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刺殺棹子(7~10)
(7)
距離水道管理處被控制1個小時。
治安指揮大廳內燈火通明,大屏幕前的工作區坐滿了技偵警員和A部門工作人員,他們正在進行各種排查,鍵盤敲擊聲和報告聲不時響起。
經過多年的基礎建設,H市的視頻監控系統已經覆蓋全市大部分地區。
新時代的刑警有時候不需要再像老前輩那樣一家一戶的走訪,坐在辦公室便能鎖定嫌疑人。
但遇到某些難纏的罪犯,尤其是職業罪犯,走訪依然是警員們破案最重要的法寶,比如此時此刻就有大量刑警在城內各處實地調查。
高科技和土辦法相互配合之下,各種線索慢慢彙集,雖然大部分的線索並沒有價值,但剩下的還是幫助方躍進等人初步掌握了綁走棹子的嫌疑人信息。
至於殺害斷點集團工作人員以及商務車母女的那幫人,警方只查到有個身形肥胖的老者跑了,暫時沒有其它進展。
一面是大魚羣,一面是漏網的小魚,兩者之間又有矛盾,故而各方一致決定,先抓大魚,再回過頭來抓小魚。
距離水道管理處被控制3個小時。
小會議室座無虛席,一名技偵民警站在投影儀前,指着幕布上的各種資料圖片做起了案情通報。
“目前可以確定,綁走受害者的犯罪嫌疑人數量超過20人,都接受過特殊訓練,懂得如何隱藏自己,躲避探頭的監控以及化妝。
這些人非常狡猾,我們僅獲得了7張較爲清晰的側面照片,人臉識別也沒有結果,這意味着他們要麼不是國內居民,要麼是黑戶。
根據影像追溯,嫌疑人最早於一週前在H市出現,不過對方從什麼地方來,乘坐的是什麼交通工具,暫時還不清楚。”
底下,A部門中年人聽到這裡,側頭跟方躍進輕聲說道。
“老方,我的人用我們的內部系統查了,同樣沒找到人,但從證人的敘述來看,幾個嫌疑人的口音又很標準,確實有些奇怪。”
“恩,說不定是從東南那邊過來的,反特反諜嘛,正好是你們的工作。”
方躍進說了一句富有時代特色的口號,幾十年前大街小巷到處都能看到類似的標語,近些年已經很少見了。
但鬥爭不會停止,只是變得更加隱蔽。
兩人說話間,上面的技偵民警語氣一變,通報了一條值得關注的消息。
“嫌疑人去過幾家化工和五金商店,用現金購買了一些商品,包括管道疏通劑,花肥,白糖,鐵釘.……”
在場的人悚然一驚,這幫人到底要幹什麼!
上面提到的那些物品,在專業人員手中很容易變成威力巨大的危險品,事態升級了。
技偵民警繼續說道:“通過對全城手機信號塔數據的分析,一片即將拆遷的廢棄居民區內曾有人撥打過多通電話。
A部門反饋,應答方的號碼與半年前的一宗證件販賣案件有關,背後牽扯到一條龐大的利益鏈,抓人估計很困難。”
話音未落,A部門中年人看了眼手中亮起的手機,輕輕舉起手插了一句。
“我補充下,3分鐘前人已經在S省落網了,對方招供,三天前往H市發了一個特快包裹,裡面有若干證件。
不過這條線的意義不大,我們的對手不是普通人,他們是專業的,買證件只是有備無患,不會留下太多記錄。”
A部門比警方的權限更大,即便是跨省抓人,也不需要複雜的文書手續和層層審批,說抓就抓。
技偵民警羨慕之餘表示,偵查人員在廢棄居民區的一棟小樓裡發現了大量人員活動的痕跡,那裡很可能是嫌疑人廢棄的落腳點。
結合方躍進先前的命令,警方和A部門以此地爲圓心,將方圓三公里內的所有監控過了一遍,查到了兩輛套牌車。
交管系統的大數據顯示,這兩副車牌在同一時間的不同地方有多條重迭軌跡,符合套牌車的特徵。
從監控看,嫌疑人先是駕車在城內轉了幾圈,又購買了信號屏蔽儀、疏通劑等物品、最後進入了城中最大超市的地下停車場,隨即就徹底消失了。
兩小時前,民警在停車場找到了那兩輛被遺棄的汽車,車內很乾淨,沒發現任何指紋、腳印、毛髮。
通過查詢發動機號,偵查員確定了兩輛車的原本號牌,兩位車主都在外地,要不是接到警方電話,車主還不知道自己的車被人偷了。
A部門中年人眯了眯眼睛,目標選擇如此精準,嫌疑人顯然做過前期調查,知道短時間內不會有人報警。
這時,技偵民警摁動遙控器,幕布上的照片被替換,幾張超市佈局圖出現在衆人眼前,之後他緩緩說道。
“我們判斷,一定有人在超市接應嫌疑人,他們在地下停車場換乘了懸掛真實車牌的車輛離開,所以交管系統沒有預警。
另外,由於停車場內部的監控也被人破壞了,我們不知道嫌疑人換乘了什麼車輛,但有目擊者稱看到幾個男人上了輛黑色轎車。
問題是這輛車的車型、顏色很常見,案發後共有43輛同款汽車離開停車場,當中的35輛已找到,車主正在接受筆錄。
剩下的8輛車,有6輛離開了H市,1輛是公車還沒回單位,另外1輛在城東國道9公里處不見了,各位首長,接下來該怎麼查?”
