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見得。”
張許瑤歪了歪腦袋，“狗分不清獎牌名次，輸贏還是有感覺的，寵物視頻裡和主人玩猜杯子的狗狗，猜中了和猜不中就是兩種不同的表情和反應。”
“不是一回事，”湯佳怡搖頭，“那些狗會有情緒變化其實是受到主人影響，表面上的喜怒好惡狗也是可以感覺到的。雖然網絡觀衆會在意輸贏，但他們的情緒卻沒法順網線傳遞過來，這些狗自然不會受到影響。”
“既然不受影響，幹嘛還用跑票規則？只是海選動物演員，直接按照人氣排名不就行了？”
湯佳怡看了她一眼，“親，故事背景你忘啦？”
“廢土和跑票有什麼關聯？”下意識問出這話，張許瑤很快就自己想到答案，驚訝問道：“把這麼多狗狗丟在這裡放養，你們這是打算直播製造流浪狗？然後逼着雲養觀衆對流浪狗粉轉黑？”
“思路倒是挺寬廣，”女士斷然否認，“可惜，我們沒你想的那麼腹黑。”
“這個只是單純模擬末世背景下人類撤退後寵物狗的變化。當然，要是有人因此產生感觸，意識到不能遺棄寵物，我們也會表示歡迎。”
張許瑤輕嘿一聲，接着忽然驚叫出聲：“呀！這就開撕了！”
卻是她偶然瞥向屏幕，正好看到一隻憨頭憨腦的巴哥犬邁着小短腿跑向民宿房子，接着人立起來趴在房門上不停劃拉。這裡的小狗都沒修剪指甲，很快就在半舊的木門上留下道道劃痕，看起來很有些破壞力。
“怎麼回事？不是說八哥安靜沉穩有耐心麼，怎麼反倒成了第一個？”
擡手虛點那隻小狗，湯佳怡仔細看着它的行爲追蹤回放，這才說道：“它之前繞着院子跑了好幾圈，可能是在尋找巢穴或者廁所，巴哥犬畢竟貪睡愛乾淨嘛。”
巴哥犬表面上是洋狗，實際卻是“狗中海龜”，當年和京巴犬一樣都是宮廷寵物。後來巴哥犬被帶去歐洲有了音譯的“Pug”，最終又在近代迴流國內，變成了所謂的“荷蘭犬”。
實際上，即便是哈士奇雪橇犬、金毛尋回犬、牛頭梗這些典型的外來品種，本質上也不算是純粹的洋狗，因爲它們的祖先就是起源於這片土地。
除了常見的百多種，全世界種有1400種形態各異的狗，通過分析各地代表品種和狼的基因數據，科學家成功繪製狗和狼的親緣圖譜，並據此推斷狗的起源與發展路徑。面前主流的觀點是：狗起源於約3.3萬年前的東亞南部，在約1.5~1萬年前相繼擴散到中亞、歐洲、非洲等地，並被當地人改造成各種本土品種。
當然，這樣的結論其實和黃牛與山羊起源於西亞一樣，只在特定的狹窄範圍內有着意義。普通人看到的，卻是國內犬種培育保護各種差勁，千百年積累的傳統犬種都變成雜種串串，就連海外引進的名犬也被民間的二把刀禍害成各種“神獸”，實在令人鬱悶。
聊着聊着，張許瑤忽發奇想，轉頭興奮道：“怡姐，我忽然想到一個好主意！”
“嗯哼？”
“既然養狗的規模越來越大，不如再往前走上一步，投資對傳統犬種進行保育還有擴繁。”
“嘿！”湯佳怡扭頭看她，“不是你的錢不心疼是吧？”
“狗一歲成年、一年兩胎，單純育種效率其實非常高，不然也不可能培育出這麼多品種。不過這裡面有個問題卻不好解決，淘汰個體放到以前都是直接賣給狗肉販子，現在卻得搭錢進行無害處理，就這還可能被小動保那幫人找麻煩。”
“這些倒也罷了，更麻煩的是那些民間狗販子。信不信，我們這邊只要宣佈要做這件事，那些狗販子馬上就會瘋炒京巴、田園犬、細犬這些本土品種？藏獒泡沫崩潰了，再吹個京巴泡沫出來，對他們來說完全沒有任何難度！”
“啊？”張許瑤聞言訥訥，只能訕訕道：“這麼麻煩啊？”
湯佳怡看了她一眼，“不然你以爲呢？收養聯盟爲什麼要強調免費收容、免費領養？爲什麼要給無主狗打分劃檔？爲什麼堅持把無害處理交給警方？還不都是被坑得多了，坑出好多經驗！”
