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上開始,神尾光臣中將就一直在指揮部裡密切關注態勢的發展,當步兵第五十五聯隊傳來攻陷正前方支那軍四十九師陣地時他心情十分激動,命人大肆嘉獎了五十五聯隊指揮官中田大佐。然而,當半個多小時後,五十六聯隊傳來第二師陣地一同被拿下的消息後,他反而沉默了下來。
一句話形容了他現在的心情,怎麼看都有種詭異的氣氛存在。作爲大日本帝國皇軍的高級將領,素有智狐之稱的他雖然也藐視支那軍人的戰鬥力,但看人的目光卻完全是三級分,他不會不清楚作爲國防軍主力的第二師的戰鬥力,因爲那是一支如果僅看火力,還要在帝國軍隊之上的編制。
可是,現在就是這麼一支軍隊,竟然在五十六聯隊的一次強推之下,被攻陷了陣地。或許真是因爲支那人懦弱,大日本帝國皇軍武功強大,但他也感覺到了氣氛的不正常支那人的兵太少了。按照他們得到的情報,在正面五萬帝國軍隊所需要面臨的可是高達七萬支那軍人,而且佔據了交通優勢,支那政府可以源源不斷的將兵力從各地抽到到山東了,據他所瞭解的支那人新成立的華東軍區,現在掌握的軍隊就不下十五萬人。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在前方戰鬥進入收尾時,他一直都在考慮這個問題,他覺得其中的文章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三個小時以後,從前敵總指揮傳來的情報證實了他的猜測。不僅第十八師團,就連黃島跟即墨方向的第六師團,雖然都遭遇了國防軍的阻擊,但阻擊力度並不大,這一場他計劃中至少要兩天才能分出勝負的戰鬥,竟然只用去了半天,就以對面的支那人狼狽的放棄陣地後撤而宣佈結束。他們已經基本上完整的佔領了支那人原本固守的第二戰線,包括嶗山在內的國防軍炮營都被皇軍佔領,但落在他們手裡的戰俘卻很少,總共還不到四五十人。而且,各處陣地都被破壞的十分嚴重,就以嶗山炮臺來說吧,按照工兵聯隊的意思,差不多要五六天才能恢復之前的規模。
有古怪,這裡面怎麼看都像是支那人主動放棄了陣地後撤,而當他下了命令嚴刑拷問被俘的支那軍人後,得到了情報也證明了他心裡的不安,的確,支那軍隊是接到了後方的命令,才毫不猶豫後撤的兵力。
也就是說,這是支那軍指揮官們的戰略嗎?還是不堪一擊?
神尾光臣爲此傷透了腦筋,當下下達命令,命令已經完成了既定目標,並未遭遇頑強狙擊的第十八、第六師團主力繼續向支那軍方向追去,同時下令兩個登陸的騎兵大隊派出偵察兵謹防支那人佈置的陷阱。若宮號飛機母艦上的幾艘飛機已經悉數被擊沉了,皇軍失去了來自天空上的眼睛之後,現在只能依靠騎兵的機動力進行偵查了。
沒辦法,他們在山東的很多探子都遭到了中德兩方反間機構的聯手打擊,不但損失慘重,而且很難再從山東給皇軍傳來什麼有用的消息了。
大軍登陸眼看也有一週了,神尾光臣其實心中一直有個疑惑,爲什麼至今都沒見到支那人的飛機?每天他們頭上的確都有陸航的偵察機飛過,但支那人那唯一令他擔心的飛機至今也只在擊毀帝國偵察機的一戰中短暫出現過。不僅支那人的飛機沒有出現,還有支那人那傳說中能夠攻城陷陣的戰車,他們也沒有見到。不安在一點一點堆積,神尾光臣突然感覺到,在山東僅用兩個師團恐怕很難短時間內摧毀支那的主力並攻佔青島了。國內給他的時間表是要求他在10月31日天長節前後拿下青島,可目前看來,僅靠恐怕有些難度,他心裡有些矛盾,要不要在今天向國內發送最新戰報的時候,要求帝國增加遣支軍隊呢?
