紅。

遠遠地懸在夜幕之上,看上去是那麼的詭異。

男子整個人隨着紅月顏色加深,亦慢慢地發生着改變。

他懸浮於空中,長衫垂下,在詭異的紅月照耀下,卻不顯絲毫妖孽,反而有種淒涼之感。

墨發飛舞,零亂在他腦後,似是輕託着他懸浮在空中。

男子蒼白的手貼在xiong前,目中神光甚是悽然地看着韓平之。他的眼神,是那麼的憂鬱、那麼的荒涼,仿若是鐫刻在歷經歲月侵蝕的石壁上的一首古詩。

清幽的月色隱約照在他微擡起的臉上,若美麗的夢境,虛幻而不真實,卻又窒息般的惑人。

此刻,男子的容貌,韓平之看得不太清楚了,因爲那一頭飛揚的墨發,遮住了男子俊朗的容顏。

男子就那麼靜靜地懸浮在空中,懸浮在紅月之下。

似真真切切的存在,又似僅是一抹影子。

仿若袍袖輕輕一拂,便會消失不見。

韓平之被男子定定地凝視着,身子漸漸感到一陣發冷,“你是誰?你找我,究竟想怎樣?”

輕淡而溫潤的笑聲,自男子嘴裡發出,“二弟,剛我還和你說了那麼大一會話,並出手救下你一命,你怎能這麼快就忘了我?大哥很傷心,你知道麼?從小到大,大哥那麼地疼你,終了卻落得……”

墨染般的黑髮,在夜風中舞動着,男子懸浮在紅月下,倏地就到了韓平之近前。

他輕輕拂開遮掩住容顏的散發,韓平之登時驚愣,顫聲道:“你別過來,你別過來!”那是怎樣的容顏啊?雙目,口鼻,皆不時地往下滴着鮮血,好恐怖、好駭人!男子笑了,笑聲裡滿是chong溺,但聽入耳裡,卻有點沙啞,淒涼,“二弟,大哥想要你身上最爲尊貴的物件,你願意給我麼?”

韓平之不點頭,也不搖頭,整個人怔怔地站在原地,盯視着男子。

“二弟,你是不願意給我麼?那我把我身上最爲珍貴的物件給你,成麼?”說着,男子擡起手,隔空輕輕一劃,他的手中便多了個物件,接着,他將物件遞到韓平之面前。

韓平之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接。

那被他接在掌中的物件,溼漉漉的,還有些粘手。

這一詭異之感,頓時令韓平之身形顫抖起來。怔然的眸光,慢慢移至手中物件上,藉着紅月,他看清了那溼漉漉,又有些粘手的物件是什麼,隨之,嚇得忙要丟掉手中那物件。

“你想丟掉它?你爲什麼要丟掉它?它可是你的傑作呢!”

男子說着,而那說話的聲音,是從韓平之捧在掌中的物件上發出。

是的,那物件是男子的頭,一顆血淋淋的頭,那顆頭不僅說着話,且沾滿鮮血的臉上,還掛有溫潤的笑容。

韓平之用力想要拋掉手中的頭顱,可那頭顱就似是黏在了他的手上,任他如何用力,也甩脫不開,忽然,男子的聲音又響起,“二弟,你再看看,現在看看你手上的物件,又是什麼?”韓平之就似傀儡一般,遵照男子的話,向手中看去。

一看之下,他嚇得當即閉上眼,雙手一抖,那顆血淋淋的頭顱自掌中脫離,他後退一步,那脫離出他掌心的頭顱,漂浮在他面前,就緩緩前進一些。

他跑,那頭顱跟着他跑。

無論他跑到哪裡,那頭顱都能跟上他,並懸浮在他面前對他綻放出猙獰的笑容。

這已不是男子的頭顱,而是韓平之自己的,是的,是他的。

“你跑什麼?我就是你啊……”那頭顱猙獰地笑着。

“不,不是……”

韓平之連連揮手,並擡手mo自己的脖子,在,他的頭還在,不怕,他不用心生害怕,“我就是你啊,怎麼能不是呢?你在momo,看你的頭可還在。”那頭顱不再發出猙獰的笑聲,出口之語,透着無盡的哀傷。