張許瑤長大了嘴巴，腦海裡卻是騰起了驚濤駭浪。
對方提的三個問題的答案並不難猜：收容領養免費是爲了杜絕差價，免得下面收容中心藉機收費敗壞形象；給狗打分劃檔，則是爲了規避可能存在的狗販；至於不做無害處理環節的原因，她之前以爲是撇清自己免得和小動保人士正面碰撞，現在想來應該還是爲了避免內部有人利慾薰心和狗販勾結。
想到這裡，她也只能深深嘆一口氣：“哎呀，只是單純想要做一件好事，怎麼就這麼難啊？”
“單純做一件好事並不難，”湯佳怡伸手拍了拍她，“比如你去救助一隻小狗，或者勸阻一次衝動飼養，都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情。不過要是把一件事做大做長久，後續發展就很容易超出預期，要是中途失去控制，最終就會變成一團遭。”
“好了，不說這個了，”在這裡果斷打住，她提醒問道：“這邊事情差不多了，我們該回城了。要是不打算開你的車，就把鑰匙給小蔥讓她幫你安排人把車開回去。”
“這就要走？”張許瑤略微有些意外，“好不容易來一趟郊外，不玩一會兒再回去？”
“沒辦法，後面還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想玩得等過段時間閒下來再說。”
“有什麼好忙的？”張許瑤拿起手機聯繫潘助理，順便給對方臨時共享了自己汽車的駕駛權限。身爲智能汽車製造商，小馬汽車很早就在汽車上實踐智能門鎖機制，後來知名車廠和手機公司聯合成立車聯網聯盟（CCC）同樣積極響應，在汽車數字密匙（Digital Key）1.0發佈後第一時間發佈OTA升級實現完整支持。
搞定了代駕的事情，張許瑤低頭抓起顆蘋果咬了一大口，這才擡頭看向湯佳怡，“怡姐，既然你這麼忙，幹嘛還專門跑這麼一趟？這種事情交給別人不就好了？”
雖然說得委婉，湯佳怡還是聽懂了背後的潛臺詞，笑着反問：“你覺得既然只是露個臉，然後躲在房車裡和你閒聊，其實完全沒必要專門跑一趟，是吧？”
眼見對方小雞啄米一樣連連點頭，她卻是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沒辦法，哪怕吉祥物也是有用處的，我現在的任務就是扮演好這個角色。”
見對方還有些愣神，湯佳怡不得不進一步解釋道：“收養聯盟，還有現在這個廢土企劃，都是我一意孤行弄出來的，圖得就是花錢買個舒心愜意念頭通達。不想錢花了事卻沒有辦成，我就不能太過放手。畢竟這些都只是我的一廂情願，別人不見得真心樂意。”
“不樂意又怎麼啦？他們拿了你的工資，還能故意胡搞瞎搞不成？”
“故意倒是不至於，但是隨意、大意卻是免不了。與其等鬧出事情再做補救，還不如先把工作做到前頭。反正事情都是別人在做，我只要過來亮相表態，順便防備意外情況就是了。”
“唉！”張許瑤再次嘆了口氣，“還真是麻煩。對了我哥呢，總不能被你丟家裡帶娃吧？”
“那倒沒有，芝芝她們還在幼兒園呢，”湯佳怡搖頭，“他被鷺大請去開會了，好像是影視學院的籌備會議吧。”
“哈？還真要弄那個影視學院啊？這邊都沒多少影視公司和劇組，招來學生怎麼解決實習實踐問題？”
“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你又沒有藝術生親戚要考表本，”湯佳怡低頭找到一隻手機遞給對方，“不說這個了，你不是惦記‘廢土’公測嘛，趁現在有點兒時間可以進去玩玩。”
張許瑤果然被她轉移了注意力，接過手機馬上熟練地啓動遊戲，順手還投屏到車載屏幕上面。