比如,再增加一個陸軍師團!
看來需要跟加藤安吉聯絡一下了!
當天下午,嶗山灣外海周防號上,日軍遣支高級將領加藤安吉中將及神尾光臣中將就登陸軍隊所遭遇的怪事,進行了一番交流。
“神尾君,您認爲支那人現在在進行着某種我們並不知道的計劃?並確信對方的目標就是我大日本皇軍?”
加藤安吉的艦隊今天剛好在青島外海進行補給,他們剛摧毀了德國在城陽區的近海炮臺,正準備運送將黃島的第六師團直接運往城陽前線呢。按照加藤安吉的推算,照目前的順利情況來看,最遲再有十餘日的時間,他們就能徹底攻陷青島,而要拿下膠濟鐵路就必須摧毀國防軍在山東主力,那麼可能所需的時間就要長一些了。所以,神尾光臣要求國內增兵的主張他是同意的,但卻不認爲支那人現在正在進行着某種陰謀。
“加藤君,中國有句古話,叫做實則虛之、虛則實之,我認爲支那人現在的表現,很可能是準備收縮兵力,重點固守這裡、這裡還有這裡,你看,他們現在重新拉出的戰線,是不是像一個套子,把我皇軍主力套進去。我懷疑,這裡面可能有陰謀!”
“貴官擔心實在多餘,你我與支那人打交道不止一天了,他們除了海軍還算有些骨氣,可你看陸地上的那些支那軍人,我皇軍主力還未到,海軍只是放了幾排炮,他們便乖乖的讓出了海灘陣地,這等懦夫行爲,以在下之見,支那人定是畏懼我帝國之兵威,怕了!”
神尾光臣微皺眉,他心裡對支那人的傲慢自然也是不相信他們能耍出什麼花樣來的。而且現在又給加藤安吉一種暗諷,也是一陣心火上竄,輕哼了一聲,將一點點擔心壓了下去,兩人勉強維持着和睦的氣氛勉強商談了幾句配合之後,便匆匆又分開了。日本陸海軍自明治維新以來的矛盾跟互相歧視,可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化解的。
爲了驗證自己的不好猜測,神尾光臣下令軍隊繼續向國防軍的新三線陣地發動強攻,因爲第三線陣地最近的一處若被攻陷,日軍距離青島只有不足二十五里,所以不僅日軍打得拼命,國防軍也一改之前的不戰而退的情況,進行了頑強的狙擊戰。雙方在綿延長達127裡的陣線上展開了激烈的戰鬥,日軍層層推進,在炮兵聯隊火力掩護下,不顧雷區的大量殺傷進攻華軍的預設陣地。國防軍則節節抵抗,以預設工事爲主要手段遲滯日軍推進,爭取用最小的犧牲大量殺傷敵人。
只是,吃了一次虧之後,日軍一直找不到國防軍的炮兵陣地,也沒有遭到類似前次的密集的中大口徑火炮反擊,這隱蔽的炮兵羣到底哪裡去了呢?日軍百思不得其解,國防軍的步兵也納悶不已,只聽見小鬼子猛開炮,我們的大炮怎麼不還擊?
土嶺下面的49師指揮部裡,電話鈴聲響個不停。吳佩孚在地圖前駐足觀看,參謀軍官根據戰場形勢地變化在不斷地調整雙方態勢。
“北路日軍先鋒部隊已衝過王家廟,距離海岸超過40裡……南路日軍最遠到達石拓峰,然後折向東北方,目前距離我軍9裡,距離海岸線有48裡。”隨着前線地報告,參謀人員不斷移動大地圖上,代表着日軍的紅色箭頭,只見那紅色箭頭從海里開始,慢慢地插到海岸線,然後又呈現扇形閃開局面向內陸擴展並推進,而標識爲藍色的分散箭頭卻開始有意識的進行收縮,目前已經重點集中在了幾處。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吳佩孚腦海中反覆的回想着他向濰縣總指揮部詢問時,那位華東軍區的總司令閣下簡短的回電。在他們後方附近,他已經收到了情報,更多的軍隊正在集結之中,這其中不僅包括自開戰以來一直沒怎麼投入戰鬥的航空力量、戰車力量,還有其他一些他不清楚,似乎更有威力的底牌。
總之,新總統似乎已經發狠下了決心,要把日本人登陸的軍隊徹底留在山東,實在不行,也要把十八師團留下來。
只是,並不曉得多少內幕的吳佩孚心裡始終有一個疑問,大總統他們似乎在等待,但到底在等待什麼?