突然,一蓬鮮血在韓平之面前濺開,殷紅的血,飛濺的到處都是,而這血,是剛纔那頭顱所化。

韓平之終於沒能忍住,發出一聲慘叫。

“二弟,你怎麼了?”這時,男子溫潤的聲音,幽幽響起,“二弟,你是不是做噩夢了?不怕,有大哥在呢。”男子的聲音很溫潤,韓平之不由擡眼看去,發覺哪有什麼紅月,哪有什麼頭顱,此刻,清亮的圓月懸掛在空中,而他正倚在崖頂一塊大石上,在他身前不遠處,男子臨風而立,周身流露出的風姿,有種難以言喻的飄逸。

“你走開,我不是你二弟,你認錯人了。”穩住心神,韓平之趕男子離開。

“二弟,你真頑皮,怎會連自個的大哥都不認識呢?”男子chong溺地笑着,“剛纔是不是做噩夢了?”韓平之目中怒火燃起,“胡說,我纔沒做什麼噩夢,我好得很!”

男子笑了笑,“是麼?”說着,他手指韓平之的頭,道:“那就是大哥做噩夢了,瞧,你的脖間竟然出現一條血痕,好似頃刻間你的頭就會掉下來。”男子口中言語,跟真的似得,韓平之半信半疑,擡手mo到脖間。

果不其然,在他手mo之處,有道縫隙。

溫熱,粘稠,帶着股腥味的液體,自他指縫不斷地涌出。

瞬間,沾滿他的手。

“你願意把它給我麼?”男子聲音變得淒涼,“這是你欠我的,你願意把它給我麼?”

“欠他的?”韓平之眼神迷茫,自語道。

“二弟,你願意麼?”

男子又一次問道。

“你不僅欠了我,還欠好多人呢!”韓平之聽男子說好多人,按在脖間的手禁不住一用力,他的頭立時脫離他的身體,被他本能地託在掌心,“父親,我娘,還有大妹,還有好多好多的家人,你都欠着他們條命。”“命”字,男子咬音極重。

“我欠了好多條人命,我欠了好多條人命……”韓平之喃喃自語,他看到了,看到了好多血,更看到了他自個的脖間,有個碗大的缺口,那缺口往外不時地噴着鮮血,“不,不要,我不要死,我誰都不欠,不要……”

韓平之發瘋一般想要把捧在掌心的頭,安裝回自個脖間。

沒用,一點用都沒有,男子嘆了口氣,道:“二弟,你該給我的,因爲這是你欠我的,欠一家人的。”言語到這,男子話語微頓,方纔接着道:“你是不想爲你所犯下的過錯擔責麼?若真這樣的話,你就不是我的好弟弟,不是爹的好兒子。想來你是知道的,爹有找過二孃,你不是很孝順二孃麼?如果你不爲自己犯下的過錯擔責,那麼就由二孃替你來償還吧,哦,還有二妹妹,

她一併替你償還,聽說她還蠻得皇上chong的,有二孃和二妹妹替你償還,想來爹和我娘,還有大妹他們,會同意的。而你,就揹着良心上的譴責,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吧!”

“不可以,你不可以去找娘和湘兒,你不可以的。”

被韓平之捧在掌心的頭顱,聲嘶力竭地吼着。

男子懸浮在詭異的紅月下,突然若有所悟,道:“對了,那就讓你的夫人來替你償還吧,還有你夫人腹中尚未成型的嬰孩,讓他們母子爲你償還怎麼樣?”

“夫人,孩子,不成,絕對不成!”韓平之連連搖頭。

“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怎麼辦呢?今個我若是不能得償所願,會很傷心的,”男子看着韓平之,眼神裡盡是悽楚與傷感,“傷心過後,我會很憤怒,這一憤怒,便會……”言語到這,男子沒有繼續說下去,他轉身,似是向遠處飄離。

然,他飄離的方向,韓平之再熟悉不過。

“不,你不能去找他們!”韓平之捧着自己的頭,不顧脖間血流如注,踉蹌走出數步,喚男子身形停住。他的心好痛,宛若有把利刃在心口處攪動一般,他絕不能讓娘和妹妹,還有夫人他們出事。見男子身形未因他地呼喚停下來,韓平之嘴裡發出一聲悽吼,“不要去找他們,給你,我給你,你拿去吧!”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將自個的頭從手心拋了出去。

