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初,北京下令從各地抽調航空力量向青島集合,到8日,陸航在青島已經擁有了三個戰鬥中隊及四個轟炸中隊,並且航空力量還在向青島源源不斷的集中之中。儘管並不是每一個戰鬥中隊都接到了向山東集合的命令,但可以確定的是,有鑑於日本航空力量的不足,陸航下屬五個轟炸中隊都接到了向山東集中的命令。
與之相對應的,源源不斷的航空炸彈及燃油還有另外一種新式炸彈也經幾條鐵路,不斷向山東做着最後的輸送。
10月8日,山東前線再一次接到北京命令,要求執行更加嚴格的國民撤離計劃,將之前緊急撤離距離海岸線50裡的百姓,擴大到撤離靠近海岸線100裡內的百姓都要撤離。同時北京授命山東前線必要時允許軍隊使用武力強行驅趕不願意撤離的百姓撤離。
面對山東前線官員跟軍隊將領的詢問,北京沒有給出任何答案。不過華東軍區總司令季雨霖上將似乎知道些什麼,就在他收到來自北京的這一道命令之前,他還收到了北京的另外一條軍令,命令華東軍區做好隨時撤離前線國防軍隱蔽部隊及偵察隊,同時做好放棄山東二線陣地的準備,將軍隊撤往距離海岸線約五十到七十里的第三線陣地。
暫時沒人知道爲什麼,只有一份被鎖死在濰縣華東軍區臨時指揮部季雨霖辦公室抽屜內,印着四顆紅星的機密檔案,似乎隱藏了些什麼。
經過了持續數十天的調度,一批物資終於先後在8日前後抵達山東濟南暫作停留,隨後經膠濟鐵路被運往更前線。這批重達三百多噸的物資是在四列各有八車皮的火車運輸下,從湖北七繞八繞的從八月底開始出發,到十月初才安全抵達了山東前線。並且很快被季雨霖安排了麾下嫡系第二師抽調一個步兵團進行守衛,值得一提的是,與這兩列火車同時抵達的還有一隊有五名德國早前援華氣象專家跟湖北測繪學堂七名教師以及二十三名學生。同時,負責守衛這批神秘物資的士兵,還被要求帶上了一種擁有豬鼻面孔看上去十分駭人的面具。
山東前線,已經登陸的日軍儘管在前幾日的強攻中暫時受挫,然而,日軍果然不甘心失敗,尤其是神尾光臣親自指揮的第十八師團,更是主力盡出在嶗山灣一線向正面的四十九師及第二師兩部發動了猛烈的攻勢,集中了兩個步兵聯隊跟一個炮兵聯隊以及一個騎兵大隊,上百門火炮同時怒吼,向國防軍展開猛烈攻勢。同時第六師團也在黃島、即墨一線,向國防軍其他陣地發動強攻。
自從第十八師團跟第六師團發動強攻以來,國防軍陣地上“轟轟”聲不絕於耳,全是日軍大口徑重炮落地引起的爆炸。這次日軍汲取了前次的教訓,火炮打起來是又準又狠,之前的幾天戰鬥中,他們已經根據國防軍的炮火方向,大致摸清楚了對面國防軍的炮營所在,包括嶗山在內,一瞬間幾乎絕大多數的國防軍炮營都被覆蓋在了日本人的炮火之下。雖說前幾日四十九師師長吳佩孚向軍區提交了變動全軍炮兵陣地的提議,但還有有些前線將領不以爲然沒有按照命令重新勘測、更改。
在他們看來,日本人沒有天空上的眼睛,唯一的幾艘偵查飛機在開戰的第一天就被陸航派出的戰鬥中隊擊毀了全部,現在若宮號飛機母艦都因爲沒有飛機已經被要求撤離回國了。這些年輕的國防軍將領們因爲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不少人都是心高氣傲的主兒,更相信自己的看法。這其中不少都認爲,日軍的炮兵打得雖然準,但不見得就能發現自己隱藏在各處的炮兵陣地,因此雖然也命令各陣地小心,卻沒有重新勘測新炮兵陣地,結果頭一天的戰事之中,前線國防軍就有四個重炮營被摧毀大半。戰報在當日總結中傳到後方後,季雨霖氣得當場拍桌子拍紅了手掌,立刻下令處置了十餘人,所有波連其中的將領都被臨時降職一級。若不是他跟總參考慮到臨陣換將不利於前線的指揮,恐怕這些個心高氣傲不聽指揮的將領都被暫時撤職問責也不是不可能。