“從最後一條開始查,車不會無緣無故的消失。”
A部門中年人聽到技偵民警的問題突然開口,接着看向自己帶來的技術人員。
“調取城東的實時衛星圖像。”
“是!”
技術人員說完打開隨身的筆記本,幾分鐘後投影式將H市東部的衛星圖像投射到幕布,在合成孔徑雷達的拍攝下,地面上的所有建築一覽無餘。
警方人員看得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到底是A部門,連衛星都能調用。
距離水道管理處被控制4個小時。
屏幕上的畫面不斷拉動,村莊、工廠、橋樑快速閃過,忽的,全神貫注查看地圖的方躍進喊了聲停,畫面停止在某片區域。
“放大!”
方躍進看着幕布,頭也不擡地命令技術人員。
技術人員敲了敲鍵盤,畫面快速放大,圖像變得越來越清晰,能清楚看見一棟辦公樓外停了好幾輛汽車。
“右上角那輛車跟消失的車輛一致。”
A部門中年人站起來沉聲說了一句,又轉頭詢問H市警方負責人。
“這什麼地方?爲什麼深夜還有這麼多車在停車場?”
“那是淮河入江水道管理處,工作人員都住在市裡,晚上應該沒車。”
對方的回答讓所有人的心中一沉,淮河入江水道是一條重要的灌溉河渠,要是嫌疑人將危險品……
“馬上派無人機過去偵查!”
A部門中年人一拍桌子,目光死死盯着幕布。
一個小時後,距離水道管理處被控制5個小時,鄔春陽猛地睜開眼睛對旁邊的小特務點點頭。
“去準備吧,咱們的客人要到了。”
小特務沒有說話,拉了拉槍栓轉身走出會議室,隨即外面傳來了人員的跑動聲,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電腦前的棹子嚥了咽口水,手上再次加快了碼字的速度,屏幕上TXT文件的字數統計顯示“8534。”
果然,不逼一下,人永遠不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鄔春陽看到這幕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
(8)
醫院病房中,方躍進正在與駕駛商務車從滬上趕到H市的男人展開對話,A部門中年人站在一旁旁聽。
“閔勇?”
“是,我叫閔勇。”
“你的職業?”
“進出口公司老闆。”
“閔先生,挾持你們一家三口的那些人,到底有什麼目的?”
“他們需要我開車!不過領頭的老頭拿出過幾張照片,看樣子是要去找對方。”
“如果讓你看到真人,你能不能認出照片上的人?”
“能!找到他們就能找到殺害我妻子和女兒的兇手,警官,求求你了,帶我去吧。”
“我可以帶你去,但你必須聽從警方的指揮,明白嗎?”
“閔某明白。”
“恩,穿上,咱們走。”
方躍進拿來一件防彈衣遞了過去,又詢問醫生,閔勇現在能否出院。
醫生給出了肯定的回答,閔勇只是受到了驚嚇,精神狀態不佳,不影響日常行動。
方躍進滿意頷首,而旁邊的A部門中年人突然問了一個尖銳的問題,語氣異常冷漠。
“閔先生,兇手爲什麼沒有殺你,對方既然殺了你的妻子和女兒,沒必要再留你一命。”
正將腦袋套進防彈衣的閔勇停住了,他強忍怒火看着中年人一字一頓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定要那幫畜生償命!”
