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這幾日對禰衡態度很友善,所以禰衡端着碗筷靠近他們,聽他們在談論什麼……
“自從曹將軍離開許昌城,這些審覈的官員的膽子真是大啊,居然敢以權謀私、收受賄賂!……”一個操河北口音的寒士忿怒的說道。
“哎,鳥爲食亡,人爲財死啊!要是功曹從事陳羣在此,情形也會好很多,最起碼,有才有德者能出頭啊……”,另一個關外口音極重的感嘆道。
“各位,不要灰心,我等要耐心守候……只要曹將軍返回許昌,這些貪官污吏就要受到嚴懲!”,一箇中年文士神色冷峻的說道。
禰衡聽他們談論的那麼起勁,便插嘴問道:“各位兄長,那陳羣是誰啊?!”。
“這位兄弟,你纔來幾天啊,所以不知道陳大人!之前,都是陳大人親力親爲考覈!這陳大人獨具慧眼,鐵面無私:他不但能看到參加考覈之人的才能,還能一針見血指出此人的發展方向,也就是委婉的指出此人的缺點……說他鐵面無私,就是他家鄉的親戚前來投奔他,只要此人沒有才能,不是被他出資送之返程,就是將其安排在各個作坊充當苦力工!……據說,陳大人樂善好施,時常接濟窮人,經常搞得自己入不敷出啊!”那位中年文士向禰衡溫和的解釋道。
“哦,既然許昌有如此清官,那小生就在許昌多待時日,等候陳大人歸來……”,禰衡一臉期許的說道。
之後,衆人互通姓名,開始敞開心扉暢所欲言。當然,這些人爭着向禰衡介紹曹操手下猛將和謀士,好像他們和這些人是朋友一般。
後來,衆人看到禰衡身後形影不離的包裹,便詢問那是什麼寶貝。禰衡答道:就是一個牛皮鼓!
如此,衆人便判斷出禰衡一定擅長擊鼓,所以他們一直請求禰衡表演擊鼓。此時,在館所就餐的士子不多,禰衡不好拒絕衆人的請求,便解下身後的包裹,將一隻鼓拿出來,而後就用筷子開始擊打鼓。
鼓當然是好鼓,但是禰衡的鼓藝,直令聽者進入一種奇妙的境界,如醉如癡。
開始時,禰衡的神情就如一個人在清明節祭拜先人一般肅穆沉重。由於禰衡強大的氣場感染力,他未用筷子敲鼓,衆人便感覺到心頭“咚咚”的鼓聲。而後,在衆人屏氣凝神中,禰衡瀟灑的把筷子在手中旋轉。當衆人關注的焦點被禰衡雜技般耍弄吸引時,禰衡突然用筷子敲擊牛皮鼓,筷子猶如疾風驟雨敲擊在牛皮鼓上,激越鏗鏘的鼓聲立即充斥整個房間,倏忽穿過人的聽覺,直接進入人的意識裡,那一瞬間,衆人彷彿身處電閃雷鳴的雷雨中。
之後,禰衡放緩敲擊的速度,鼓聲的節奏也由激越鏗鏘轉爲舒緩柔和,此時的鼓聲令衆人如處寬闊的草原上,青草連天,白雲悠悠,羊羣馬羣悠閒的徜徉……有些感情豐富的聽者,還聯想到童年,童年視野裡的廣袤田野,無邊無際的春華秋實……
直到禰衡停止擊鼓,衆人還沒有從奇妙的意境中甦醒。等禰衡收好鼓,起身離去後,衆人才如夢初醒。不知道是誰帶頭鼓掌,衆人由衷的用掌聲表示自己的讚美。掌聲如潮,但是擊鼓者已經離開!
