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廠裡保衛科沈科長。他聞訊帶着保衛科幾個幹事往這裡趕,途中碰到蔣茹芸前來報告,於是一路疾跑趕到現場。
“把東西都給我放下!怎麼啦?搞起武鬥來了?!誰帶的頭啊?啊?”沈科長來到他們中間一邊厲聲喝問,一邊用嚴峻的目光掃視着他們。
沒人吱聲。
“剛纔那麼大的勁頭,一下子蔫了,慫了,話都不敢應了?”沈科長在他們中間的空地上踱着步。
還是沒人吱聲。
見他們都不做聲,沈科長用手一指志軍這邊靠前的幾個人:“你,你,你,你們三個馬上去保衛科說清楚。”沈科長轉過身又對着平頭青工幾個:“你們幾個也一起到保衛科來交代清楚。”說完,沈科長揹着手往廠行政辦公樓走去。
“走啊,還愣着幹嘛呢。”一個保衛幹事催促道。
這時平頭青工惡狠狠地瞪了志軍一眼,志軍也回敬了他一個藐視的眼光。
他們一起在幾個保衛幹事的督促下,懶洋洋地往辦公樓走去。
到了保衛科,沈科長已端坐在辦公桌後面,一邊抽着煙,一邊打量着進來的每一個人,那雙深凹的眼睛像鷹眼一樣,似乎要從他們中間找出領頭滋事的人來。
“你們坐那一邊!”一個幹事對志軍三個說道,然後又對平頭青工說道:“你們去那一邊呆着!”
沈科長把手裡的菸頭摁在菸缸裡,問道:“你們誰先說說是什麼回事啊?”
“他們先動的手。”平頭青工惡人先告狀。
“不對,是他們先打的我,我是過來解勸的。”被打的同學氣憤地說道。
“還有他。”平頭青工指着志軍說道,“他用碗砸我們的頭,後來我們就追他們了。”
“你們爲什麼打架呢?”沈科長問道。
志軍搶着說道:“是他們每天騷擾我們女生,男生他們也不放過。我們質問過他們,他們就開始記恨我們,總在想方設法報復我們。今天我們去食堂吃飯,本來排得好好的。是他......”志軍指着平頭青工:“他從後面上來在我們前面插隊,同學不幹,他就推他,搡他,兩個人在拉扯的時候,前面一個同學回頭扯勸,他們就都上來打他們,我怕同學吃虧,就趕上來用碗砸開他們,把同學拉了出來。事情就是這樣的。”
“是這樣的嗎?”沈科長問道。
“他說謊,我們沒有騷擾她們。他們沒來廠裡的時候,我們就喜歡在樓梯口聊天的。”平頭青工繼續抵賴。
“你,你,你們兩個去到另外一個房間等着。”沈科長指着平頭青工和志軍說道,“餘下的幾個,你們再說說事情的經過,誰先說?”
志軍走進旁邊一個辦公室,隨後平頭青工也跟着進來了。兩人隔着辦公桌面對面坐着。平頭青工,看看周圍,然後小聲地對志軍說:“你小子夠神氣的啊,竟敢對我們動手,我看你是活膩了。你等着......”
“不許說話!”幹事朝平頭青工喝道。
志軍翻翻眼睛,把頭扭向一邊,懶得理他。
那邊沈科長還在詢問。眼看中午吃飯的時間快要過去了,志軍覺得餓得慌。
過了一會,他們兩個又被叫回去了。
“剛纔初步問清楚了。李大海!”沈科長叫道。
平頭青工趕緊回答:“有!”
“你是不是最近身上又開始發癢了啊?”沈科長問道。
“您這話......”
“我這話怎麼啦?前幾天你在廠裡偷拿工具的事情剛剛解決,你就這麼快忘記了,又開始挑釁滋事是不是啊?”
“我哪敢忘記呢,只是這次是他們......”
“你不用說了,事情基本清楚了。你班不好好上,成天和幾個人在樓梯口閒聊什麼呢?人家都是靠本事自己考來的,你呢,你能嗎?你進分廠是你的事,你進不了大廠,那是你沒本事。嫉妒人家,騷擾人家,我看你是舊病復發了,骨頭髮癢了。想逞能,想欺負人家是吧?我告訴你,這事還真不成。你騷擾人家,報復人家,本身就不對。還有你們幾個,都跟着他學,是不是啊?以後都是一個單位的職工了,應該像親兄弟一樣,結果呢,你們搞得像仇人一樣。大家聽着,這個事情現在這樣處理:李大海有錯在先,還動手打人,鑑於沒有造成嚴重的後果,現建議分廠扣除當月獎金,給予書面警告處分,其他參與人員給予口頭警告處分。王志軍!”
“在!”
“你們雖然是受害方,但是自衛過度,險些造成嚴重後果。對你們,我們予以口頭教育,希望你們遵紀守法,好好學習,以後做個好工人。事情到此爲止,最後希望你們雙方不要再起衝突,應該和睦相處。誰要再犯,一定嚴加懲處。我說完了,你們各自散去吧。”
“沈科長,您又扣我獎金,本來就沒多少錢......”
“別說了,讓你長長記性。心疼錢啊,你就以後老實一點,遵章守紀不就得了。快走吧。”
“沈科長,您......”