國防軍是一支完全仿照德國及後世共和國建立的新式軍隊,在國家政權並不穩妥的現階段,最忠實的就是軍隊的忠誠跟指揮,而非戰鬥力。或許那些年輕將領們沒感覺到自己的舉動有多冒然,但實際上,他們的冒失已經給李漢跟總參敲了個警世鐘,相信此戰之後,中央對於國防軍將領跟軍官的調動跟控制,又要有些變動了。
日軍兩大師團集中了數百門火炮,全面破壞、壓制國防軍的防禦陣地,在密集而又頗具威力的炮彈面前,國防軍修築的地面工事被整批整批的摧毀,甚至不少隱蔽段的雷區地雷也被大量引爆,強大的氣浪中不時夾雜着悶聲悶氣的地雷爆炸聲。隨着日軍強攻兵力的階梯狀逐次突破,壓制炮火逐步向更深內陸的國防軍陣地延伸,如同鐵犁翻耕泥土一般,一段一段地向裡面推進。
“好傢伙,日本人的火炮可真是要命!”
第二師負責的某處二線陣地,持續了半個多小時的一輪炮擊結束。趁着炮聲息去,日軍步兵將發動進攻的空暇,陳班長從覆蓋全身的浮土中探出腦袋,使勁搖了搖頭,小塊的泥土從帽頂上紛紛揚揚地撒落下來。儘管他之前往耳朵裡塞了兩團棉布,但耳朵裡依舊給那爆炸的炮彈折騰的嗡嗡作響。
空氣中盡是火藥爆炸後彌散的嗆人硝煙味,他擦了擦鼻子,又扣了扣鼻孔裡塞進的一些泥土,狠吸了一口嗆人的硝煙味,罵了出聲,“他嗎了巴子的,那幫子炮兵平時一個個鼻孔都長在眼睛上的,這回撞上夠日小鬼子的炮兵,都慫蛋了吧!”
似乎不解氣,他還往壕溝裡狠狠吐了口唾沫,才道,“七班點名,還有氣的吱一聲!”
“班長,我在這呢。”不遠處的一堆泥土忽然有了動靜,隨即又鑽出一個腦袋,臉上還掛滿了黃土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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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活着,就是耳朵嗡嗡的!”
“杜光頭暈過去了,不好,他剛給飛落的石塊砸破了腦袋!”
“俺給彈片劃傷了,不過不影響打槍!”
不多時,大部分士兵的腦袋都探了出來,紛紛報告自己的情況。發現自己班裡出現了一個昏迷,一個重傷,陳班長連忙安排兩人給拖到後面的醫療收容站去。
“小鬼子上來了!”不遠處一處陣地有人喊了一聲,陳班長正在把剛纔埋土堆裡的手榴彈挖出來,聽見連忙擡頭看了一眼。好傢伙,果然兩三裡外日軍的土黃色軍服跟膏藥旗晃動,不是小鬼子又是什麼?
“機槍手就位,大腳,你在旁邊幫忙裝彈。大家趕緊準備,一定要隱蔽好。”就算是第二師這樣的老國防軍編制,現在機槍也沒有奢侈到班級,每個排纔有一挺。這還是因爲他們是老編制,原師長季雨霖是大總統心腹。除了第二師以外,其他各師別說班了連排級編制都沒有,李漢麾下現在普及到平均每個連裝備一架機槍的,都只有十五個師,平均每個師不過百餘挺機槍,勉強在歐洲密集火力能達到一流水平。但十五個師外,現在多數國防軍師級編制,機槍的持有率都在30挺上下,在歐洲不佔優勢,比起日本也沒有多少優勢。
陳班長這個班之所以被分到了一挺機槍,還是當初他們班在集訓的時候,整個班的射擊精準度在全連名列第一,這纔得到了增加一個機槍兵的嘉許。
瞧見遠處,土黃色的身影越來越近,使得一手好槍法,曾經拿下了全團百步穿楊射擊比賽第一名的陳班長眯起了眼睛,將手上的一三式步槍架起,推上子彈之後,眯起眼睛搜索起了土黃色中,帶軍銜的軍官,一邊還不忘分神命令道,“沒有命令不許開槍!”