半個時辰後,禰衡的身形已經出現在長史令荀彧的府邸門口。他之所以前來拜見荀彧,因爲他懷裡揣有師傅司馬徽寫給荀彧的書信,書信大致的內容就是希望荀彧在許昌照顧禰衡,通過荀彧的關係給禰衡一些方便。司馬徽之所以寫信給荀彧,是因爲當年他對荀彧有提點和資助之恩。
本來按照禰衡的性情,就算刀架脖子上,他也不會來向荀彧求助的,即便自己懷中有特殊分量的書信。可是他耳聞目染選拔考覈的官員如此貪婪,他自覺過不了他們那一關。
自己沒有財寶賄賂那些官員,結果自己沒能通過考覈,禰衡相信自己當場肯定發飆,肯定會譴責甚至是辱罵那些官員。如此以來,自己便會惹禍上身,遭遇不必要的麻煩……
可是師命難違,如果沒能在許昌獲得良好的結果,禰衡自己也不甘心;可是如果藉助荀彧的力量,自己順利通過考覈,禰衡覺得沒多大意思……在煎熬和掙扎之中,禰衡在荀彧府邸門口逡巡了半天,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內心高傲的他覺得這樣做一是有失公平,二是自己情感也不舒服。
晚上,士子們陸續從外邊趕回。當然他們一個個先後知曉,自己的身邊有個善於擊鼓的高手,其鼓藝爐火純青出神入化,能帶給聽着超乎人們的想象的感受。他們便想親耳傾聽擊鼓高手的鼓藝。
白天,有人通過選拔,便離開招賢館,所以晚上,館所的房間就有空置的。按照先後的順序,禰衡終於也有住宿的房間了。
禰衡在大廳吃完飯趕回房間,不曾想在半路被一羣錦衣青年攔住了去路。爲首的一名青年一臉倨傲的對禰衡說道:“禰衡,聽說你擊鼓技術不錯,我們幾個想飽飽耳福,不知你是否有空滿足我等的心願?”。
如果對方態度謙恭一些,禰衡不忍拒絕其要求,但是他討厭對方倨傲的態度,令他感到不爽!從來只有他對人傲慢,誰能誰敢對他傲慢?禰衡也是眼高於頂、目中無人的傢伙啊。
“對不起,本人現在沒空!即便有空,本人憑什麼擊鼓表演給爾等欣賞?憑什麼滿足爾等的心願?再說,就憑爾等的水平和素質,配聽本人的鼓藝嗎?”,禰衡斜睨着衆人,一臉不屑的說道。
“憑什麼?嘿嘿……”爲首的青年從懷中拿出一個錢袋子,對着禰衡搖晃,“憑這個,可行?只要大爺聽的舒服,就會有賞賜給你!”。
“草泥馬!”,禰衡頓時感到羞辱,他怒聲向這名青年罵道。而後,他雙眼直露精光,狠狠的盯着對方!
“禰衡,你是吃屎長大的?你皮癢啊!你是不是欠揍啊……”,青年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臉色微變,吃驚的看着禰衡。
“我日過你媽!”,禰衡的語言很簡短但是極具力量,充滿挑釁的意味。
“操,真是給你臉,你卻不要臉……老子打你個狗日的……”,青年怒不可遏的揮拳衝了過來。在靠近禰衡的身體時,禰衡靈巧的避過對方的拳頭,單手抓住其胳膊,輕輕一帶,借力順力便將對方推倒於地。
“操,你們楞着幹什麼,打死這個狗日的野蠻人……”,青年這一交跌得不輕,門牙都被磕掉二個。他轉頭對同夥招呼道。
他的同夥磨拳擦掌一哄而上,直朝禰衡衝來。身體健壯的禰衡能一個打四個,但是同時面對十餘人的圍攻,他的結果只能是一個:鼻青臉腫,頭破血流。
等聞訊趕來的官吏到達打鬥的現場,那些紈絝子弟已經離開了。官吏們七手八腳把禰衡從地上拉起來,他們一臉關切的看着禰衡。
“哦,沒事!謝謝諸位官爺了……小生全當被一羣瘋狗咬了一口……”,禰衡搖晃着受傷的身體,咬牙齒且的對官吏說道。
“禰衡,你以後要小心點,那些人都是有*的人,和當朝的權貴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爲首的官吏攙扶着禰衡走回房間,悄聲對禰衡說道。
禰衡聞言,把牙齒挫的“咯咯”直響。面對這些紈絝子弟,他只能以此表達自己的憤怒啊。
十餘天后,館所的一日三餐改爲一天二餐,原因是許昌的糧食不足,許昌城要把節省的糧食送到前線陣地。由於糧草匱乏,前方作戰的將士如今也是一日二餐。前線,提着頭顱作戰的將士都是如此的待遇,作爲大後方,也只能依照這個標準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