正常人遇到這種事,確實不會有心情思考兇手的想法,中年人歉意一笑轉身走出病房。
五分鐘後,亮着警燈的車隊駛出醫院,朝着城東疾馳而去,路上不時有警車匯入隊伍。
途中,中年人透過車窗發現幾輛外地牌照的汽車勻速駛向東方,看樣子都是一家人出來旅遊,便沒放在心上。
H市交通建設得不錯,加上警車開道,十公里的路程轉眼就到。
此時淮水入江水道管理處已經被團團圍住,荷槍實彈的特警封鎖了所有出入口,局勢一觸即發。
但圍牆內的管理處沒有任何動靜,辦公樓的窗戶都拉上了窗簾,門口的保安庭裡空無一人,安靜的有些可怕。
要不是之前無人機拍到了樓內有武裝人員出沒,誰也看不出裡面藏了人。
警車車隊在封鎖圈外停下,方躍進走下車,跟負責現場指揮的H市警方負責人聊了兩句。
“情況怎麼樣?”
“都圍上了,保證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從另一邊下車的中年人看了看現場,眉頭緊緊皺起,提醒了警方負責人一句。
“這裡地形太平坦了,沒有任何掩體,封鎖圈再擴大100米,所有人做好隱蔽,我們的對手很可能有狙擊手,讓防爆裝甲車擋在最前面,對了,內衛呢,”
“好,我馬上下令,內衛還要一會,他們出動要走程序。”
警方負責人回道,說着招招手,讓警員們按照中年人的安排後退。
在國內,只有涉及嚴重暴力犯罪和涉槍犯罪,內衛纔會出動,並且要向中樞指揮機構申請或者備案。
深知其中利害的中年人沒有指責H市行動緩慢,沉吟片刻後他向方躍進提議,如果要進攻,必須由A部門的行動隊伍打頭陣。
通過這幾天的觀察,中年人十分肯定,這次的敵人是某個國家或地區的職業情報人員,還是少見的古典派特工。
像這種既可以搞情報,又可以搞行動的特殊人員,普通軍警雖然可以應付,但要付出巨大的傷亡。
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A部門乾的就是這份工作,自然要衝在前頭。
在他說話的時候,幾輛貼着深色反光膜的國產大型SUV在射擊死角停下,十幾名戴着頭套的武裝人員迅速下車佈防。
H市特警看着這些人裝備的新型衝鋒槍、突擊步槍、狙擊槍、夜視儀、重型防彈衣、閃光彈、震撼彈、進攻手榴彈,倒吸了一口涼氣,手中的92和95頓時就不香了。
孃的,今天算是知道什麼叫武裝到牙齒了,對方人手一套的防具,其價格幾乎跟他們一箇中隊全年的訓練費用相當。
“好,就這麼決定了,咱們研究下作戰計劃。”
方躍進沒有反對,招呼兩人來到SUV旁,自己則將一幅大比列尺地圖放在了引擎蓋上。
H市警方負責人也沒有反對,他得對手下的生命負責,爲了面子打腫臉充胖子,那不是一個合格的領導該做的事。
三人低着頭,藉着路燈商量了一會,決定分兩步走。
第一步派遣排爆機器人對圍牆等出入口進行檢查,然後再想辦法與裡面的人溝通,搞清楚對方的目的。
很快,一輛半人高的黑色履帶機器人在操控手的遙控下緩緩向大門移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辦公樓內,鄔春陽用一面鏡子觀察着外面的景象,回頭對棹子感慨道。
“你們的科技真先進啊,剛剛來了架無人飛機,現在又來了機器車,短短几十年的功夫,國家興盛至此,地下黨了不起。”
棹子沒有擡頭,雙手在鍵盤上飛舞,隨口問了句下面該怎麼辦。
鄔春陽收回鏡子,理了理自己的衣領,停止腰桿笑着回了兩個字。
“出去。”
打字聲停下了,棹子不可思議地看着鄔春陽,卻見對方大步走出會議室,腳步聲漸漸遠去。
管理處大門處,排爆機器人的鏡頭掃過四周,機械手靈活地打開了保安亭的木門,兩個被捆綁和堵住嘴巴的保安出現在後方操控手的屏幕中。
“救人!”