“走吧,哥們,再說也沒用了。”其他幾個青工拽着他離開了。
事情按說應該平息下來了。可這個李大海倒像是一塊擰不幹扭不爛的抹布,雖然沒再騷擾來往的女生,倒是跟志軍較上勁了。每次志軍經過他們所在樓道時,只要李大海在場,他就非得找機會找茬子讓志軍難堪。他要麼堵在樓道上,要麼冷嘲熱諷,要麼指桑罵槐.....反正就是不讓志軍好過。
對於這些小把戲,志軍開始一笑了之,沒有過多計較。但是時間一長,志軍也有點招架不住了,天天搞得沒心情上課了。志軍跟蔣茹芸說了,蔣茹芸則勸他忍忍算了,就把他當無賴算了,反正就一年時間了。
志軍也想忍,但他覺得這個李大海的所作所爲像是自己身上的蝨子一樣,你要讓他存在,他就讓你難過,現在唯一的辦法是讓他消失,不再受到騷擾。
志軍苦思冥想,終究沒有什麼好的辦法。正在發愁的時候,志軍突然想起溜子和祈冰他們來了。對了,找溜子幫忙,溜子以前不是混混嗎?還和不少難兄難弟有聯繫,再加上祈冰有點功夫,一起過來徹底教訓教訓李大海應該是可以的。有了主意,志軍心裡便開始踏實下來了。
到了週日,志軍早早起牀洗漱,匆匆吃過早點後,便朝紅梅村奔來了。
志軍先到祈冰家裡。祈冰還在睡覺,還未醒來。志軍顧不了那麼多,把祈冰硬是搖醒了。祈冰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見是志軍,嘴裡咕嚕着:“哦,是你啊,這麼早啊......”
“祈冰快起來,有急事找你呢。”
“你會有什麼急事啊?真是的。”
“真是急事啊,十萬火急呢。求求你了,快起來吧,我請你過早,一碗熱乾麪,外帶一碗蛋花米酒。怎麼樣?”
“呵呵,怎麼回事啊,一下變這麼大方了呢。你難得請回客,就衝這碗熱乾麪,我也得起來。”
祈冰起牀後,麻利地洗漱完畢,然後跟着志軍下了樓。他們來到溜子店裡,店子剛剛開門,毛子在店裡守攤。
“毛子哥,溜子去哪裡了?”志軍急急地問道。
“哦,是你們兩個啊,真是稀客啊,難得看見你們呃。怎麼今天這早就來了呢?”毛子驚訝地問道。
“我們有急事找他,毛子哥,他去哪啦?”志軍又重複了一遍。
“他呀,去前面去過早了,一會就回了。你們進來坐坐吧。”
“算了,我們這就去找他,你忙吧。”
他們來到前面街邊不遠的早點攤,發現溜子揹着他們坐着,正在呼呼啦啦地吃着熱乾麪呢。
“溜子,你慢點吃,慢點吃。”志軍在背後叫道。
溜子轉過身一看,見是他們,嘴裡還含着熱乾麪,就笑了:“唔,唔,是你們啊。”
“師傅加一碗熱乾麪,兩碗蛋花米酒。”志軍叫道。
“怎麼要一碗熱乾麪,兩碗米酒啊?”溜子不解。
“我在家吃了。一碗熱乾麪是祈冰的,另一碗蛋花米酒是給你的額”志軍解釋說。
“跟我也要了一碗蛋花米酒啊,呵呵,謝謝囉。”
“今天我來付錢,你先叫那碗熱乾麪我一起付了。你們還要吃什麼儘管吃啊。”志軍豪爽地說。
“咦?志軍,你這是演的哪出啊,一大早跑來請客,爲什麼呀?”溜子疑惑地問道。
志軍不好意思地笑道:“哥們,別問了。你們安心吃完了,我再說說原因吧。”
“那好吧,祈冰,我們慢慢享用吧,呵呵。”
志軍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們吃着喝着。
“志軍,你看我們吃,你不加一點?”祈冰問道。
“不了,我不怎麼喜歡吃熱乾麪。”
“呵呵,真是枉爲濱江人啊。”溜子譏笑道。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未必濱江人都一個口味啊。除了熱乾麪就沒有別的啦,呵呵。”志軍反駁道。
吃完早點,他們往店裡走去。
溜子問道:“志軍到底什麼事啊?搞得這麼神秘呢。”
“遇到坎啦。”
“什麼坎?”
之後,志軍便把在廠裡這件事情一五一十跟他們兩個說了。
“是這事啊?你的意思是什麼?”溜子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想請你們找些兄弟教訓一下那個李大海,也不要傷害他,只要他以後別找我麻煩就行了。你們看這事成麼?”
“怎麼叫成不成啊?你在外受欺負,就是我受欺負。這小子也太娘娘勁了,一味地騷擾什麼意思啊?以爲你‘朝廷無人好欺負’啊。明天是週一吧?我叫上幾個弟兄,去會會那小子。祈冰明天還要上課,這點小事,就不用他去了。好不好,祈冰?”
“也行吧,需要我的時候,還是跟我說說。”祈冰說道。
“志軍,這樣吧,明天你去上課。我隨後就到,然後你把人指給我看就行了。另外你把學校地址告訴我就行了。等會我去約約人。”
“溜子,不能下狠手啊,絕對不要傷害別人。出了事就麻煩了。”祈冰提醒道,“知道啦,這事呢,我自有分寸的,你們放心吧。”溜子胸有成竹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