男子桀然一笑,身形頓住,接着迴轉身,慢慢飄向那顆向他拋來的頭顱。

無窮盡的黑暗漸漸聚攏,化作一張巨大的紗幔,將男子圍繞在其中。

男子俊朗的容顏上沒有了鮮血,有的只是陰鬱,那陰鬱之色隱在暗夜裡,留下的僅有一雙清亮無比的眸瞳。

接過空中飄過來的頭顱,男子擡起手,按在頭顱頂部,俊朗的容顏上立時顯出一抹狠色。

就是這個頭顱的主人,害得他們一家慘死,就是這個頭顱的主人,不顧親情,推一家人墜入深|淵。

時間仿若在這一刻停止,隨後,砰的一聲響,韓平之的身形,以及那被按在男子手下的頭顱,一起爆裂而開,化爲碎屑,融入到了漫漫黑夜中。

夜幕中的圓月,恢復清涼之態,卻已沒有了那男子的身影。

宮裡,永和宮。

淑妃尖叫一聲,醒了過來。

朦朧的燈火籠罩在她周圍,就仿若那男子嘲諷的冷笑。她神色驚恐,臉上盡顯蒼白,不,這不會是真的,她用力搖了搖頭,想將夢中的一切從腦中驅離。

連日來,她一直做着噩夢,且被噩夢驚醒,但沒有一次的噩夢像今晚這樣真實。她居然夢到哥哥,還夢到已死去多年的大哥。

大哥看起來還如在世時那般溫潤暖人,忽地,淑妃又搖了搖頭,他不是大哥,他不是她的大哥,她的大哥只有一人,倘若他是她的大哥,就不會突然變得那麼邪惡,要哥哥的頭顱,“娘娘,娘娘,你沒事吧?”

近身侍婢綠娥自內殿外匆匆走近,掌燈至淑妃chuang邊。

淑妃沒有說話,她髮絲披散,雙臂抱膝坐在chuang上,整個人似失了魂魄一般,“娘娘,容奴婢給您換身寢衣吧。”綠娥說着,拿過一方布巾,先是給淑妃拭去額上驚出的冷汗,接着,她放下布巾,取過一身新的寢衣,給淑妃更換起來。

淑妃默不作聲,任綠娥擡起她的胳膊,給她換寢衣。

“娘娘,娘娘,你醒醒啊,御醫說了,只要娘娘白天不心事過重,晚間便不會做噩夢的。”給淑妃換好寢衣,綠娥侍立在chuang邊,與淑妃說道:“要不奴婢這會子去御醫院請御醫過來,給娘娘再看看。”

回答她的,仍然是淑妃的默不作聲。

“哥哥,哥哥,你沒出事吧?”淑妃心裡一遍遍地念叨着,“曦貴妃,曦貴妃,都是你害得,若不是因爲見到你,我怎會接二連三地做噩夢,且今晚做的這個噩夢是那麼的真實,曦貴妃,你爲什麼沒有在今個下午淹死在荷塘,爲什麼啊?“

蒼白而不失秀美的臉上,此刻全被恨意所覆蓋。

綠娥看着這樣的淑妃,不免心裡生出一陣寒意。

娘娘這是怎麼了?她好像很恨什麼人,可在這宮裡,除過皇后娘娘,就屬娘娘最得皇上恩chong了,難不成她在恨皇后娘娘?

不對,若是恨皇后娘娘,娘娘不會近來才恨上,並且每晚被噩夢纏繞。

曦貴妃?

對,她怎麼把曦貴妃忘了?

如今的後宮,曦貴妃是最得聖chong的,哪怕是皇后,也與現在的曦貴妃沒法相比。

娘娘是在恨曦貴妃麼?

恨曦貴妃奪了本屬於她的聖chong,綠娥心裡尋思着。

“退下。”

淑妃看都沒看綠娥一眼,說着便躺倒了枕上,但她躺下的身影,看起來猶如初生的嬰兒受到驚嚇一般,頭埋在xiong前,抱臂,雙腿彎曲,蜷縮在一起。

“哥哥,哥哥,你被那人殺死了麼?”

越是這麼想,越是這麼自問,淑妃心中涌出的恐懼,就越是強烈。

她有種不祥的預感,哥哥會離她而去。

刷地起身,她又抱膝坐在了chuang上,“娘娘……”綠娥沒有因淑妃揮退而離開,她站在淑妃chuang前,咬了咬脣,喚淑妃道。

“退下,本宮叫你退下,你沒聽到麼?”

