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帳,還不給殿下跪下賠罪。”才說着,崔思逸就已是到了楚凌風面前。
楚凌風並不想讓這個小廝受什麼責罰,當即便只是隨意的一手搭在那小廝身上,溫煦笑道,“也沒什麼,崔爺不必驚怒,本宮只是見着他很是親切,想要多聊幾句,是順子心急了些。”
“殿下……”順子微有些委屈的小聲呢喃,他不明白爲什麼楚凌風要替這個小廝開脫,然而,他到底不敢太過忤逆楚凌風的意思,卻是不着痕跡的向那小廝瞪去狠狠的一眼。
崔思逸眼中精芒一閃,微微一笑,卻是不着痕跡的向小廝又靠近了一些,微微俯身,大半個身子正好擋在楚凌風與小廝之間,迫的楚凌風不得不放開了手,正視而笑。
“殿下擡愛,看得上思逸府上的小廝,是崔府的榮幸,只是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奴才就要有奴才的樣子,怎麼可以因着主子恩典而忘了奴才的本分。”崔思逸淡笑着,雖是對着小廝而言,然而卻是閒閒的看向了楚凌風,溫和如玉的他被一團喜色包裹着,無時不刻讓人覺察不到那本該有的喜氣,四周似是有一股緊俏之息四溢。
楚凌風倒一時之間有點怔住了,臉上的笑容僵了有那麼一個剎那,纔剛要開口,他便無意中瞥見那個小廝低垂着的眉眼處閃過一道銳利的芒,叫他微抿了嘴,但笑不語。
“老爺,奴才知罪。”那小廝身子微微顫抖着,似乎是在極力的隱忍着什麼,然而他緊抿的脣角忽然間突兀的上揚,清明的眸中一道陰霾亦是飛快的一閃,隨着口中恭謹的話語一字一句的道出,他的身體更像是失去了依託一下子向崔思逸倒去,崔思逸一驚,出於本能的便要伸手去扶,卻不料那小廝猛然間擡起了頭。
如紫精魄般晶瑩卻又帶着濃郁近墨的矛盾,這一雙紫眸,似乎能將人的魂魄盡數吸走,那沉鬱在深紫之中的怨恨與憤怒,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強烈情感,讓人心頭巨震,而那瑰麗的容顏,竟更能讓人心生悵惘。崔思逸驀地一愣,一個人的名字纔要大叫出聲,一點銳利的寒芒伴着一聲乾脆的輕吟,已向着他直直而來。
“崔思逸,去死吧。”那短短的六個字,就像似是從北堂茗緊閉着的口中一點點的從牙縫中擠出,他已是瞅準了千載難逢的機會,孤注一擲,什麼從長計議,什麼北堂家最後的人,讓他見着喜堂之上姐姐與這個男人的交拜,叫他怎麼忍得住,此刻,他的心中亦是隻有一個聲音在大聲叫囂,“殺了他,殺了他,殺了崔思逸……”
崔思逸大驚之下,猛然間瞥見一旁的楚凌風,心中惱恨,若是掙扎中,讓太子在崔府出事,那便是大逆之
事,當即想也不想,不顧那匕首已經來到自己面前,一手在楚凌風身上一推,將他推開了好許,聲音之中卻還是帶着難得的鎮定,“很抱歉,思逸還不能死。”
“你死不死,由不得你。”北堂茗冷冷一笑,那臉上的陰狠,竟叫那瑰麗之色更添上神秘。
忽然間一道青影一晃,藏青色人影飛身而出,一掌重重打在北堂茗肩上,北堂茗沒有防備,悶哼一聲,小小的身子直直的飛了出去,驚的那滿堂的賓客慌亂的四散開。
“砰”的一聲重響,北堂茗撞上了紫漆梨木大門,喉間忽地一甜,一絲殷紅已是溢出了嘴角。蕭長卿將身擋在崔思逸身前,小心的問道,“老爺,如何處置?”
