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全是!”千葉之彌道,“除此之外還有一事,想來不用我明說,關老闆已然知曉是什麼!”
當然是通天鑑了。
霎時間,過往的舊事俱清晰地從關天養的腦海中浮現了出來,心下百味雜陳,說不清是什麼感受。上一回龍山知客院中,白象一掌將他擊得假死了過去,纔將偌大的風波暫時消彌。事後又有龍山鬼魔出世等諸多事故,他對修行界的作用越發的凸顯,再者各家各派實在沒有證據證明通天鑑殘紋被他所得,爭奪這才告了一段落。沒想到事隔幾年,眼看着風波已經平息了下去,不想又經瞭然之口再掀了起來。也不知是老天爺要與他爲難,還是有人故意作梗,竟是不讓他有安寧日子過。
這些年來,通天鑑殘紋被他反反覆覆看了不知幾百遍,依舊沒能瞧出任何端倪來。他不止一次地想道:“難道我與通天鑑無緣麼?不然得了這許多片,爲何不能從中悟出半點的秘密來?”
他也曾試過用原力注入通天鑑之中、以劍氣斬刺、火燒、水浸等等諸般手段,也是沒有任何的變化。通天鑑不知以何材質鑄成,通體若玉,烈火不足以使其熾熱,入水不沉,劍氣斬刺以傷其不了分毫,原力注入有若石沉大海,不起半點反應。
別的也倒罷了,連劍氣也無法摧毀其分毫,是關天養不敢想像的。要知道劍氣乃宇宙間最強大的破壞之力,無物不摧。晉入微字境之前,劍氣還受制於境界的認知的運用方式的笨拙,無法真正實現‘無物不摧,無物不破’。眼下他已能做到由微觀而識大道,御使宇宙本原之力,破盡世間可破之物,奈何他連鑄成通天鑑是何物都不識得,自然也就無從破起。
想着這些碎事,關天養不由得萌生出了一個念頭:將通天鑑交出來吧。留着無益,還不如用它來拯救萬千生靈?
可是,神器的誘惑畢竟太大了,關天養也無法抵擋,只想着或許是方法不對,再仔細研究一下,總能發現其中的秘密。他如是安慰着自己:“……既然樓子方能行,我爲什麼不能行?再研究一下,總能發現其中的秘密……”見千葉之彌滿臉玩味地瞧着自己,關天養就感到喉嚨裡一陣發苦,故作無奈地嘆道:“那還能有什麼?不外乎是通天鑑麼。當年在龍山之上,若不是白象大師那一掌,千葉座主與那些個正道門下不知道還得怎樣逼我呢。”
“幾百年來,爲了奪取通天鑑已不知有多少人死於非命,多你一個又何妨?如今鬼魔出世,偏唯有它才能將其封鎮。不管是爲了成就個人的霸業,還是拯救天下蒼生,誰都有了搶奪它的理由……”說到此處,千葉之彌神情陡地轉冷,冷得異常嚴肅,“我聖教可沒有正道門下那許多顧忌,既然遲早要動手,那還是搶先得好!”言罷,也不等關天養作出迴應,就沉聲斷喝道:“傳下令去,即刻起巨峰頂禁止出入,誰若敢擅闖,格殺勿論!”說完,神情稍緩,這纔將目光轉向雲龍真人,不陰不陽地道:“雲龍前輩,我聖教今番前來,只爲關天養一人,並不想與貴島爲難,還請前輩不要插手。不是本座威脅,前輩若插手,我聖教必傾全力誅殺貴島散佈各處的弟子。孰輕孰重,還請前輩權衡!”
雲龍真人笑道:“千葉座主這話可教貧道不解了。貴教遠來,連個理由都沒有便大打出手,然後就是拆牆拆院拆屋子,現在又威脅貧道不要插手。敢情是千葉座主認爲敝島人丁不如貴教旺盛,便可隨意欺凌麼?”
若是別人,或許還要假意解釋一番,以免生出誤會。但千葉之彌卻直接說:“不錯,本座正是此意。若是你小蓬萊覺得可堪與我聖教正面一戰,那便放手來就是!”
不想雲龍真人竟也不生氣,嘻嘻笑道:“千葉座主說的是大實話,我小蓬萊確實無力與貴教正面一戰。看來,爲了我門下弟子安全着想,貧道了不得只好當一回孫子了!”果然退後了幾步。
千葉之彌頗有些詫異,笑看着雲龍真人,說道:“前輩果然明智!”
雲龍真人趁勢問道:“既然貧道不插手了,那座主可否大開方便之門,放貧道下山呢?反正東天宮該拆的也拆了,該毀的也毀了,留下貧道也沒意思,還不如放得了你。不知座主以爲呢?”