情報還是一個接一個地涌來,在地圖上微小動靜都很可能是實際陣地地大廝殺。
“根據初步估計,十八師團在北線小馬莊已經集結了一個大隊,人數已超過了我們的守軍總數,並且還在持續增加中。南路日軍進展順利,目前已佔領我軍主動放棄地29處陣地,氣勢極爲囂張,人數仍不詳,主力動向還在偵查!“
“報,我軍放棄觀音廟陣地,9團撤退至李村防守,他們報告正面日軍至少一個大隊,炮火極爲猛烈,請求炮兵支援……”
“9團傷亡如何?”
“按照計劃,傷亡超過兩成便放棄狙擊向後方陣地進行有序撤退。不過因爲日軍炮火重點照顧9團那邊,不少士兵都帶着傷!”
“9團駐守位置十分重要,不容有失。命令17團抽調一個營給他們,告訴9團,我相信他們頂得住,炮兵羣還不到發威的時候,讓他們務必堅持!”
“是!”
炮火連天的陣地上,小鬼子下了大本錢,十八師團山炮兵第18聯隊主力盡出,至少集中了六十多門火炮向四十九師駐守陣地強攻,缺少重火力掩護的四十九師被壓得擡不起頭來,很多將士就在日軍的連綿炮擊中捐軀。9團駐守的地區是扼守日軍挺進青島的關鍵通道,因此受到了日軍的重點關注,持續向9團陣地發動強攻,有幾個參加過甲午戰爭的日軍將領根據歷史經驗,認爲當時皇軍一個大隊就能對數萬清軍發起進攻,現在一個大隊的兵力對付幾千支那國防軍完全是綽綽有餘,戰鬥打成這樣已遠遠出乎意料了。
即墨第六師團在12主力突然變向,趁夜脫離了與第二師六旅的接觸,向大沽河方向的國防軍陣地挺進。因國防軍預料不及,被即墨段第六師團主力連夜攻破陣地,至第二日下午,主力已經攻至大沽河南15裡,距離膠濟鐵路南線段只有9裡的距離。
六旅大驚,連忙調集主力進行重點防禦,不叫日軍威逼膠濟線鐵路安全。爲了保衛膠濟鐵路,雙方集中了一萬四千多日,在附近展開了一場惡戰。
劉旅旅長肖楚晨藍村,給一線部隊下了死命令,絲毫不能後退了!他這樣的高級軍官,對於整體戰略安排來說,當然是心中有數,但是對於部下,也只能一副局勢嚴重的樣子戰鬥持續到後來,他也打出了火氣,非要在這裡和鬼子見個高下不可!日軍佔據着火力上地優勢,而兵力卻略爲遜色於擁有六千四百多人的他們。加上他們的步兵武器還不如第六旅,在前線死得是一層接一層的。但是日軍仍然在頑固的堅持着向膠濟線挺進,在炮火的猛烈怒吼下連日向第六旅陣地發動強攻。日本人打了個很好的算計,擊退了第六旅便可以威逼膠濟鐵路,到時候無論是沿膠濟鐵路向其他段發動強攻,還是直接南下青島,都沒有什麼阻礙了,爲此,梅澤道治中將甚至駁回了加藤安吉中將抽調第六師團黃島登陸部隊向城陽登陸的提案,要求海軍將黃島遲遲不能有所突破的第六師部分兵力運往急迫,放棄南下,加強在北線的攻擊力度。
部隊被一步步的壓得朝後退,對日軍屠殺國防軍戰俘的仇恨使得每支部隊都拿出了最大的力氣進行抵抗,前線連隊多的還有五六十人,少地就只有二三十人了總部已經給他提供過兩批野戰補充兵都是頂着大番號過來的。都是從其他部隊抽調來的,但是部隊到現在仍然是嚴重的不滿員。新編練纔不過八個多月的第六旅儘管不能算是新兵旅了,但訓練跟兵員素質上,比起日本人還是有些差距的。
