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吃頓飯

車子不知開了多久,沈瓷的意識卻漸漸開始渾噩,眼前絕望的黑暗像是妖魔的血盆大口,在車子顛簸和行駛中將她一點點吞噬。

路上也沒人說話,只是車廂裡不時響起“噼啪噼啪”打火的聲音,聲音是從前座傳來的,證明前座的人一路都在抽菸。

煙味很重,嗆人,卻異常熟悉,而這股頻頻傳來又過於熟悉的煙味成了沈瓷在黑暗中唯一支撐下去的勇氣。

“是美版駱駝吧。”後座上的沈瓷突然開口。

前座男人微微頓了頓,這煙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抽了。

“你怎麼知道?”

“因爲以前抽過。”

“……”

沈瓷把身子微微靠在椅背上,鼻息間是嗆人的煙氣,她一路擰着的手指卻漸漸鬆開了。總有一些記憶會讓她一秒陷入絕望,但也有一些東西會在無形中給她力量。

眼前是漆黑一片,車輪還在滾,也不知道自己將會被帶到哪裡,未知的命運,未知的前路,這些沈瓷都曾經歷過,最終沒有死,活了過來,而車廂裡的煙味至少還能給她帶來一點安慰。

“能不能給我點一根?”她又問,聲音細弱卻又透着冷。

前座上的男人臉色微沉,又透過後視鏡看了沈瓷一眼,她眼睛上蒙着布條,臉色發白,但情緒好像漸漸穩定下來了,不像起初那麼無措反抗。

“女人抽什麼煙!”

“……”

沈瓷無語。

“抽菸和性別一定有關係?”

“這本來就是男人的權利。”

“呵…”

不給就算了,沈瓷也不再要,把身子又往椅子上靠了靠,嘴裡卻喃喃:“我14歲就開始抽菸了,人生中的第一根,抽的就是這個牌子…”

前座男人一時沒了聲音,隨後很快沈瓷便聽到前面開窗的動靜,他將手裡還剩大半截的煙丟出窗外,風灌進來,很快把煙味都捲走了,鼻息裡的氣息越來越淡。

後半段路更加寂靜,誰都沒再說話,連煙味都沒有了。

車子大概又開了半個小時,終於停了下來。

“辛哥,怎麼說?”

“先讓她下車!”

隨旁邊的車門開了,有人進來扯了下沈瓷的手臂。

“下車!”

沈瓷被蒙着眼睛拉下車,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耳邊有風聲,鳥鳴聲,空氣中似乎還散着若有若無的煙香氣,只是這個煙香與剛纔車裡的煙味不同,淡而好聞。

“你們在車裡等,我帶她過去!”聲音幽幽的,沈瓷能分得出來這聲音應該來自剛纔前座那個男人,隨後後腰又貼過來一隻手掌,沈瓷後背瞬間僵硬地停了停,他似乎感覺出沈瓷的反應,輕輕在她後腰託了一把。

“別緊張,別把布條拿下來,跟我走。”

“……”

大概是他身上還帶着剛纔駱駝的煙味,沈瓷沒有太排斥,更何況她也知道自己跑不到哪裡去,只能乖乖配合。

男人帶着她走了一段路,不過那段路也算挺“崎嶇”。

“前面兩米處拐彎…”

“再走三步擡腳,跨過門檻!”

“…有臺階,你聽我口令再邁步,1,2,3…”

“……”

沈瓷感覺被他引着穿巷繞院的,也不知到哪兒了,只感覺空氣裡的那股煙香更加濃郁,就這麼跟着又走了幾分鐘,終於停了下來,旁邊男人似乎微微收了一口氣。

沈瓷問:“到了?”