淑妃突然仰起頭,瞪向綠娥,厲聲呵斥道。

“是。”

綠娥應聲,有些委屈地退出了內殿。

她也是關心主子,纔沒有聽主子的話離開,沒想到,主子近來因被噩夢纏繞,連性情也都發生了改變。原先的主子,待奴才的態度極其的溫和,從不見她大聲與他們這些奴才說話,也從未責罰過他們永和宮的奴才。

現今,只要主子心情一有不開心,就會發怒。

這樣的主子,看着好陌生。

下chuang,淑妃來來回回在內殿中走個不停,她面上神色,有焦躁,亦有恐慌。

怎麼辦?

出不去,她這會子出不去,就是大白天,如果沒有皇上和皇后的允許,她也是沒法子出宮的。不出宮,她怎能知道哥哥有沒有出事?

因顧慮御醫說得話,楚禦寒今晚沒有安寢在晨曦宮。

說來,他是極想去凌曦那安寢的,但他怕,怕他一個沒忍住,傷着了凌曦。

所以,在處理完一天的政事後,他擺駕延禧宮。

與穆淑敏一番*後,倆人相擁在一起,楚禦寒想着自個的心事,依偎在他懷裡的穆淑敏亦是如此。

蕭嬪嘴裡說的神秘人,是指主子吧?

定是指主人,像這種差事,主人爲何不吩咐她親自做,卻讓個後宮嬪妃動手?

再有就是,主人爲何要這般麻煩,一步步地成就他的大業?

聶凌曦與主子難道有什麼關係?

亦或是,主子曾被其傷害過,才用密藥取了其性命?

好多個不解,縈繞在穆淑敏心頭,“皇后,你說曦貴妃這人怎樣?”忽然,楚禦寒的聲音傳入穆淑敏耳中。

“曦貴妃?”聽到楚禦寒的問話,穆淑敏很快收攏思緒,柔柔一笑,道:“曦貴妃自然是個妙人兒,要不然,皇上怎會見她一面,就破格給了她嬪位,沒兩天,又給了她妃位,今個再次升她爲貴妃,想來她定是服侍皇上很好的。”

楚禦寒脣角微勾起,擡手捏了捏穆淑敏的鼻頭,道:“傻瓜,又吃味了不是?”

“妾纔沒有吃味呢,妾在皇上面前,向來只說實話。”

穆淑敏朝楚禦寒懷裡蹭了蹭,嬌聲回道。

“朕再chong她,都越不過你,放心便是。若說後宮女人中,服侍朕妥帖的,也就皇后和曦貴妃了。”楚禦寒一手攬着穆淑敏,一手墊於腦後,言語中有着深深的滿足。

“那淑妃妹妹呢?皇上以前可是也很chong她的,還有寧妃妹妹,她們都甚是得皇上的chong。”不是爲了目的達成,誰願意服侍你啊?也不對,興許那曦貴妃是極其享受這帝王的恩chong,誰讓她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野人?穆淑敏心中暗自腹誹。

“她們?淑妃不知怎地,最近朕看她總是怪怪的,寧妃呢,她就是個張狂的,不提也罷。說來,朕chong她們一兩分,也就是貪圖個新鮮,與皇后和曦貴妃比起來,她們什麼也算不上。”淑妃、寧妃二人伺候他是不錯,但從她們身上,他感覺不到塊感,並且事過後,也從不對她們的身體生出留戀。

而曦貴妃,自從嚐了她的滋味,他好想每日與其*在一起,就是他愛之至深的皇后,與其相比,也有所不及。

穆淑敏笑道:“瞧皇上這話說得,若是被淑妃和寧妃兩位妹妹聽到,指不定要怎麼傷心呢。”

“朕想chong哪個,是朕的事,她們身爲後宮妃嬪,有何可置啄的?她們曉事,朕多給她們一分chong,沒得什麼,如果敢與李貴人、蕭嬪一樣,生出些害人的心思,朕遲早會將她們打入冷宮。”想到李貴人給廢后下毒的事,楚禦寒心裡沒來由的就一陣煩躁,“睡吧,朕有些累了。”他不願多說,便從穆淑敏脖頸下抽出臂彎,翻身背對穆淑敏。

主人當年着蕭嬪給聶氏下毒,她提前並不知情,若不是蕭嬪和李貴人事成後,有次閒談說露嘴,被她安插在蕭嬪身邊的眼線偷聽到,就是今個事發,她也不知道聶氏身中密藥一事,與主人有關。

“蕭嬪,本宮沒想到你還是個狠角?明明自個是主謀,卻反倒把被你拖下水的李貴人給扔在了皇上面前!”呵呵,後宮之中,談論什麼姐妹情深,純屬是騙傻子玩得,李貴人落得今日的下場,也算是她咎由自取,識人不清之過,穆淑敏脣角漾出一抹鄙夷的笑容,於楚禦寒背過身睡,並未多加理會。

回到墨雨軒,少璟站在窗前,低語道:“你說她說得話是真的麼?”那女子五年前已死,她說她就是那女子,這未免太離奇了,可就是這麼離奇的事,他自個倒沒有對其生出懷疑。

爲什麼?他爲何對她說出的話,未生出懷疑呢?