“是!”衆人一邊答應着,一邊手忙腳亂的從泥土中扒拉傢伙,剛纔那一段連續炮擊不僅將他們用層層黃土覆蓋起來,身邊的槍支彈藥也都埋在土裡了,一線小兵們原本對上級讓他們深挖戰壕,堆高土包的要求有所不滿,現在在令人喘不過氣來的炮擊面前總算是信服得五體投地。乖乖,要是沒有那些個深過了他們大半個身子的戰壕和土包掩護,就算沒給當場炸死,那四處亂飛的炮彈碎片,不知道要帶走多少人命!
現在第二師的主力在今天炮擊的一開始已經開始後撤了,陳班長他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只知道是總司令的命令。按照規定,各連負責防禦的陣地正面上只留一個排負責監視,在周圍各個級別地陣地上,類似場景不斷上演,幸虧措施得力,各排的損失才降低到了最低點。第二師在這一線原本駐守有四千多人,現在三分之二的主力都已經撤走,僅留下三分之一的人在等待後方的撤退命令。
陳班長至今還記得,他們團主力撤離前,連長下達的命令,日軍炮擊停止之後,等待撤退的命令。
之前先後四波持續了兩三個鐘頭的火力,留守的一千多人中,恐怕至少要折損百餘人,儘管有着防勢掩護,但總有些炮彈意外落在戰壕裡或者士兵被飛濺的彈片石塊什麼的擊中。戰士們早憋了一肚子火氣了,就等小鬼子上來,給他迎頭一擊。
士兵們在細心準備,有的擰開手榴彈的底火蓋,有的仔細擦拭剛纔沾染了塵土的步槍。機槍手則狠狠壓了壓彈夾,將食指輕輕地扣在板機上,準備在第一時間射出復仇的子彈。陳班長用他贏得射擊比賽時團部獎勵的德制蔡司望遠鏡進行仔細觀察,隨着日軍越走越近,視野中鬼子的猙獰面目就愈發清晰。很明顯,這次鬼子汲取了前幾次衝鋒時第二師的機槍火力給他們留下的深刻印象,不僅隊形拉得很開,就是姿勢也異常低,半彎着身子走路。從土坡上望下去,幾乎是一羣黃皮的蚱蜢在迎面撲來。
“全體注意,爆炸之後自由射擊!機槍押後等鬼子再近些!”
他們所在的陣地位於最前線上,陳班長目測最近的鬼子距離他們陣地已經不足五百米了,陳班長曾經往長江陸軍學院接受過低中級軍官培訓,團部有意將他作爲中級軍官培養,所以他的軍事跟指揮素質都是蠻高的。
身邊的爆炸手臉上一陣按耐不住的興奮,他們在下面不少地方都埋有火藥跟地雷,雖然有不少在之前的炮擊中被摧毀,但總歸還是有幸存下來的。畢竟之前光是佈雷,他們便用去了兩夜的功夫。命令一下達,爆炸手便狠狠壓下擊發裝置,剛纔還井然有序地鬼子隊列裡頓時掀起一陣此起彼伏的爆炸聲。
幾個正處爆炸中心的鬼子猝不及防,當場被彈片收割掉了小命,鬼子隊列頓時大亂,有幾個開始直起身子朝旁邊亂竄。結果,又有幾個不開眼的傢伙踩上了沒引爆的詭雷,大大小小的鋼珠如同飛濺的子彈一般向周邊人羣招呼,踩中的當場報銷。其餘挨着邊的則哼哼唧唧地倒在地上,有被廢掉胳膊的,有被廢掉眼睛的,還有的不偏不倚正好被鋼珠射穿身體……雖然望遠鏡裡看不太真切,但陳班長還是暗暗叫好還是有很多地雷沒被炮彈引爆嘛!
對面的鬼子指揮官明顯發怒了,揮舞着軍刀哇哇亂叫。日軍的素質很高,等級意識更重,有了軍官的指揮之後,立刻從之前的短暫慌亂中走了出來。各個瞪紅了眼睛,哇哇亂叫着不知名的日語詞彙,開始直起身子加速向前衝了。
“嘿,竟然發現了一箇中尉!”