中年人當機立斷沉聲下令,A部門行動小隊分成兩隊,一隊掩護,一隊以“一字”隊形用車輛作爲掩體接近大門。
就在行動小隊距離保安亭還有幾米遠時,黑漆漆的辦公樓突然燈光大亮,一個身影從樓門慢步走出,衝着外面高聲喊話。“諸位朋友,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
(9)
突如其來的喊話,讓方躍進、中年人、H市警方負責人大吃一驚,三人互相看了看沒有回話,想看看對方到底在耍什麼花招。
面對上百支槍口,鄔春陽面不改色,大搖大擺走到大門旁,沒有絲毫恐懼,如同行走在自家的客廳一般。
看了看地上的機器人,他緩慢地撩起了自己的衣襬,看向黑壓壓的人羣戲謔道。
“我身上沒有武器,難道你們地下黨人連這點膽子都沒有嗎。”
如此低級的激將法,方躍進差點氣笑了,笑完便想走出去,作爲黨┴員,他必須站出來,但中年人一把將其攔下。
“對方是有意的,他想搞清楚誰是指揮人員,還我去吧,如果我沒猜錯,這傢伙是我的同行。”
說完也不等方躍進拒絕,中年人大步流星走向鄔春陽,臉上掛着和煦的笑容並伸出右手。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昏黃的燈光中,兩個不同時空的情報人員面對面站立,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你好,鄙人W。”
“你好,W先生,叫我老A就行。”
“老A?你這個人不老實啊。”
“彼此彼此。”
兩人各自介紹了一句,然後同時停下,繼而又同時哈哈大笑。
老A掏出一包香菸,抽出一根看看鄔春陽,鄔春陽點點頭將煙拿在手裡,啪嗒一聲打開煤油打火機點燃後送到對方面前。
用力嘬了幾口把煙引着,老A吐出煙霧,跟鄔春陽並排站在一起,以老朋友之間聊天的語氣說道。
“W,給你一個機會,現在讓你的人放下槍,我保證你在監獄裡活到自然死亡,除了正常審訊,不會有人去打擾你。
怎麼樣,都是幹這行的,你應該知道這個條件很優厚了,畢竟你們只殺了三個人,而且他們還是殺人兇手。”
鄔春陽笑容更甚,對方不簡單啊,短短兩句話試探了三次。
一是試探他是不是頭目,二是試探或確定他們的身份,三是試探他們有沒有殺那三個在B小區出現的敵人。
他抽了口煙,望着遠處的入江水道幽幽開口:“他們不是我的人,我們有我們的紀律,我死了,自然會有人接替我的職責。
同樣的,紀律也不允許我們投降,我選擇對話,只是不想讓事情不要向最壞的方向發展,不代表我害怕你們,老A你懂嗎。”
鄔春陽像是說了,又像是什麼都沒說,高手對招,較量都在細微之處。
老A聞言面色一沉:“不想讓事情不要向最壞的方向發展?那管道疏通劑、花肥、白糖是幹什麼的!你別說是打掃衛生和種花!”
或許是察覺語氣太過嚴厲,他稍稍停了頓一下,放緩語氣繼續勸說。
“我不管你們有什麼目的,在我們的國土上,任何人都不能亂來,亂來就要付出代價,哪怕追到天涯海角,我們也會讓對方血債血償。”
鄔春陽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還拍了拍老A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坦誠道。
“不用再試了,壓力測試對我沒有用,有這個時間,咱們不如聊點有意思的話題,這幫小子學的挺雜啊,有紅俄、英國特殊部隊的影子。”
說着,鄔春陽朝着A部門行動小隊的方向揚了揚下巴,也不管對方兇狠的目光。
遠處一輛防爆車後,閔勇在警察的保護下伸出腦袋,用夜視望遠鏡看向鄔春陽的臉。
“怎麼樣,是照片上的人嗎?”警察問道。
“是其中一個!”閔勇語氣肯定。
這條消息被迅速傳回到方躍進處,隨之老A耳蝸中的隱┴形耳機傳出了兩聲敲擊。
聽到暗號,老A裝作若無其事道:“W先生好眼力,學習別人的長處不丟人,我們的隊伍就是在這種學習中一點點壯大的。”
鄔春陽微微嘆氣,人比人氣死人,黨國啊黨國,真的還有救嗎?他不禁問了自己一句,可惜這個問題的答案早已註定,
這時,注意到辦公樓某扇窗戶的燈光熄滅,鄔春陽心中一鬆,轉頭直視老A再次出聲。
“那你們首先要學習日本人的隱忍,從一百多年前起,鬼子就開始派遣間諜潛伏民國,這些間諜的外表、語言、習慣甚至家庭背景都完全看不出問題。
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一代代的日本間諜在這個國家生根發芽,完美融入了社會各個階層,啓用時只需要一句暗語。
他們就藏身在你我的身邊,一旦收到命令,他們會毫不猶豫地爲那個狗P天蝗獻出生命,老A,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的圍觀者有點太多了。”
圍觀者太多了!
