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澗仁就是帶着耿海燕在上課。
在大學課堂上學了哪些東西他不知道,但是現在有點速成班一樣帶着她猛一頭扎進學校看不到的層面,都讓她看看。
這裡真是個好場合。
影視公司的專業經理、導演、編劇、模特公司的老闆、演員經紀公司的總監,成名成腕的演員影星都有,坐下來喝茶吃飯,還頻頻有人找石澗仁聊幾句,最後是王大哥招呼完其他人過來坐在石澗仁旁邊,開始挨個兒介紹這主桌上的人,基本都是牌子嚇死人的那種,有兩位部委的什麼官員,一箇中科院的院士,還有兩三位房地產方面的真正大佬,但這會兒都不談公事,聚精會神的聽那位中科院院士聊面前杯子裡的茶。
科學家也是人,特別是專注於某個分支的科學家,應該就是把這個行當研究到了極致的那種,這位五十多歲的老者是鑽研茶葉種植的:“我不是說龍井不好,但現在中南部地區的茶場很多都得依賴灌澆,一來投資比較高,二來這人工灌澆就沒那麼原生態,來來來……我們品一下這種茶,少點,只輕輕的把茶水在舌尖和味蕾側面經過……”
一幫老闆都煞有其事的按照他說的去咂摸,好像味道是有點微微的澀味。
哪怕飽讀古書,石澗仁也沒怎麼鑽研過《茶經》,更是對茶葉沒什麼研究,山裡就沒這玩意兒,當年老頭子也是趁着趕圩才能買點很便宜的紙包沱茶,還捨不得給小徒弟喝,所以現在石澗仁想到的居然是在意大利時候,到酒莊接受外國人一本正經教導怎麼品評紅酒的場面。
只有溫飽問題解決了,人才會開始得隴望蜀的開始追求這些享受層面的玩意兒,普通老百姓也有很多喜歡品酒論茶的,這就說明生活富足安逸,眼前的場面雖然不是他追求的,但一羣中國人研究茶味,總比裝模作樣去把鼻子塞進紅酒杯裡強得多,趁着任姐也在閉目品茶的功夫,他就轉頭悄悄給耿海燕講授自己的看法。
幫助這姑娘在最短時間內適應改變,再看看她有沒有站住腳跟面對新世界的能力吧。
然後就在這時,石澗仁忽然聽見王大哥專心問那位院士:“既然喬老連龍井都說生態環境不好,那麼您覺得哪裡的自然環境更適合種植點好茶葉呢?”
有點白鬍子的老院士還真有些出塵味道:“根據我們這些年的研究考察,華中華南一帶因爲工業化的原因,土質跟空氣質量肯定有點變化,如果是追求極致的原生態種植,我個人比較推薦國內的西南地區,特別是遠離城市的山區,譬如說黔東南,那一帶無論降水、土壤、光照和水質都值得去找尋選擇,我相信那一帶一定有……”
就在一羣老闆笑着說自己看法的時候,石澗仁凝神開口:“初次見面,聽了喬老一席話茅塞頓開,叨擾一下,您有到黔東南東部山區的月亮湖去考察過麼?小輩我正好在那一帶開發了一處原生態的旅遊產業,以前是做傳統藍草種植的……對了,我記得那一帶以前還有專供皇上的貢米呢,就幾塊田地。”
他這麼一說,那些老闆都好奇起來:“真的有這種貢米?”他們不是說想嚐嚐,而是立刻就擴展話題,這種正史野史上的東西究竟能不能信。
老院士還真的專心想了想,又找石澗仁具體詢問了所屬區縣市的方位,搖搖頭:“我們就是在出貢米的那一帶做過土質考察抽樣研究,你說的月亮湖,我好像有聽說過,比較閉塞,那時連公路都很難延伸進去,但越是這樣未開發的地方就越原生態。”
石澗仁連忙邀請:“有路了,有公路了,現在已經是縣裡面掛牌的正兒八經旅遊景點,但只是一兩個寨子開發出來,其實那一片原始山區很大,我們一直在思考如何既不破壞原始生態,又能夠帶動當地經濟發展,改善民生,能否請喬老給我們指點一二……”
老實說,有錢人爲什麼越來越有錢,就因爲看着他們似乎天天在大吃大喝的享受各種花天酒地局面,其實偏偏就是在這種推杯換盞的場面裡,他們獲得了普通人難以企及的各種信息。
可以說任姐他們熱衷於各種酒會宴席,就跟那石澗仁當初參加過的俱樂部一個道理,交流機會,整合資源。
而窮人們最爲棘手的資金、膽量跟眼界,在他們看來都不是個事兒,關鍵是找尋到一個靠譜的增長點。
連任姐都眼睛一亮:“對啊!就是小驊去拍過戲那個地方,真的不錯,老王你什麼時候陪喬老去考察一下嘛,如果真的能做,阿仁絕對能擺平當地關係,我們再稍微聯絡打點一下,這個項目就起來了,我很看好,很看好……”
桌面上頓時熱鬧起來,原來今天的飯局是有倆做房地產撈了錢的,打算搞點什麼附庸風雅的項目,投資影視業現在成了個價位又太高的項目,幾千萬投資搞搞茶葉似乎是個有點意思的事情。
任姐這才低聲給石澗仁說,所以今天召這個局大多都是跟茶葉沾邊的,譬如那邊的官員裡面有個是外貿司的,據說最近在搗鼓往非洲茶葉銷售,需求量極大,不但有錢賺還有國家戰略的意義,然後那邊桌上有幾個是做國內茶葉銷售的,就是想尋求在目前著名的幾大茶葉之外,另闢蹊徑的開發產品來源,不用受制於這幾家已經搶得頭破血流的著名茶源。
嘖嘖,看看人家這局面,投幾千萬也只是試試水,如果這件事兒真的有苗頭,好幾位老闆都有興趣跟進。
其實任何一個行當,只要放眼全球的局面,那還都是真有可爲。
石澗仁說不得認真的跟那位喬老討教一番,承諾回頭就安排秘書把關於月亮湖的一系列資料照片先發到老院士的郵箱,對方也是有秘書助理隨時跟着的,王大哥算是中間人,前期可能就是石澗仁幫忙鋪墊,各方考察以後再說下文。
幾杯殘酒,兩壺香茗,聊到午後暖洋洋的,老人家精力還是有限很多,被扶着進去休息了,石澗仁再跟認識的大多寒暄一番,和任姐低語幾句,把坐在一桌的那幾位地產商的品性略微提示分析下,才帶耿海燕離場。
這邊本來是要提供一部車帶司機給石澗仁在平京辦事的,結果石澗仁喝了幾杯就乾脆託集團總務給他倆訂票,現在把他倆送到機場就行,工作人員連忙把那四個還算嶄新的雜物口袋搬上商務車,只是對那根木棍的作用有點拿不準。
全程石澗仁都靠在放斜一點的椅背上閉目沉思,耿海燕坐在旁邊的航空座椅上,時不時側臉看他,又看前面的司機和副駕駛的臨時助理,別人稍有反應就把目光立刻轉移到自己臉側的車窗上,看着外面閃過的城市街景。
顯然這時候,她看待這座城市,跟自己過去三年,還有去接觸任總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任佳琳都沒跟她說一句話。
心理上的衝擊的確有點大,好多人就是在這種時候猛然失衡,迷失了自己到底要幹嘛的方向感,能不能承受這種衝擊,那真是要看個人造化。
習慣在大海上跟暴風雨搏鬥的海燕,能抵抗住這種驚濤駭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