大屏幕上出現一片蒼涼枯黃的土地，AI的鋼鐵城市、變異人的皮毛帳篷羣、倖存人類的避難所大門分別佔據一角，顯出遙遙對峙之勢。畫面中間空曠處則是“廢土online”和“混亂紀元”的兩行文字，分別是遊戲標題和資料片標題。
看到這個主界面，張許瑤卻是忍不住興奮起來，“終於捨得開另外兩個陣營啦！”
自從《魔獸世界ol》在全球範圍取得成功，陣營對抗就成爲MMORPG的標配，即便題材和世界觀不適合，也要強行設定PvP（玩家對抗模式）玩法以增強遊戲的活躍指標。如《蠻荒ol》這樣的新網遊，更是從一開始就將PvP要素考慮進去，尤其是近年來時興的排位天梯和GvG（團隊對抗模式）更是不能缺少。
之前幾輪測試，遊戲只開放了“倖存者”，也就是避難所人類這一個陣營，另外兩個陣營：“智械聯盟”、“新人類”卻是不可選取狀態，倒是安排了不少出身這兩個陣營的NPC和怪物和玩家進行交互。
不同於全能而平庸的倖存者，由反叛AI和機器人組成的智械聯盟長於工業，擁有最強的生產力，卻因爲科技樹的殘缺被迫抱殘守缺；新人類身體強悍個體戰鬥力和適應力超強，羣體的工業能力卻還停留在青銅器時代。
爲了彌補各自的短板，這兩個陣營在互相保持敵對的同時，都將主意打到了戰前躲入地下避難所，銷聲匿跡數十年的舊人類身上，試圖通過掠奪避難所裡的人才和技術來彌補自身的短板。
即便他們先後派出的小股部隊都被玩家用人海戰術滅掉，但兩個種族強悍的戰鬥力還是給玩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等到新種族正式開放，比如會有一批渴望嚐鮮、期待力量的玩家選擇“改換門庭”，連帶着遊戲基調也會從PvE（玩家對抗環境，也就是打怪）變成PvP，對抗程度必然上升幾個檔次。
雖然是美女玩家的一員，張許瑤卻沒有任何厭戰避戰的情緒，進入遊戲後果斷選擇加入“智械聯盟”，成爲一名量產的機械戰士。
機械戰士的自定義設置比較奇葩，玩家依次挑選配件，機械臂自動將相關部件放上傳送帶並組裝起來，等到最後完成外觀塗裝和ID雕刻，一臺富有金屬感和幾何美的機械戰士便誕生了。
雖然公測版配件種類較少，還是能夠組合出十幾種各不不同的造型，各項參數也是各有不同。出於一名顏黨的自覺，張許瑤秒選女戰士模板，略作修改定製就完成任務重建進入遊戲，然後她就忍不住驚叫出聲：“這什麼鬼？”
智械聯盟出生點自然是本陣營城市，然而她想象中燈火輝煌鋼鐵森林卻沒有出現，映入眼簾的反倒是一座人氣寥落、野草雜樹叢生的破敗城鎮。
湯佳怡正在從旁觀看，聞言笑着問道：“哪裡不對了？”
“這麼破、這麼爛？完全沒有高科技城市該有的樣子嘛！”
“AI嘛，即便產生了自我意識，體現在編程思想裡面的效率至上和目標主義卻是不會變的。這些雜草都在路邊還有大樓幕牆上，AI不需要日光照明，更不需要坐辦公室，自然懶得收拾它們。你回頭看背後的機器人工廠，那裡面就乾乾淨淨連一隻蚊子都沒有。”
搓屏移動視角，張許瑤很快認出了剛纔走出來的機器人工廠，頓時發出驚歎：“還真是的，這對比也太了些！”
湯佳怡笑笑沒有接話，音箱裡卻傳出其他人略帶電子音的招呼聲，“美女，組隊一起玩？”
低頭確認語音功能處於關閉狀態，張許瑤扭頭看向湯佳怡，“這人應該是測試部門的員工吧？連老闆娘都敢泡，該當何罪？”
“這個帳號與我無關，這些人也不是員工，他們應該是合作公會的玩家。”
“嗯？”張許瑤聞言忙放下游戲挑眉追問：“不是說蜂遊和遊戲公會的關係很僵，不歡迎他們麼？怎麼又合作上了？”
大型遊戲公會相當於半職業玩家，和遊戲運營商的關係也是合作與鬥爭並存。
“此一時彼一時，以前是條件談不攏索性不相往來，現在他們卻是上好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