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咔噠！”
一把推開房門，張許瑤快走幾步把自己丟在沙發上，閉着眼睛抱怨起來：“早知道就不叫你了，快樂沒分享到多少，悶氣倒是吞了一肚子。”
身後的申雪妮聞言卻是馬上反駁：“是你自己手氣太差勁，20%的‘謝謝參與’都能連着抽中三次，這又怪得誰來？”
時值聖誕前夜，公寓物業按慣例立起一顆高大聖誕樹，雖然滿樹禮物只是裝飾，旁邊卻準備了掃碼抽禮物的活動立牌。張老師興沖沖掏出手機掃碼，卻臉黑的抽到“謝謝參與”，反倒是受邀做客共度聖誕單身夜的申雪妮手氣爆棚，抽到最頂級的“一噸蘋果”大獎。
按照手機上的描述，她將得到一張三年有效期的蘋果券，可以憑券在任何一家蜜蜂系水果店領取新鮮蘋果，每日限量1500克，總計1000千克也就是一噸。
走過去在某人對面坐下，申雪妮笑着安慰某人：“好了，運氣這東西本來就說不準噠！大不了我把蘋果分你一半好了！嘻嘻！整整一噸大蘋果，讓我一個人吃怕是要吃到猴年馬月去！”
“怎麼可能？”沙發上的張許瑤突然坐了起來，瞪眼看着她道：“別說猴年了，我能趕在豬年之前給你吃光了！”
“你是豬嘛？”申雪妮搖晃手機笑着打趣：“每天限領1500克，就算你天天吃到飽，也要六百多天才能吃光呢！你告訴我，到底要怎麼把它吃光？”
“小妞！”張許瑤卻是毫不慌張，嬉笑着手指對方手機，“後面還有詳細規則，你肯定還沒來得及看。”
不等對方查看詳細條款，她就自顧自說道：“除了默認領取蘋果，你的蘋果券還能折價兌換其他應季水果，不過需要提前一天預約更改。1噸蘋果聽着很多，真實貨值也纔不到4000塊左右，換成130一斤的高檔車釐子也就30來斤，你說要多久才能吃完？”
和所謂美國大杏仁其實是商家硬塞給美國巴旦木（可食用扁桃仁）的“商品名”類似，車釐子其實是進口甜櫻桃的商品名，來自cherries（櫻桃）的音譯。
比之國產櫻桃，進口品種個大味甜、肉厚耐儲，能適應長途存儲運輸，反倒更適合跨國、跨地區販運銷售。根據產地不同，各國車釐子上市時間也有不同，11月到來年春節這段正是智利櫻桃的主場時段。
“啊？還這是這樣，”再次看向手機上的具體條款，申雪妮不由感嘆起來：“一噸蘋果才能換30斤車釐子，這個差價也太大了吧？”
“櫻桃好吃樹難栽，4、5月的國產櫻桃也要四十多一斤，冷鏈包郵還要更貴，這些車釐子可都是漂洋過海的稀罕玩意兒，價格當然只高不低。說起來車釐子也有便宜的，走海運、個頭小些的貌似只要二三十，不過既然是開洋葷，還是吃這種全程冷鏈空運的比較好！”
起身從冰箱裡取出一盒車釐子，張許瑤隨意晃了晃：“呶！就是這種，小小一盒就要了我一百塊！”
一邊拿去清洗，她一邊故作感慨道：“價錢這麼貴，你等下你要仔細品嚐啊！它不光是進口櫻桃，裡面還蘊含着智利海岸的溫暖陽光、智利農民的艱辛勞動，以及最重要的冰塊和航空煤油！”
前面還好，最後那句卻是讓申雪妮差點失態，圓臉姑娘連忙起身埋怨某人：“去你的，你才啃冰塊喝煤油呢！”
二人重新落座，看着盤子裡帶着晶瑩水珠的大櫻桃，申雪妮眯眼問道：“就這麼直接吃？”
“不然呢？”張許瑤隨手捻起一顆，熟練地咬去果肉吐掉果核，這才笑着反問：“難不成也要和那些網紅一樣，齋戒沐浴打開燈光架好手機調好濾鏡，這才小心捏起一顆，一看二嗅三舔四咬五回味地製造儀式感？”
“我就是隨口一說，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你說呢？”張許瑤看她一眼，“要不是看到別人吃得那麼香，我腦子抽了纔買這麼貴的水果呢！聖誕促銷、元旦促銷、新春促銷，我的荷包正在瘋狂失血呢！”