少璟手搭在窗棱上,無節奏地輕叩着,“她不像是會說謊的人,再者,由她第一次見到你,面上流露出的神色來看,她十之八九很早便認識你。”上官邪懶洋洋地說着,“喂,死冰塊,你以前那麼喜歡她,現在呢?現在知道她有可能是你以前喜歡的那什麼廢后,對她可生出了愛慕心思?”

哼,想想,他就吃味得緊,他也是死冰塊好不,只不過他不喜歡總板着個臉,故作冷酷罷了!

上官邪心情很不爽地腹誹道。

“她認識我,可我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以前喜歡是以前的事,現在,我不知道。”少璟難得的多了句話,且語氣中少了絲冰冷漠然,上官邪笑道:“你說若是咱們以後要是一起喜歡上她,可怎麼辦呢?”聽到上官邪戲謔的笑聲,少璟俊臉不免一紅,“你少想些有的沒的。”

“我是說萬一,萬一你我都喜歡上那位凌曦姑娘,到時,你會怎麼辦?”上官邪繼續逗着少璟。

“沒有你說得萬一。”

少璟面上表情變冷,轉身走至chuang邊,和衣躺倒了枕上。

“唉,你也別怕,在她心裡,恐怕只有一個你,萬一哪天我喜歡上了她,恐怕我會變成一個杯具,到時,你可得記着安慰我,畢竟咱們是同一個人,你說對吧?”上官邪說出的話語,聽起來有些戲虐,但他自個曉得,他剛纔所言,裡面更多的則是無奈。

他好奇怪自個的出現,既然出現了,爲何只有出現那天,到現在的記憶,有關少璟小時候到成人後的記憶,他一絲半點都沒有。上官邪心裡苦笑,他到底是誰啊?這具身體不是他的,他無端端地來,會不會哪天又會無端端地離去。

落寞,上官邪感到自個很落寞。

少璟未對他的話作答。

他也在想着,爲何現在會有兩個他?

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他有此變化?

記憶缺失,沒來由的多了另一個他。

哪天,若是記憶復甦,另一個他消失,他又該如何面對?

少璟決定了,決定春賽一結束,就回國找軒帝和太后問清楚,問清楚他們爲何要欺騙他?

他不打算問雲瀾,因爲他知道從雲瀾口中問不出什麼。

“你今個晚上可是殺了不少的人,也不知楚帝明個一早得知自個後宮,一晚上死了多條人命,會如何動怒?”上官邪雖有些玩世不恭,但他又是個豁達的,對於尚沒發生的事,他不想自尋煩惱,令心情不暢,因此,他轉移了話題。

“他知道又能如何?”

少璟冷然道。

“他能怎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咱們現下可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並且身處人家的窩裡,若真出個什麼岔子,實在是麻煩。”殺幾個不長眼的御林軍,確實沒得什麼,就是不輕易殺人的他,或許在今晚這種情況下,也會出手。

令他沒想到的是,後宮中的女人,個個長得跟朵花兒一樣,心思卻一個比一個歹毒。

女人,尤其是長得美的女人,還是少碰爲妙。

哦,不對,她也是女人,且是長得特別好看的女人,雖說心思也是深沉了些,但他就是覺得她不是個惡毒的女人,相反,他覺得她行事很有自個的路數。

人不欺我,我不欺人;人若欺我,百倍還之!

下午發生在荷塘邊的事,估計多半是那不長眼的什麼李貴人想對其行惡,不料,反倒把自個算計進去了。

真是個沒腦子的女人!

上官邪想着,不由鄙視了李貴人了幾句。

“那女人的家人,就交給你料理了。”少璟淡淡道,“交給我?你是說讓我去收拾那個罪魁禍首的家人?”上官邪愕然片刻,問少璟。

“怎麼,你不願意?那我自個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