千葉之彌這才曉得雲龍真人不好纏,只是冷冷地道:“前輩還是稍待吧,容我拿了關天養再走也不遲!”也不再和雲龍真人多言,就扭頭直視着關天養,“關老闆,你是聰明人,從來不做蠢事。該如何決斷,還請明示!”
“決斷?”關天養故作不解地道:“不知千葉座主說的決斷是什麼?”
“通天鑑殘紋!”千葉之彌神情越來越冷,竟似狂怒中的厲鬼,眼神如刀鋒般既怨且恨地直瞪着關天養,嘶聲道:“別考較本座的決心和耐心。你若不交出來,我可以向你保證,你在漢江城的一切,還有新建的那些莊子,都會在一夜之間化爲白地。那些你保護的人,你拯救的人,都會在痛苦中死去。嘿嘿,給你一盞茶的時間,好好考慮吧!”
關天養瞬時間如同掉進了冰窟,骨髓都凍透了。千葉之彌的決心他當然不會懷疑,他也知道紅蓮宗有這個實力。一想到他可怕的場景,他就感到全身泛力,忍不住要哆嗦起來。但他也清楚,自己不能表現出半點的怯懼,不然千葉之彌就會乘勢攻上,他就會一敗塗地。他已經沒有功夫去多想要不要交出通天鑑殘紋,只是出於本能地苦笑道:“考慮麼?不必了!千葉座主,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我們都很清楚,不外乎就是想嫁禍於我……”說到此處,情緒漸趨平靜,腦子也變得敏捷得多,口舌也越發的輕快,“因爲我是唯一見證了通天鑑殘紋被你紅蓮宗奪去的人,也是唯一知道張天渝哄騙了宋介,讓他解開宋家祖傳之寶封印,獲得了通天鑑殘紋的人。我和張天渝只有一個人能活着,不然,對質之下,真相必然大白於天下,天下豈不家你紅蓮宗的容身之地?”
千葉之彌大笑,狂笑,笑聲如雷般迴盪是嶗山之巔。一時間羣山迴響,壑壑有聲,甚是驚人。“你總是喜歡耍小聰明……”千葉之彌笑得良久方纔止歇,說道:“這很不好。你要知道,你是一個人,再強大也只有一個人,縱然你能護得了自己的周全,也護不了身邊的人,護不了你在乎的人。你分析的這些固然有理,但修行界不是一個講道理的地方,本座也沒功夫和心思跟你糾纏下去。交與不交只在你一念之間,殺與不殺也在本座一念之間。善自斟酌吧!”說罷,雙手按着坐椅扶手,瞑目斂息,不再言語。
交還是不交呢?
關天養心裡真的很難。更難的是,他還不能讓人看出他有半點的猶豫,一旦猶豫了,就表示他有與千葉之彌交換的資本,就表示通天鑑殘紋確實在他身上,那樣一來,遺患將是無窮無盡的。
千葉之彌從來說話算話。上一回在龍山,因周鶴章出言冒犯,他就下令誅了鐵劍谷滿門。儘管大慈悲寺盡力周旋援助,還是沒能救回。可見其命令即出,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都會踐行。若是不交出通天鑑殘紋,不單史家滿門會被滅、柳家、黑虎堂,還有他買下來的那些災民,都難逃一死——就爲了他不屈的私念,這麼多人就要送掉性命,值得嗎?
楚庸冷冷一笑,說道:“千葉座主,你這般大開殺戒,就不怕受到懲罰嗎?”
“你說乾坤庭嗎?”千葉之彌冷眼瞧着他,“只要能得到通天鑑殘紋,死點人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乾坤庭要來,我聖教接着便是!”
“紅蓮宗若接得下來,那就沒有乾坤庭什麼事了!”楚庸聲色越來越厲,寒聲道:“既然千葉座主已經把話挑明瞭,那我也代表乾坤庭正告你:紅蓮宗敢殺一人,乾坤庭就必取你紅蓮宗一名弟子之性命,以示公道昭彰。”
不想千葉之彌絲毫不爲所動,只是懶懶地瞟了楚庸一眼,“本座已經說了,乾坤庭要來,我聖教接着就是。”
楚庸長笑道:“好,好氣魄。既然紅蓮宗想步通天教的後塵,那也由得你們!”
通天教便是魔道五宗的前身,因自恃實力,無視乾坤庭的警告,肆意殘殺普通百姓,結果遭到乾坤庭的傾力打擊。不到半年間,三萬教衆傷亡超過七成,便連教主也被誅殺。爲求殘存,教下各分支不得不宣佈自立,謹奉【自律公約】,嚴守泰山踐盟之誓,乾坤庭這才罷手息戰。自那以後,修行界無人敢質疑乾坤庭的決心,局面這才漸漸穩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