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溼漉漉地在下雨。幽靈茶館裡幽幽燭火閃爍,映着老闆那略有些蒼白的面容。
“老闆,這次喝什麼?”琴書南也不是第一次來了,倒是沒了拘束。這老闆真是奇怪,竟是說自己隨時可以免費到這裡來喝茶。
不過說起這個老闆,她總覺得他是個很神秘的人。眼底永遠似籠着一層煙霧,讓人看不真切。她原本沒什麼愛喝茶的癖好,可偏偏老闆的茶不同,從茶裡,她大概是能夠感受到老闆的喜怒哀樂?
李斯擡頭,略有些驚訝,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火樹銀花’可好?”他的聲音微沉,卻帶着種能夠觸動人心的魔力,一瞬間擾亂了琴書南的心湖。
“好。”琴書南心裡微亂,走到了一張桌子前坐下。每次她都坐在這個地方,看那幽幽燭火後老闆那不太真切的面容,總覺心裡有種奇怪的情感在涌動。
她總覺得她對於老闆而言,是那個不同的存在。老闆從來不收她的茶錢。每次她喝的茶都與旁人不同。最重要的是別人求也喝不到的茶,老闆還給她往家裡帶。這些跡象都讓她開始有點自作多情了。
琴書南是雜誌專欄的作者,在暢銷的雜誌《輕言情》上連載的《幽靈茶館》深受很多粉絲的喜愛。老闆這一神秘的主線人物,可以說是深受這幫腦殘粉的追捧。甚至有些粉絲還大呼“此生非老闆不嫁”,組了個老闆老婆團。這些多少讓琴書南多少有點吃醋,而她也算是來獲取一下寫作素材了。
“‘火樹銀花’,嚐嚐?”老闆沒有像平時一樣,送完了茶就不見了蹤影,而是慢慢悠悠地坐在了琴書南的對面。琴書南一瞬間有點小激動,不自覺地擡頭多瞟了幾眼。
輕輕拿起茶杯,之間這茶竟是火熱的紅色,裡面還有些星星點點的銀色亮斑在流動,晶瑩透亮,漂亮得不可思議。有點不捨得喝了,怎麼辦?琴書南瞥了眼老闆,望入了老闆那幽深的眸子裡,心裡微微一顫,還是輕輕抿了一口。
舌尖就像被輕輕電了一下,麻麻的,甜裡卻又帶着點微微的酸味兒。琴書南忍不住又喝了一口,不愧是老闆的茶,她好想一飲而盡怎麼破?琴書南有點不捨得地小口抿着,喝了半天還剩半杯。
“感覺如何?”李斯看着琴書南,眼裡似是含着星星。
“好喝!”琴書南的眼睛一瞬間被點亮,捏着手上的茶杯,生怕被人搶了去。
“呵~”李斯輕笑了聲,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帶着點微微的鼻音。
琴書南一時有些激動。老闆笑了,笑了,有素材可以寫了!她的那幫小天使看到,一定又要激動得暈過去了。
李斯幽幽的目光突然凝住了,盯着琴書南脖子上掛的鈴鐺露出了古怪的神色。琴書南有些奇怪地看向他,卻見他抿了抿脣輕嘆道:“沒想到,竟是在你這裡。”
“啊?”琴書南低頭看了眼掛在脖子上的鈴鐺,提起來晃了晃,然後問:“這個鈴鐺你認識?”
李斯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耳根有點紅了。“能把它借給我嗎?”
“你有用?”琴書南不假思索地把它解了下來,放在了李斯的手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如此相信他。
“你,唉……”李斯雖是無奈的口吻,卻是連眉梢都染上了笑意,“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就這樣給了我?”
“我管它是什麼?我相信你。”琴書南脫口而出,又似乎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不得了的話,臉燒得火熱。
聽到對面那人的低笑聲,琴書南只覺心事被人窺破了,自己更加無地自容。
“斯,今日,你怎麼這麼早便回來了?”嬴政有些驚訝,平日裡基本都要等到六點半關門,今兒怎麼才五點便回來了?
“招魂鈴……我找到了。”李斯情緒有些不穩,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你在哪裡找到的?我動用各種渠道一點線索也未獲得,你竟是找到了?”嬴政原本只是略有些驚訝,這回成了震驚,“難不成是那常去你店裡的小丫頭?”
“嗯。”李斯輕應一聲,靠在沙發上,眯上了眼睛。
“斯,有了招魂鈴,你便可以擺脫魂體的狀態重新復活,再也不用怕那陽光了!”嬴政很是激動。
原來幽靈茶館之所以那般佈置,不是爲了浪漫,不是爲了復古,而是因爲李斯是魂體怕光,同時也是爲了防止客人看出破綻。
“斯,你的身體還在你的墓冢裡妥善保存着,現在我們可以到那裡去一趟了。”嬴政當機立斷,即刻提議。
李斯心底有各種各樣複雜的情感洶涌而過,終究化爲了激動的情緒。若是變爲了人,大抵我便可以恣意放縱一回了吧,阿琴,這輩子,你要等我。
甬道里長長,一眼望不到盡頭,嬴政和李斯二人點着油燈緩緩前行。這裡是不爲世人所知的地方,安眠這真正的大秦丞相。
嬴政輕輕旋開了暗門,一處開闊的地方出現在了二人的眼前。雖在地下,但卻沒有絲毫的窒息狹窄之感,反是相當開闊,宏偉壯觀。
李斯有些複雜地看着那個棺木,一時有些面色古怪。看着自己的屍體是怎樣一種奇怪的體驗,想必沒什麼人經歷過。
棺木被揭開,裡面的屍身在經年的時光裡不僅沒有一點被腐蝕,倒像是睡着了。
“快點躺上去!”嬴政大喝一聲,李斯連忙照做,魂體與肉身重合。
“叮鈴鈴——”這是招魂鈴的聲音。嬴政吟唱着悠遠的歌謠,正是屈原的《招魂》。
“魂兮歸來!去君之恆幹,
何爲四方些?舍君之樂處,
而離彼不祥些!
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託些。
長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鑠石些。
彼皆習之,魂往必釋些。
歸來兮!不可以託些……”
李斯只覺一陣劇痛,便昏了過去。隱隱約約之間,他彷彿看到了過去了自己,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