望遠鏡裡,陳班長清楚了看到了那個揮舞着指揮刀的日本軍官竟然是個中尉,這叫他立刻興奮了起來。連忙架起了自己的一三式步槍,不斷調整距離,將槍口對準了還在揮舞着軍刀不斷吆喝給身邊日軍打氣的那個中尉軍官。
“嘭!”
扳機輕輕按動,數百米外,那個原本還十分神氣的呼喚着軍隊行軍的日軍中尉仰面倒下,左胸口處一朵血花格外醒目。
“中啦!”
陳班長低聲驚呼一聲,聲音說不出的興奮。
自從槍支進入中國後,中國就不缺乏神槍手。但是將狙擊理論系統化、體系化。完成狙擊從個人直觀修爲上升爲體系修爲卻是從李漢開始的。因爲李漢曾經接受過專業狙擊手的培訓,加上甚至未來軍隊中狙擊手的超然地位跟重要性,因此國防軍在成軍之處,便十分注重軍隊中神射手的培養。在他地教育下,這些原始神槍手懂得了觀測距離、風速,學會了運用瞄準鏡和各種專業設備,懂得了計算提前量等各種各樣狙擊理論。
雖然國防軍不具備諸多德法軍隊那諸多的條件,但是,在現在的國防軍中,幾乎每一個月都要舉行一次最低團級的‘百步穿楊’大賽,對於能在三百米外精確狙擊對手的神射手們給予高出他們軍銜一級的待遇,甚至還能根據個人習慣及手臂長度等,向團部申請獲得兵工廠專門爲之訂製的專屬槍械。陳班長手上的一三式步槍,就是團部獎勵他,專門爲他製造的一把武器,不但用着舒服,而且裝備瞄準鏡,精準度跟穩定性、後坐力都不是大工業生產的普通一三式步槍可比的。
中日開戰以來,陳班長因爲槍法最好,主動申請來了最前線。短短的幾天以來,他手上的槍已經擊斃了八個日軍軍官了。這其中曹長(上士)2人、軍曹(中士)3人、伍長(下士)3人,准尉以上的軍官他見到過一次,但是因爲位置不好沒有貿然出手。沒想到自己今天開張的第一個,竟然拿下了日軍中尉。那可是一個小隊的最高指揮官,日軍的編制跟國防軍有很大不同,一個小隊差不多相當於國防軍的一個人數少一點的連,約莫7080左右。陳班長前幾天被分到過一個只有三頁紙的日軍軍銜跟軍官服飾標準資料,他們這些在各師中備了檔的神射手們,還接到師部直接下達的一個命令,便是儘可能的在戰中狙擊那些資料上的日軍軍官。
隨着陳班長的槍響,陣地上的士兵開始猛烈還擊,步槍、輕機槍的聲音響成一片,鬼子剛剛因爲軍官的倒下有些心慌意亂,現在遭到突如其來的猛烈打擊,更是慌成一團。陳班長平靜了心態後繼續開槍,幾乎槍槍彈無虛發,雖然之後只發現了兩個日軍伍長,但其餘死在他手上的小鬼子起碼有七八人,好傢伙,一人就報銷掉日本人半個小分隊。
儘管遭遇了國防軍的迎頭痛擊,但是日軍的攻勢也僅僅只是稍微受阻,放慢了速度之後,小鬼子緩慢向前推進,依託於兵力的優勢,很快將只有原來三分之一兵力的國防軍陣地火力壓制了下去,不得不撤離了前面幾條壕溝,埋下了炸藥後往後面撤去。
後面團部的撤軍命令沒有讓他們等多久,就在陳班長他們在對面約莫一個聯隊的日軍總攻下前線陣地不斷失守的時候,連部通訊員滿頭大汗地跑來了。
“全體注意,收到後方指揮部命令,全體都有立刻撤退,按照計劃炸燬陣地!”
陳班長並不知道,爲什麼團部要求他們放棄陣地。但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他知道這命令直接來自更高層的司令部,所以,在接到命令之後,他們只有服從跟接受的命運。收拾了行裝,立刻向後面的三線陣地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