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聽得雷震喃喃的叫喊聲,珊瑚一摸他的額頭,正在發燒,隨即從馬背上解下水壺爲他灌上兩口水,收好水壺,一看天色,已是破曉,雷震已昏迷了一個時辰。
一望無際的黃沙上,沙棘逐漸伸展腰肢,在黑暗與光明的更替中掙扎着,在亮白的地平線上依稀出現了一隊人馬,珊瑚心中一陣狂喜,能從那個方向來的只有“追魂”!
雷震的心都要裂開了,他萬萬想不到是魏子源,和他手足相稱的兄弟,竟然將他利用到底!
瀟湘館在雷震的怒吼聲中崩潰了,黑暗如怪獸張開了嘴,將這裡的一切吞噬乾淨……
“小四哥,你在哪裡,我好怕……”
一個孱弱的聲音帶着哭聲飄進雷震的耳朵——是丫頭,他的丫頭,她在哪裡?
雷震在黑暗中跌跌撞撞,順着哭聲找到了蹲在地上哭泣的小人兒——五歲的丫頭!
伸手將她抱入懷中,她濡溼的臉蛋埋在他的頸窩,小小的身體不停的顫動着……
“丫頭乖,哥在這裡,在保護你,不要怕,不要怕!”
一雙溫柔的手捧起了雷震的臉,懷中那個哭哭啼啼的小丫頭,已經變爲一個美麗的女人,她的脣貼上他的……
“我會用生命保護你,至死方休……”
“丫頭……”
“我等你回來……”
懷中的人兒幻化成煙,氤氳蒸騰而散,那脣上的觸感卻如冰涼的泉水,一直浸入心田,那片黑暗也越來越淺淡……
“主子……”珊瑚的聲音遠遠的傳來,“他醒了!”
雷震掀動沉重的眼皮,看到了珊瑚那張擔憂的臉頰,口中還殘留着泉水沁人的甘甜,“我沒事……”
雷震的頭有點沉重,雖然箭射得很深,但是珊瑚處理得當,血流得不
多,除了胸口有劇烈的疼痛外,身上的勁頭卻也不小。
雷震撐手坐了起來,一看周圍的人,除了珊瑚,還有一個灰衣男人背對着他站在一處,像銅鑄的雕塑般一動不動。
“我怎麼會在這裡,戰況如何?”雷震的聲音異常嘶啞,他定定的看着背對着他的男人,卻向珊瑚問着話。
“主子,你胸口中了一箭,我帶着你突圍了出來……至於戰況,現下不明……”珊瑚滿臉的慚愧之色,雖然他帶得雷震突圍了出來,但他將自己的好兄弟丟在了危險之中,就算主子原諒了他,他也不能原諒自己!
雷震鬢角的太陽穴“突突”的跳了兩下,受傷的情景在他腦海中再現,他確定,向他射出這致命一箭的就是易一泓!
他易容成王大彪的模樣,騙過了他們,在他派人和吉吉要求談判的當兒,易一泓前來向他說明“瀟湘館”被戮的真相,在他內心極度糾結且彷徨的時刻,開始了和吉吉的談判,他有些恍惚,豈料易一泓的飛羽竟然在他面前,瞬間便奪取了砧木兒的性命,致使他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殺,吉吉憤恨異常,羣起而攻之,與此同時,易一泓率領的兩百修羅舊部從後方進攻,造成了夾擊之勢,使他們腹背受敵……
本來,他還可以有所堅持,可以帶領騎兵衝出重圍,卻被易一泓看破了他的弱點,有了他先前的“告密”做鋪墊,將他幾近平靜的心再掀起狂風巨浪,一聲淒厲的喊叫,一句撼動他心扉的話,一個讓他落淚的人名,讓他失神,讓他痛苦,讓他的心傷痕累累!
只一霎那,改變了戰爭的走勢,改變了各人的命運,一切只因他的片刻失神!
“混賬!”雷震憤恨的一拳砸在黃沙之上,牽動了包紮的傷口,幾點鮮血順着手臂滾落到黃沙中,瞬間被吞沒。
“主子,別擔心,我們的兩
百騎兵已經前去救援了!”珊瑚扯下衣襬,將雷震的傷口再次包紮。
“哪裡來的兩百騎兵?”雷震蹙眉,他不記得在臨行前又安排了兩百騎兵接應,瞟了眼依然如銅像的男人問珊瑚道:“他是誰,是他帶兵接應的嗎?”
“是!”珊瑚頷首,又緩緩的搖了搖頭,是他帶兵接應,卻不知他是誰,他丟開兩百騎兵執意留下來等雷震醒來,此刻卻又像沒事兒人一樣背對着他們看着漫漫的黃沙。
“敢問閣下是誰,何以帶着‘追魂’的騎兵相救,可是空空派來的?”雷震的背離開靠在身後的土丘,解下馬刀連鞘插在沙地,像杵柺杖一般,藉着手臂的力氣從地上站了起來。
“主子當心。”不料他的動作如此迅速,珊瑚忙着想攙扶雷震,卻被他一擺手拒絕。
“易一泓對你說了什麼?”男人終於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低沉,有幾分陰霾,彷彿經歷了無限滄桑,連說出的話也帶着顫動的音節,有幾許悲傷和冰涼……
“你怎知道他是易一泓?”雷震吃了一驚,這樣的事,珊瑚也不定明白得過來,一個外人又怎會知曉?
“你打算如何?”男人不理會雷震的疑問,自顧自的繼續問道:“是與他各奔前程,還是殺了他以祭亡靈?”
雷震不語,心中卻激盪不已,他當然明白他話中的“他”指的是誰,他驚異於這個男人的話,字字珠璣,鏗鏘有力的敲在他的心坎上,將他心中所想全盤拋出!
他究竟是誰?
“或者,你打算將‘追魂’還給我?!”
男人終於轉過身來,逆光的影子將他變得難以辨認,雷震疾步走上前去,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印入他的眼簾,他迅速的將他與夢境重合,一瞬間,幾乎要覺得還在夢中,但胸口的劇烈疼痛提醒着現實的存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