他不吱聲,像是在原地停了一會兒之後才推開面前厚重的木門,“吱呀”一聲,沈瓷感覺有風迎面吹來,後腰上的那隻手掌又不輕不重地頂了頂。

“擡腿,進去。”

沈瓷照辦,擡腿跨入門檻,被他帶着進了屋,站定,耳邊傳來男人沒什麼起伏的聲音:“人帶來了。”

沈瓷也沒急着把眼前的布條拿下來,直到身後傳來關門聲,證明剛纔帶她進來的那個“辛哥”已經走了,這才緩緩把布條解了下來,而長時間陷在黑暗中的瞳孔一瞬間遭遇到強光,閉了會兒眼睛才勉強適應過來,沈瓷再度將眼皮撐開,首先進入視線的是滿室金色的光,從窗外照進來,又被窗櫺上的格紋硬生生分割成無數條,每一條都各自照在自己對應的物件上,陳舊褪色的供臺,佛像,香爐,泛黃的蒲團和軟塌,空氣中飄着許多浮灰,被韻黃的光線照着,可以看到它們正在一顆顆爭前恐後地往下落,而面前是一張小巧的圓桌,兩把被歲月磨得油亮的紅漆太師椅,圓桌上擺了兩幅碗碟和筷子,滿滿一桌子菜。

站在窗口的人終於轉過身來,披在他身上的金色陽光像流動般一層層揭開。

沈瓷終於看清他的面容,依舊是一件開襟中式褂子,鴉青色,脖子上掛的一長串佛珠一直垂到略微往前凸起的肚子上,掛墜好像是一塊玉,雕的什麼沈瓷也看不清,只是玉面被陽光照得鮮蔥發亮。

沈瓷感覺有東西在心裡一下子散開,又一下子收緊。

“李先生…?”

窗口男人細微一笑,肚子上晃晃蕩蕩的那塊玉就漸漸往沈瓷這邊靠近,直到離她僅差兩步之遙的地方站定。

看清了,真的是塊玉,雕了觀音相。

“沈小姐,又見面了。”

李大昌聲音低沉,就像這間陳舊卻又安詳的屋子,許是周圍浮香暗動,光線又攏在他身上,所以此時的李大昌看上去真的可以用“慈眉善目”來形容,可儘管這樣沈瓷頭皮還是麻得厲害,但勉強還能鎮定。

“李先生這是做什麼?”

“前幾天在棲元寺的涼亭裡不是說了麼,要請沈小姐吃頓飯的。”

“吃飯?”沈瓷冷笑,“那陣仗擺得未免太大了,從甬州到鄭州,就爲請我吃頓飯?”

沈瓷也不知道李大昌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昨晚她查了曹小豔家的背景,已經懷疑這事可能另有起因,現在看來大概朱旭和方灼都在李大昌手上了,至於李大昌爲何要勞師動衆的把自己弄到鄭州來,她不清楚,也不急着問了。

之前她心裡暗急是因爲摸不到對方的底細,現在李大昌主動露面,她反而要淡定一些了。

沈瓷又轉身看了一圈周圍的環境,屋子很舊,但比較亮,偶爾還能聽到窗外傳來的鳥叫聲。

“這是哪兒?”

“我修持的廂房!”

李大昌回答,自己已經緩緩踱步走到圓桌朝南的位置,拉開椅子坐下,又擡手示意沈瓷:“你也坐吧,菜都已經上桌好一會兒了。”

沈瓷卻站着不動,李大昌顯示出了極好的耐心,幽幽等了片刻,最後才說:“是不是嫌我請的不夠誠意?”

“……”

“還是嫌這菜不符你的胃口?”

“……”

“要菜不符胃口那也只能請你多擔待了,畢竟這是寺廟,後廚只會做素齋。“

“……”

“要嫌我請的不夠誠意麼…”李大昌微微一笑,坐在太師椅上拎了水壺開始給沈瓷倒水,嘴裡卻在自言自語,“你說多少年了?”

“……”

“十年?還是十一年?”

李大昌已經把沈瓷面前的水杯倒滿,淡淡地又勸:“要不你先喝點水吧,我看你臉色不大好。”

“……”

沈瓷的耐心快要被他磨掉了,她大老遠從甬州趕來,被他弄到這間不知藏在哪的破廟裡,如此費盡的折騰可不是來陪他吃飯喝茶聊天的,更何況都不知道李大昌講的這些莫名其妙的話算什麼意思。

沈瓷也不接茶杯,只是冷着臉問:“李先生大概挺忙,我也忙,所以這些不必要的虛禮就免了吧,大家都節省一點時間,我來是想把我手下兩個記者帶回去,不過李先生弄這麼大動靜肯定也有條件跟我談,或者我哪裡得罪了你,所以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到底想怎樣!”

