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知道,爾等反清滅洋的意圖早已驚動了官府!據說官府中隱藏有洋人的買辦,武林中也有人專爲洋人傳遞消息!”
馬福益一聽,偶然想起,那夜陸先生與劉道一來雷石鎮時,就有官府爪牙跟蹤了,一定走露了風聲,現在師父也知道了這件事,要麼是官府的耳目太多,或者是華興會中隱藏着官紳中人!
“師父怎麼知道的?”
霹靂山人沒說話,從懷中掏出一個捏緊的紙團,遞過去,馬福益雙手接了過來。
“你認識這個人嗎?”
馬福益打開紙團,只見皺巴巴的紙上寫着:
“旋風劍派大弟子馬福益與文匪同流合污,意在對抗朝廷!”
陸元錠
“湖南巡撫!”馬福益看完毫不思索地說。
“對,此人文武兼備!”
“但不知這紙條因何到了師父手中?”
“爲師的爲這件事納悶了好幾天哩!”接着霹靂山人講述了這紙團的來歷。
數日前,霹靂山人正在房中打坐練功課,忽聽得外房上有動靜,忙睜眼一看,一縷陽光從窗**進,他頓覺眼花繚亂,一片模糊,忙運功力相抗,才逐漸恢復視覺。就在這時,房上一聲響,射下一件東西來,霹靂山人知是暗器,辨別方向和射來的力度,伸手一接,才知是一紙團,連忙奔出房外,那人已無蹤影。
霹靂山人好不驚駭,來人武功定然高強。
他略微皺了眉頭,反身回屋叫了聲白髮老童,無人應聲,再叫一聲,依然如故。
原來後殿又分前後兩間,霹靂山人住前面一間,老童住後面一間,兩房只一牆之隔。霹靂山人推門進去,只見白髮老童仰臥在地,面部上有明顯的手掌印,正逐漸發黑,向四處蔓延。霹靂山人頓時一驚,彎腰一看,原來白髮老童乃受江湖上毒砂掌所傷,在老童的身旁還有幾根松針,才知來人不止一人。
馬福益聽了,也自驚奇,來人如此膽大,師父在江湖中乃何等人也!他偶然想起在永州城裡見過潘天玖與赤化邦兩人,心想必是此二人無疑,但憑二人的武功入後殿傷人並致師父無絲毫覺察,真是不可思議。
“也許是大意所致。”馬福益自言自語道。
白髮老童也曾回想起,那人來得太突然,只見在窗口一閃,他便失去了說話的能力,朦朦朧朧地不知所措,其後也不知道了。
“此乃斜門歪道,稱爲彈指失神功,但只能用於普通人,武功者能以功力化解。”霹靂山人說道。
“知道劉道一的近況麼?”
“師父不問,弟子到是忘了。”
馬福益接着繼續說道:“劉師弟去日本留學,結識了很多的進步人士,去年回國現爲華興會副會長。”
“咳,可惜他們都是些知識分子,哪有反清滅洋的能力呀!”
“師父,知識分子不可小覷,正是這些文人在全國範圍內樹起反清滅洋的旗幟,國民當立即覺醒,世人也爲之矚目,何愁沒有力量!”
“清朝和洋人乃兩股強大的勢力,爾等幾個文人起得了什麼作用!”
“師父,‘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復興中華’這等號召力何等強健,一者可喚起炎黃子孫的覺醒,還可贏得友好鄰邦的支持,此乃炎黃子孫的正義鬥爭!”
“反清復明又何嘗不是?”
“不完全相同!”
“何以見得?”
“反清固然國民會全力響應,若要復明,炎黃子孫中有千千萬萬的貧民,難道沒受明朝統治者的剝削和欺壓嗎?”馬福益說完又看了一眼師父。
霹靂山人臉露猶豫之色,似乎被馬福益的這句話點到了要害處。
站在一旁的白髮老童亦暗暗地點了點頭。
馬福益知道,只要能爭取師父的應允和支持,那就相當於在江南武林中已有大半的武力,在衡嶽盛會上就能夠爭取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力量。
少頃,他接着又說:“反清復明盡是明朝的殘餘勢力,利用江南這塊美麗的地方爲他們作隱蔽,真可謂天高皇帝遠。”
“他根本就不符合所有國民的要求和利益!”馬福益強調說。
“這也有點道理。”霹靂山人沉思一會兒說道,“但還得看現實的發展!”
“人定勝天,沒什麼天意可循的!”
“但願如此!”霹靂山人說完揮了揮手,他覺得這場師徒對話該結束了。但他弄不清自己對這場對話是滿意還是厭惡。
白髮老童把馬福益領出殿內,出來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一抹霞光垂掛在西邊天上,九嶷山頂上,彷彿鍍上一層金光。
次日,馬福益覺得無聊,又惦記着回龍山忠義堂及雷石鎮礦區,如今江南武林高手雲集,雜亂難辨,自己出來好幾天了,他正準備去辭別師父,早點下山去,龔劍雷卻跑了來。
“師伯,帶我去舜帝陵玩好嗎,聽說今年開出一朵菊花哩。”
“真的!”馬福益猶豫了一會兒,心中在想着心事,擡頭一望,只見龔劍雷白淨的方臉上洋溢着無比的青春魅力和朝氣,彷彿在他的身上比別人多了幾條快活的筋骨,此時他正用渴望的目光望着馬福益。
馬福益望着他這般情形,偶然想起自己的女兒馬翠萍,忽然間又打斷了這個念頭,只淡淡地問道:“公子今年幾庚了?”
龔劍雷正企求馬福益點頭答應他的請求,卻聽得問他今年幾歲了,心中有點兒不快地說道:“稟師伯,侄兒二十一歲!”
馬福益點了點頭,心中暗道:“他比萍兒還大兩歲哩,好英俊的後生!”
馬福益沉思道:“舜帝陵也可以隨便去玩的麼!”
“我們只在外邊看年,莫走進禁區就是了。”
原來,舜帝陵比九嶷古剎還要禁區,就連九嶷山上旋風劍派的各你掌門人也未敢涉足,只在外邊觀看而已。
馬福益也有十八年未去看舜帝陵了,十八年前,當他最後一次去看舜帝陵的時候,墳瑩之上長出一株紫羅蘭花,兩片天藍色的花瓣舒展,兩根細細的花蕊高高地翹起,淡黃色的蕊頭在微微地晃動,象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
曾聽在旁邊觀看舜帝陵的老人們說,舜帝乃上古先人,墳瑩之上有靈氣,墳瑩上長草開花,至少是十年以上纔出現一次,二十年、三十年不等,若花兒開放的那一年內,必有動盪與戰爭,十八年前那一束紫羅蘭開放後不久,在四川、重慶爆發了羣衆驅逐洋教的鬥爭,燒燬教堂,清政府派兵鎮壓,羣衆死傷多人。
此後的十八年間,未聽說墳瑩上有花開放。
馬福益也想去看看舜帝陵,他拉着龔劍雷的手一同走去。當他的手接觸到龔劍雷的手時,他驚奇得睜大眼睛,再仔細地看了龔劍雷一眼。
龔劍雷莫名其妙地怔了怔,“師伯,怎麼啦?”
馬福益沒做聲,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神情專注地注視遠方。
原來龔劍雷的手如一盆火,奇熱難當。馬福益忙運內功,調動身上的冷氣至手上降溫,這是他所遇到的一雙奇怪的手,真是與衆不同。
此人日後必成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