隨手丟掉一根果梗，申雪妮差異看着對方：“就只是買遊戲？你也太瘋狂了吧？就不打算買些面膜口紅鞋子包包這些日用品？”
“日用品當然要買，遊戲更加不能少。對了，還要攢錢給別人家小孩發紅包！”
說到這裡，張許瑤忍不住輕嘆一口氣：“其實我也是個孩子！”
“沒辦法，”申雪妮笑着搖頭，“誰讓你還是單身呢？一天沒有自己小孩，一天別想看到壓歲錢迴流！”
“別說了，心塞！”張許瑤正要擺出西子捧心式，茶几上的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
低頭看見信息內容，她臉上假裝的愁苦笑容爲之一變，卻是輕嘆道：“說曹操曹操就到，這就被要壓歲錢的小孩找上門了！”
“什麼情況？還沒進臘月呢，怎麼這麼快就找你要壓歲錢？”
“遊戲裡的，跟那些幫砍價、求加速的加油包是一個意思。”
響起肆虐朋友圈的幫砍信息，申雪妮忍不住搖頭說道：“那倒是挺煩的，碰到這種人我都是拉黑屏蔽不解釋。”
“別人可以拉黑，這幾個可不行，不然他們肯定要坐車過來打我。”
“誰家小孩這麼霸道？未成年打人貌似也是犯法的吧？”
張許瑤低頭操作手機，聞言要是搖頭說道：“14歲以前都沒事的，何況他們四個要到下週才滿5歲。”
“5歲？”申雪妮這才反應過來，馬上換成慈和中帶着質疑的表情，“老闆家小孩家教那麼好，個個乖巧有禮跟個小大人似的，怎麼可能跑來打你？”
“行了行了，這邊又沒有外人，變臉給誰看呢？”
揚起手中電話，張許瑤挑逗問道：“你就不好奇是什麼遊戲麼？”
申雪妮很佛系地擺了擺手，“想說就說，不想說就算了。”
“已經分享給你了，自己看吧！”
丟掉手中殘梗，申雪妮低頭看向手機屏幕，對方分享過來的卻是一款名叫“AR煙花模擬器”的小遊戲。
遊戲玩法也很簡單，玩家進入遊戲會得到一筆1000元的壓歲基金，可以用來購買各種煙花爆竹進行燃放。因爲遊戲默認啓用手機後攝，這些煙花爆竹的燃放動畫將疊加在現實畫面上，還能根據手機位置角度不同自動更新畫面視角，看起來頗有幾分真實感。
“原來是模擬放炮竹的小遊戲，”申雪妮微微頷首，買了一把竄天猴隨手點燃，然後房間裡很快響起一陣異響，先是接連的噴氣聲，然後則是的爆炸聲，最後更是出現了呼呼的燃燒聲。
“忘了跟你說了，”張許瑤這時方纔開口，“這遊戲最好不要在室內玩，不然很快就會Gameover！”
看着屏幕上高達2000元的罰單，申雪妮忍不住白了某人一眼，“你怎麼不早說？”
張許瑤眯眼倒打一耙：“室內不能燃放煙花爆竹，這還要我提醒？”
“遊戲之前也沒提示，誰知道居然還埋着這麼一顆大雷？”
再度埋怨一聲，申雪妮轉而解決問題：“那現在怎麼辦？我的壓歲錢都被扣光了！”
“三個辦法，”張許瑤施施然說道：“等到明天這時候就會有額外的錢了，系統每天給你打1000，要是趕上節假日還會另外增加。只要別買大型焰火、別在建築附近甚至室內燃放，通常都是夠用的。”
“今天沒有福利？今晚可是平安夜呢！”
“沒有，聖誕節、情人節這些都不行，不是法定節假日。”
“好吧，”申雪妮鬱悶垂首，“另外兩個呢？別是羣發分享求人互動吧？”
“差不多啦，”張許瑤頷首確認，“直接分享按照閱讀和點贊數給錢，點擊30、紅心50，上不封頂。要是未成年，還能找其他親友索要壓歲紅包，這個多少不定，完全看對方心情還有壓歲基金的數額。”
“居然歧視成年人，好氣啊！還有，遊戲怎麼知道我已經成年？”
“你自己試一下就知道了，”張許瑤這時忽然閉嘴不言，低頭吃起了所剩不多的車釐子。
申雪妮也不跟她爭搶，低頭看着手機屏幕上的內容，很快就發出一聲長嘆。