“崔思逸你殺了我吧,若是你今日不殺我,他日我必要你千百倍的來還。”北堂茗小手一揚,飛快的擦去了嘴角的那一絲血,紫眸在瞥見那正被喜婆扶着腰走入內堂的新娘一眼,皺緊了眉,卻忽地又爲一抹陰冷決絕所替代。莊王的濃眉在一剎那間微微一挑,視線在楚凌風那微怔的臉上一晃,便已是無聲冷笑。
那,那是阿茗,阿茗的聲音……已被喜婆要攙扶着進內堂的北堂倩於萬千嘈雜聲中分辨出一絲絲熟悉至極的意味,心中一個激動,纔要忍不住掀下喜帕飛轉過身去看,卻不料耳畔忽地傳來一個平靜的毫無一絲波瀾的聲音,“三夫人……”然那聲音之中,帶着的隱隱警告卻讓她不由得頓住了手。
“那是阿茗,是不是?”她的聲音帶着不自覺的輕顫,好似琴絃顫動着,於無聲息間讓人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憐惜之意,然而蕭默卻不爲多動,仍舊是面無表情的加重了語氣,“三夫人。”
耳中忽地又傳入了一聲悶哼,伴隨着北堂茗的大叫,她再難忍住,一隻手已是飛快的探出,掀向了頭上的喜帕,然而有一隻手卻比她更快,在她的手指還未觸及紅色的喜帕之前,就已是扣緊了她纖細的手腕。
“你放開我,你這個魔鬼,鷹犬。”北堂倩驚怒交加之下,有些口不擇言。衆人的視線如今都集聚到了北堂茗那邊,倒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了這裡。
“你若是想讓他死得更快,就儘管摘下你的喜帕。”蕭默冷冷的說着,當真是慢慢的放開了手,北堂倩半擡的手不住的顫抖着,微微的觸到了喜帕的邊緣,試了多次卻終究不敢扯下了喜帕。
蕭默臉上閃過一絲無奈,靜靜開口吩咐喜婆道,“送三夫人回房。”說着便要轉身離開,卻忽地聽到北堂倩孤弱無依的哀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他還是一個孩子……”他的身影忽地一頓,側轉了頭看去,卻只能見着她的背影蕭索,一步
一側頭的,被喜婆強制扶着進了內堂。
“老爺。”蕭默緊走幾步到了崔思逸處,崔思逸雙眼不易察覺的往他身後一瞥,正好就見着那火紅的嫁衣一閃消失不見,他面上不見驚慌,只是笑着站直了身,溫和的眼眸中卻再難掩飾一抹銳利光芒,“該怎麼辦呢?我的小舅子。”他的一雙眼緊緊的盯住了氣息急喘的北堂茗,口氣閒閒帶着淡淡的嘲諷。
“呸,誰是你小舅子。”北堂茗扶着門框,掙扎着起身。紫眸中是被輕易挑起的怒氣。
“既然是一家人,崔爺何不……”楚凌風不知爲何,當真是不想讓這雙漂亮的紫眸,這讓人驚豔的如謫仙般的人物,留在這世上應該還能讓人賞心悅目,然而他還未說完,一直站在他身邊的莊王就已是冷笑着開了口,“怎麼說今日也是崔爺的大喜日子,這少年不識擡舉,崔爺又何必心軟,更何況區區一個北堂,崔爺又怎會當真放在心上。”
“二皇叔?”楚凌風微有些驚詫,卻被莊王在暗中扯了扯衣衫,驚疑不定間,他只能閉口不言,這是崔思逸的家事,縱然他貴爲當朝太子又如何,若是崔思逸根本不將自己的話聽在心上,那也是無法。
“哼。”北堂茗對着這些人怒目而視,一隻手卻在袖中狠狠的握緊,剛纔,姐姐她是離去了吧,她沒事真好,然而他是瞞着平叔出來的,也不知平叔現在何處,可是有發現他不見了,此時此刻,是不是在瘋狂的找尋着自己的身影……
“這倒也是。”崔思逸似笑非笑的看一眼莊王,卻忽然間將手搭放在蕭長卿肩上,長卿一愣,纔剛要開口詢問,就已覺着手上有一點點的粘稠潮溼滲入,他微一驚詫,卻被崔思逸以眼光制止,“思逸但逢剛纔之事,微感不適,便先入內休息,各位大人,莊王爺,太子殿下,思逸告罪了。默,你招待一下吧,至於他……”崔思逸捏着蕭長卿的肩膀微一用力,“劃上三十六刀,扔入亂葬崗,自生自滅。”
所有的賓客忽然間不可抑制的倒吸一口冷氣,心中暗道崔思逸好狠的心,然而他們心中亦是十分清楚,若是要他們來做,可能必定是會斬草除根,哪還會容的下北堂茗自生自滅。整個大堂在一剎那忽地都沒了聲音,只有蕭默恭謹的微俯了身,朗聲道,“是……”以及蕭長卿扶持着崔思逸走遠的腳步聲。
滿堂賓客均是面色難看的偷偷打量楚凌風,俱是尷尬的訕笑。
北堂茗卻在不經意間猛地站直了身,濃紫近墨的眸子裡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懼和恐慌,有的只是無盡的恨意及頑抗倔強,自生自滅麼?崔思逸,我一定會活着,活着親手取了你的命,剜了你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