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山,原本是珍珠港基地附近的一處山脊,隨着太平洋局勢的緊張,美軍將整個山腹挖空,建造了戰略油庫。
這是一個巨大的燃料儲存設施,內部有20個超大型油罐,總容量達到2.5億加侖,可以爲太平洋艦隊的艦船和飛機提供至少半年的油料支持。
如此重要的戰略要地,縱然是粗心大意的美國人,也在此地投入了大量的警戒力量,以防敵方破壞。
而在得知日諜活動猖獗後,美軍對紅山油庫的戒備更是達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可以用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來形容。
所有日裔,包括海軍中的日裔水兵被禁止接近油庫所在區域,違者一律交由憲兵部隊處置。
你說民┴主?民┴主是看對象的,是看膚色的。
對待昂撒人,美國憲兵和警察還會顧慮,對待一幫移民的三等公民,槍托和軍靴就是民┴主。
左重和小澤川收到東京命令數天後,一輛懸掛美軍車牌的轎車出現在戒備森嚴的紅山油庫門前。
胳膊上戴着MP袖章的憲兵攔下汽車,看了看車輛前後排,俯身對司機說道。
“Sir,我需要查看許可文件和你們的證件。”
此人說話的時候,不遠處的M2重機槍緩緩搖動,12.7口徑的槍管遙遙指向汽車。
司機掏出證件和許可文件,後排的ONI瓦胡島負責人納桑·哈爾也將證件交給了憲兵,順便看了眼窗外。
他的目光所及之處到處是全副武裝的巡邏士兵,雖然模樣有些懶散,但人數衆多。
憲兵瞄了瞄哈爾二人,仔細查驗了許可文件,又在手上的登記表上確認了一遍,對着哨卡說了句放行。
攔在車前的木質欄杆升起,汽車一溜煙開進了油庫大門,順着公路轉了個彎消失在綠樹掩映中。
又行駛了數百米,經過三道檢查,佩戴少校軍銜的納桑·哈爾在油庫主洞口前下車,向一名中校行了個美式軍禮。
“下午好,長官,我奉命前來覈查油庫內的安全情況。”
“你好,哈爾少校。”
中校右手併攏放在帽檐前甩了甩,口中慢悠悠回道,然後也不多說帶着哈爾走向油庫入口。
即便兩人是在場美軍中軍銜最高的軍官,甚至中校還是油庫守衛部隊的指揮官,可兩人在進入油庫前依然交出了配槍和身上的所有物品。
接受完檢查,一米多厚的純鋼大門在電動機的推動下慢慢打開,由於氣壓的變化,一股夾雜着燃料味的涼風從洞內吹出。
納桑·哈爾揉揉鼻子,跟在中校身後走了進去,兩人剛一進入,鋼門便隨之關閉。
鋼門後方,高大的半圓形通道內無比安靜,防爆燈發出暗淡的光線,地面上有數條鋼軌朝着洞窟內部延伸。
“少校,你得遠離鋼軌,如果你腳底的鞋釘和鋼軌碰撞發出火星,我們兩個都得去見上帝。
正因爲如此,這裡的運輸車全由電力驅動,車輪還包有特殊橡膠,不僅安靜,也更加安全。”
中校語氣幽默,表情卻很認真,這關乎到他們和整個油庫的安全。
納桑·哈爾不是中學都沒畢業的大頭兵,知道在充滿油氣的封閉空間內一顆火星的威力,當即小心地避開鋼軌。
中校見到他的反應,一邊朝通道深處走去,一邊向其介紹油庫的情況,語氣非常自豪。
“少校,在你眼前的是世界上最大的人工油庫,目前20個油罐已經裝滿了10個,其餘10個油罐下個月之前也將全部裝滿。”
納桑·哈爾無法體會對方的心情,作爲一個情報人員,20個裝滿燃油的油罐在他眼裡就是20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否則他沒必要向司令部申請前來覈查。
勉強笑了一下,哈爾詢問道:“Sir,油庫上方的掩體有多厚,能否抵禦重磅炸彈襲擊?周圍掩體可以挖穿嗎?”
聽到哈爾竟然敢質疑自己的專業,中校不樂意了,用非常肯定的口氣給出了回答。
“少校先生,這個笑話並不好笑,如果有人想要挖穿三百米厚的山體,那他一定是在白日做夢。
也沒有能夠炸穿數十米厚掩蓋土層的重磅炸彈,我們做不到,日本人更做不到,紅山油庫堅不可摧!”