這句話猶如一旦驚雷劈在老A的心頭,路上看到的那些外省牌照汽車,妻子和女兒死亡,自己卻安然無恙的閔勇,無數片段瞬間聯繫起來。
老A以最快速度扭過頭,試圖提醒手下和警員們,但瞳孔中一支黑洞洞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他,不,是對準了W。
舉槍者正是看上去瘦瘦弱弱的閔勇,三名強壯的刑警躺在他的腳邊生死不知,隱藏了多年的刺客今天露出了狠毒的獠牙。
“砰!”
——
(10)
閔勇,或者說石川光久滿是獰笑,自曾祖父開始,歷經四代人的使命,終於要在他的手上完成了!
自小接受的武士教育,秘密前往本土的殘酷訓練,金錢和人脈的支持,種種過往歷歷在目。
他願意爲天蝗和帝國付出一切,爲此他甚至娶了一個卑賤的民國女人並生下孽種。
快了,快了,只要完成了任務,自己留在本土擁有高貴血脈的孩子會得到最好的照顧,石川家將會成爲新的名門望族。
即使他沒有成功,外┴圍那些跟他有着相同經歷的同伴也會繼續任務。
他們中有的是老師,有的是官員,有的是商人,身份不同,但永遠都是天照大神的子孫。
石川光久在剎那間回顧了整個人生,強行抑制住飆升的腎上胰素,對準了似乎驚呆的目標,手指輕輕釦動扳機。
“砰!”
“砰!”
……
槍聲接連不斷響起,一枚枚古老的毛瑟子彈從數百米外的農田中射出,擊中了石川光久和準備闖卡的日本間諜。
沉浸在美夢中的石川光久只覺得腦袋一懵便失去了全身力氣,重重摔在昏倒的刑警旁,臉貼着冰涼的地面,整個世界逐漸傾倒、黑暗……
閔勇奪槍、間諜闖卡、槍聲響起,這個過程看上去很長,其實只是眨眼間,現場變得無比混亂,很多警察還以爲是管理處裡的人開槍,下意識瞄準了鄔春陽。
老A由於站的遠,周圍又沒有遮擋,看到了所有細節,當即站在鄔春陽面前,對衆人揮舞雙手大喊。
“不要開槍!不要開槍!”
良好的訓練和紀律讓特警們在聽到命令的瞬間反應過來,鬆開了扳機,調轉槍口對外警戒。
再看農田裡,一塊兩米見方的泥土被整體掀起,從地下鑽出一個滿身是泥的人,此人摸了摸臉和腦袋,露出了光禿禿的腦門。
“呸,MD,這幫王巴蛋!”
吐出嘴裡的土,樣貌比1941年老了不少的歸有光罵出了聲,還是那個配方,還是那個味道。
緊接着,兩塊、三塊、四塊,更多的泥土被掀起,十幾個猶如泥猴一樣的人抱着毛瑟狙擊槍起身。
輕點完人數,歸有光帶着人以戰鬥姿勢跑步接近管理處,包圍的特警不知道如何處置,紛紛看向老A。
“放行。”
老A想得很明白,就現在的情況看來,眼前的這些人是友非敵,既然對方要進去那就進去吧。
下達完命令,他看着衣衫襤褸但目光警惕的槍手們,敬佩地問了鄔春陽幾個問題。
“他們潛伏了多久?衛星圖片顯示,這裡24小時之內沒有任何異常。”
“50個小時。”
“就靠一塊蓋着泥土的油布?”
“是的,只有一塊油布。”
“能量棒呢?”
“沒有。”
“水呢?”