和一般的幫砍價、求加油信息不同，系統自動生成的求紅包信息居然是視頻格式。她需要點擊允許啓用前置攝像頭，然後跟隨屏幕提示念一段檢討書，待到系統打分通過才能點擊發送。
檢討內容和之前的燃放起火事件相關，內容頗爲羞恥。更讓申雪妮感到不爽的是，等她厚着臉皮唸完檢討，系統雖然給她打了合格以上的分數，卻不允許她接着發送出去，原因自然是年齡過大，不能使用視頻討壓歲錢功能。
隨手丟掉手機，申雪妮化悲憤爲食量，一把抓起最後的兩顆車釐子塞進嘴裡，一邊囫圇嚼着一邊吐槽：“暈死，早知道就不錄了！簡直浪費表情！”
“其實還好啦，現在只是不能討壓歲錢而已，把那段視頻調出來走分享渠道，照樣能夠賺到點擊和贊。”
“還是算了吧，”申雪妮遲疑搖頭，“這樣太沒面子了！我好歹也是一枚職業主播，不要面子的嘛？”
“你還別嫌棄，”張許瑤撇了撇嘴，“也就是遊戲還在內測只能通過分享下載，玩得人還沒多少，不然你就算下定決心想要展示羞恥，視頻發出去都沒人看得好嘛！”
申雪妮倒是有心反駁，可是想到自己那些日常短視頻的關注數，她便忍不住輕嘆一口氣，退讓道：“那我還是發吧，要不要再重錄一遍？”
“隨你便，想正經就正經，想賣萌搞怪也沒問題，反正都是播放30、點贊50，童叟無欺。”
“算了，重錄也挺麻煩的，”申雪妮終究顧忌面子，沒再錄製新的檢討視頻，而是將原先那個分享了出去。
還好，她畢竟是有着接幾十萬關注的名主播、資深舞見，即便大多數粉絲都忙着慶祝平安夜，她的失火檢討書還是在短時間內收穫上萬播放，代表點讚的紅心也在一點點積累着。
開始時候，她還在爲自己的高人氣沾沾自喜，擋不住地一下下刷新着頁面，爲播放和點贊數的每一次增長而高興自豪。然後她很快就發現增長快速變慢，更加糟心的是，相關推薦裡的類似視頻更是像蝗蟲爆發一樣冒了出來。
微一愣神，她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數萬播放固然意味着30萬壓歲基金，卻也使得幾萬人得到了分享鏈接，即便其中只有十分之一參與進來，那也是幾千個競爭者。
至於別人會不會照方抓藥發佈檢討書，那當然是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的。畢竟遊戲設計者實在陰毒，從頭到尾不提室內禁止燃放煙花爆竹，玩家只要稍有大意，本就不多的壓歲基金就會慘遭清空，然後不想等待系統發錢，就只能老實發檢討分享了。
看了眼窗外天色，申雪妮強忍着買一顆煙花彈去陽臺釋放的衝動，轉頭看向張許瑤打聽起來，“這遊戲怎麼沒有充值接口啊？要是充值價格不貴，肯定會有很多人願意充值的。”
張許瑤正好收拾完殘局，回到沙發上拿起手機說道：“別人做的就是免費遊戲，要什麼充值接口啊？”
“什麼人這麼大方？”
“還能有誰？當然是前兩天怒砸15億美元，號召大家一起看河馬的那位！”
“怪不得，”申雪妮點了點頭，“別人早就財務自由了，隨手做個免費遊戲倒也不稀奇。對了，我現在有3萬塊了，咱們去陽臺放煙花吧。”
除了擔任釋放，《AR煙花模擬器》還支持組隊釋放以及錄像分享，可以通過組隊和轉發視頻的方式分享各自看到的煙花畫面。因爲是在別人家裡，而且第一次玩煙花就燒了房子，申雪妮只得放棄轉發燃放視頻那條路徑，卻也記住了還能組隊這一條。
“放不了，”張許瑤聞言卻是搖頭，“要是能放，你以爲我還會在這裡乾坐着？”
迎着對方詫異的目光，她悶聲悶氣說道：“這邊是禁放區域，你敢放別人就敢罰錢，3萬塊也能給你罰精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