沈瓷乾脆把話都挑明瞭,豈料對方挺無奈地笑了一下,拎着水壺又坐到太師椅上,就那麼懶洋洋地盯着沈瓷看,一雙渾濁卻又好似藏着什麼的眼睛,沈瓷被他看得莫名心慌。

“李先生?”

李大昌虛虛又是一笑,手掌在太師椅的扶手上摩挲着握了握,緩緩開口:“怎麼長這麼大了還跟以前一樣?”

“……”

“脾氣急,又犟,還不知道服軟!”

“……”

“不過我記得那時候你話沒現在這麼多,安靜,不喜歡啃聲,也不像其他丫頭那樣總是哭哭啼啼吵個沒完,所以那麼多姑娘裡面我最喜歡你…”

沈瓷覺得腦中千萬思緒劃過,可都像流星一樣稍縱即逝,她想抓住一些什麼,卻又彷彿摸不到東西。

“你這話…什麼意思?”聲音有細微的顫抖。

面前男人又垂頭理了理掛在胸前的佛珠子。

“沒什麼意思,就是年紀大了總想起一些以前的事,特別是前陣子無意中見了你,所以叫你來敘敘舊…”

“……”

“你又不肯賞光陪我吃這頓飯,連杯水都不願喝,這脾氣怎麼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哦對了,我好像記得那時候你不叫這名字,後來改了?……幹嘛改啊,以前那名兒多好,大慈大悲,那一水兒女孩的名字裡面我一眼就相中了那個字……”

沈瓷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生根而起,漸漸像藤蔓般將她纏住,越纏越緊,快要窒息,對面男人的說話聲已經漸漸模糊。

他是誰?他在說什麼?

沈瓷撐着桌面勉強站穩,低頭一口口喘氣,不下心碰倒了手邊那杯水,水還尚有餘溫,一下子全澆在沈瓷的衣服上……

他要她給個解釋媚眼如絲原來命運早有伏筆他去陪她加班阿幸目睹現在的沈衛他是我這輩子愛的第一個男人她生平最痛恨“情人”兩個字她徹夜不眠慈善家和敗類就當我已經死了深夜歸家這些人都是被你害死的採訪死者家屬不是不想見,是不能見我情願你是女鬼他最後一點退路她生平最痛恨“情人”兩個字進入瘋人院這些人都是被你害死的吃火鍋那個雨夜,冥冥中早有伏筆第二次交談我只和他睡過,僅此而已再給我一年時間那根筋斷了我不是救世主春日是萬物復甦的季節日光傾城,從此陌路人連塊碑都不會讓她見那賤人在哪裡還有沒有人性她得罪了李家別動,看着火偶然撞見答應接受採訪她如白開水她的檔案都是假的爲什麼面對她要心虛你來當我的伴娘我對你有興趣她想回家,存心讓他不痛快他要出差一週注意江丞陽你什麼意思人去樓空她和沈衛的關係爲了她背水一戰與江丞陽的律師見面把自己交給我天道昭昭,因果循環他是狐狸有沒有酒後亂性一起參加婚禮搬家你難道不覺得委屈嗎真正的紈絝子弟越靠近,越絕望非要把她逼死在我面前才甘心他的矛盾心情辦理離職手續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無法解釋的詭異行爲深夜談心她胃不好救世主不是這麼好當的有錢人的上帝視角我帶你去見他吧我不恨你,愛你都來不及除夕團圓飯他的目的應該沒這麼簡單刻骨銘心,我對你是認真的她總是自私自利隔着馬路的電話你去了又能怎樣直接付諸行動兩人共度的夜晚李天賜的把柄他在商場上唯利是圖別用婚姻當籌碼擺局想和你敘敘舊他最後一點退路來者不拒,他醉了沈瓷跟他一起出差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接溫漪吃飯李玉秀可能不行了你還有五天時間日光傾城,從此陌路人她無條件配合意外的不期而遇她知道審時度勢奠基儀式她總是自私自利入土爲安警方內幕她令他措手不及江巍病重帶血的車鑰匙她可算找到了比她更會算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