唯一讓肖楚晨感到安慰的就是,鬼子傷亡比他們還要重!自己對面那個對手,大概也從來沒有想到過在中國的土地上會碰到這樣強硬的對手吧。
他走出自己地司令部,走到鎮子西頭的一個小山頭上面,繼續觀察着幾裡外的戰線,參謀和衛士們都緊張地跟着他,部隊已經被壓迫得越來越靠後了。而他的司令部仍然不撤退,在望遠鏡的目鏡裡面可以看到幾裡外日軍那很像荒災來襲時的那種黃色人浪。日軍炮兵火力明顯比國防軍還擊的火力更猛。但第六旅打得十分頑強,儘管陣地都是新建的,但第二師麾下各旅的機槍配置要遠超國內其他編制,一挺挺機槍齊聲怒吼,哪怕日軍衝擊的十分果敢、勇猛,依舊不能用血肉之軀抵擋大工業的力量,人浪被一波波的擊散,但是新的浪頭又跟着掀起來。戰場那些日本兵衝鋒時聲嘶力竭的喊聲連炮聲都掩蓋不住,隱隱的傳到了他這個位置來。
第六旅的司令部,現在離前線已經只有四里了。日軍的炮火都能打到這個地方,誇張一點的說法,距離對面的日本兵,似乎就只剩下一層紙的距離了。山頭上架設地野戰電話鈴聲此起彼伏的響着。
肖楚晨不是不想退,但是他的老上級,現在的華東軍區總司令季雨霖上將親自給他下了命令,任誰都能退,唯獨第六旅不能退。他一退膠濟線危,他一退山東就要被日本人推開半扇大門了。
肖楚晨不停的給軍部來電話,要求預備隊,要彈藥補充,有的時候申請撤退,最後一次還在電話裡面快哭出來了:“總司令,第六旅殺傷鬼子前後也有兩三千了,現在預備隊不增援,弟兄們都已經拼到極限了啊!給第六旅留點種子吧!請總司令調生力軍來接替咱們吧!弟兄們上下同感大德!”
季雨霖的回答很乾脆:“我手上還能調動的援軍只有一個團,堅守到晚上就能趕來支援。撤退不能撤,其他部隊各有所職,現在沒有空餘的兵力能夠接替第六旅守藍村。膠濟線不能失,青島門戶不能失。文丑(肖楚晨字),我明白的告訴你,就算是把第六旅全拼留下了,藍村也要給我守住,一個日本人都不能放過去。你的任務很重,直接關係我們隨後的反攻能否成功。我會盡可能的從其他地方抽調能分開身的空閒兵力來!”
肖楚晨自然是不可能知道,因爲第六師團主力的突然變動,連帶着整個山東一線的國防軍戰術都跟着有了變化了。陸航的偵察機隨後意外的發現,原本分散三線的的日軍,竟然有向一處集結的意向,一切都是因爲第六師團的突然一擊,打在了膠濟線幾裡外的地方,讓第六師團跟十八師團的日軍看到了日本國內戰略成功的可能性了。爲此,神尾光臣中將甚至不惜同加藤安吉這位名義上的遣支軍總司令一番激烈的爭執,最終令他主動選擇了退步,利用海軍艦隊,將黃島登陸的日軍重新集結起來,全面放棄南下登陸,主打北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