納桑·哈爾聳聳肩,不想跟對方在這種毫無意義的問題上浪費時間。
不過三百米厚的山體,幾十米厚的掩蓋土層確實可以保證油庫的基本安全,但也僅僅是基本安全。
世界上沒有攻不破的堡壘,如果油庫的工作人員變節,再厚的山體和掩蓋土層也沒有作用,而他這次來就是爲了避免這種事發生。
中校還不知道客人已經把主意打到了自己以及手下的身上,口中繼續介紹油庫內的種種安全設施,說話中極盡炫耀。
珍珠港附近的制高點。左重拿着玻璃瓶,用力吸了口瓶中的可樂,目不轉睛觀察了一會油庫的警戒情況,隨即轉身離開。
通過監視和外┴圍的打探,現在他可以確定,想要混進油庫基本不可能,膚色的差別足以抵消一切努力。
黃種人連靠近油庫都做不到,更別說進去了,只怕剛剛走到大門就會被憲兵送到監獄享受資本主義鐵拳。
收買工作人員也不太現實,美國海軍的軍餉和待遇是出了名的好,跟窮鬼日本人完全不一樣。
先不說鬼子舍不捨得花大價錢收買美軍基層官兵,就算捨得,想要策反總要面談吧。
可知情者透露,紅山油庫的工作人員半年才輪換一次,結束工作後統一返回美國本土休假,根本找不到接觸的機會。
外鬆內緊,這就是紅山油庫的狀態,情況有些棘手啊。
左重嘬了嘬牙,開着除了喇叭不響哪都響的破舊汽車一路回到了商社,迎頭碰到了正準備出門的小澤川。
見他回來,小澤鞠躬道:“南佳君,我想出去跑一跑業務,商社就拜託你了,阿里嘎多。”
這是要去探查美軍指揮官官邸了嗎,左重心中瞭然,目送小澤大搖大擺匯入人羣后,他眉頭一皺有了個決定。
“哎呀,我得出門一趟,你好好工作,正常時間關門就好。”
左重一拍腦門,彷佛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急聲吩咐新招來的店員,說完快步走出蔗糖商社,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街道上人頭攢動,叫賣聲不絕於耳,各色人等川流不息。
過了十多分鐘,距離商社不到百米的一家咖啡店內,已經改頭換面的左重在靠窗位置上坐下,餘光看着商社方向。
不是他多疑,實在是小澤無法讓人放心,萬一對方跟蹤美國軍官時漏了行跡,商社百分之百會暴露,還是遠距離監視一段時間爲妙。
當左重喝到第五杯咖啡,一道身影出現在落日的餘暉中,出門時西裝筆挺的小澤川喘着粗氣,領口早已鬆開,顯得很狼狽。
“咚咚咚。”
擡手敲了幾下大門,小澤川表情茫然地撓撓腦袋,自己出門時“南佳君”不是回來了嗎,爲何現在無人應門。
疑惑中他掏出鑰匙走進商社隨便找了椅子坐下,一邊喝着水,一邊等着金┴主兼臨時上司。
左重遠遠看到小澤進入商社,沒有選擇立刻回去,而是又耐心監視了一會,確保小澤身後沒有跟蹤者。
如果真有ONI特工,那他只能選擇送小澤“回老家”了,自己馬上從瓦胡島撤退。
一艘懸掛英國國旗的小火輪正在島嶼北方等待,隨時準備接應他離開,這是軍統的線路,與日本人無關。
總之不管怎麼樣,絕不能讓美國政府知道國府軍統副局長參與到了對瓦胡島的間諜活動。
所以到了必要時刻,他只能跟小澤說一句對不起,大不了將來多給對方燒點紙錢,他左某人就是這麼義氣。
夜幕降臨,左重將涼透的咖啡一口喝光,放下幾張鈔票起身走出咖啡店,又繞了幾圈後現身蔗糖商社內。
“南佳君,你去……”
“關門,上去說。”
打斷了小澤川的問話,左重指了指樓上,反手關上門,幾步就上了二樓。
房間裡,兩人面對面坐下,還不知道自己成了魚餌的小澤激動地彙報道。
“南佳君,今天的收穫很大,我發現太平洋艦隊的高級軍官全部居住在一起,位置就在珍珠港東南方向。
跟我猜測的一樣,所有房屋的草坪上都有寫着名字的郵箱,爲了方便行動,我想明天就到附近租一間房屋。”
呦呵,都會主動找事情做了。
左重有點意外,沉吟了下點點頭,算是同意了小澤的請求,火魯奴奴離珍珠港確實有點遠。
但想到今天對方離開時的表現,他的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了幾下,目光一凝小聲提醒。
“你行走時有接受過軍事訓練的痕跡,這樣很危險,我建議你在跟蹤和蒐集情報前先劇烈運動再出門。
這麼做會讓你的動作發生細微變形,不再有那麼濃厚的軍人味道,那就這樣吧,有什麼事情及時向我通報。”
左重已經很久沒帶過需要手把手教導的手下了,也是心累。
這一刻他無比理解旅長去安南當顧問時的心情,帶不動,根本帶不動啊!
咬牙在心裡臭罵了長谷良介一頓,左重拿起桌上的報紙琢磨起自己的任務,一絲靈感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