“也沒有。”
老A震驚了,A部門的行動小隊雖然也有類似的抗疲勞抗飢餓訓練,可絕不會如此瘋狂,對方到底是什麼人。
鄔春陽似是想到了什麼,目光放空遙望天空的繁星,用只有兩人可以聽到的音量淡淡道。
“我曾經遇到一個你們的人,他被日本人整整審訊了半年,相信我,過程比你想象的要殘酷,可他沒依舊沒有開口,含笑走上了刑場。
記住!不要丟失了你們的信仰!來到這裡短短十幾天,我發現你們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希望你們可以實現那些犧牲者的理想。”
說罷,他擺擺手走向辦公樓,任務結束,該回家了。
這會天色放亮,朝陽在東方升起,老A望着他的背影,大聲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究竟叫什麼?”
“鄔春陽。”
聲音傳來,鄔春陽踏進了辦公樓,兩個世界的碰撞就此結束,或者是暫時結束。
老A眼睛圓瞪,鄔春陽,棹子失蹤後他爲了瞭解目標特意去看過對方的小說,W竟然跟書中的角色一個名字。
這是玩笑?
還是?
老A腦袋有些混亂,對了,剛剛那些槍手拿的是好像是毛瑟,嶄新的毛瑟,老A的思緒更亂了。
辦公樓裡。
鄔春陽微笑着點點頭,棹子深吸了口氣,輕輕點了幾下鼠標,將一萬多字的章節全部上傳。
幾乎是同時,鄔春陽、歸有光等人有了一種奇妙的預感,他們可以回去了。
“你出去吧,外面的人不會爲難你。”
鄔春陽深深看了眼棹子,有種想將其帶走的衝動,不過想想又放棄了。
隨時改變的世界會讓他們失去敬畏之心,人,終究要靠自己,國家也是。
棹子不知道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木愣愣的朝外走了兩步,突然停住回頭:“我還能再看到你們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鄔春陽笑了笑,目光清澈,再次揮手告別。
棹子癟癟嘴,心說玩什麼神秘啊,下文就把你送到東北去,腳下不停離開辦公樓,高舉雙手走出大門。
“報告,探測到有衛星電話信號。”
正當老A和方躍進詢問棹子樓內情況的時候,一個技術人員發現附近有異常通訊。
難道除了裡面的人, W在外面還有同伴嗎,老A、方躍進對視一眼,帶人衝進了大樓。
半個小時後,搜查完所有房間,望着空蕩蕩的會議室,所有人目瞪口呆,一樁永遠無法解開的迷案就此誕生。
或許很多年之後,只有A部門總部內那份落滿塵土的絕密卷宗,才能證明這件事真的發生過……
——
(心太軟)
鄔春陽掛斷衛星電話的同一時間,H市文化廣場上人山人海,跳舞的老人,踢毽子的孩子,學輪滑的學生在和平下自由生活。
鴿羣盤旋飛過,尾部的鴿哨發出嗡嗡嗡聲,一個矮胖老者坐在長椅上,雙手掰下幾粒麪包扔到地下,身旁放了個皮箱。
“真是個美麗的地方啊……”
老者讚美這座城市,可眼中帶有濃濃的惡意和貪婪,彷彿下一刻就要化身饕餮,將這美好全部吞噬。
忽的,一個穿着風衣的中年人在他身旁坐下,老者的手微微一頓,收回後悄悄往皮箱摸去。
“土肥原先生,不要白費力氣了,軍統的新型神經毒素沒有解藥,你還有一分鐘時間懺悔你所犯下的罪惡。”
中年人看着手錶溫馨提示對方,陽光下他笑得很開心,一如多年前加入特務處時。
或許是上了年紀,心變軟了,聽到老對手的呼吸慢慢消失,中年人靠在椅背上,善良地爲老者解答起其心中的疑惑。
“這就是一個局,明白了嗎,我的目標一直是你,小說、改變世界線統統都是煙霧彈,誰讓你那麼惜命,半步都不離開官邸呢。
皮箱裡裝的是科技資料吧,你們日本人啊永遠狗改不了吃┴屎,做什麼事都是偷偷摸摸,多謝了老朋友,咱們地獄見!”
說出最後一句,中年人提起皮箱走進人羣,與一張張笑臉擦肩而過,畫面就此定格。
“咔!”
頭戴鴨舌帽的導演從軟椅上爬了起來,激動地對所有人宣佈:“《蟬動》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