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怎講?”
“在回答你的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問一問你,你對於‘風暴上校’的整體印象是怎樣的?”嚴修澤反問道。
“這個嘛……”黑星倒是爲此仔細地想了好久,方纔斟酌着詞句緩緩說道:“這個世界的‘你’嘛……”
“非常易怒,對人的態度一向很差,對敵對友皆是如此……似乎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平日裡的話,又相當陰沉,總給人一種十分惡劣的感覺。”
“哈哈,這就是你對他的評價?”嚴修澤哈哈一笑,眨了眨眼睛:“聽起來確實不怎麼樣。”
“不過也沒什麼,我已經習慣了。”黑星搖了搖頭:“反正從我知道他這個人開始,他就是這樣的了。”
“那你覺得我又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呢?”還未等到黑星反應過來,嚴修澤已經搶着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你?”黑星看了看面前的嚴修澤,略微有些遲疑地說道:“雖說和你認識的時間不算太長,但也能感覺出來你是個待人接物都很平和的人吧。”
“平日裡總是不溫不火的,但總是能夠釋放出足夠多的善意,讓人實在是提不起惡感來……”
“不過……我感覺你骨子裡是略略有些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清冷,但至少……至少表面上給予了別人足夠的尊重。”
“總體來講,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聽起來倒是和這個世界的‘嚴修澤’有些不同。”
“哪裡是‘有些不同’?簡直就是兩個極端!”黑星撇了撇嘴。
“可是,你不覺得奇怪嗎?嚴格意義上來講,我和‘風暴上校’,實際上是屬於不同世界的、同一個人啊!”嚴修澤兩手一攤,緩緩道:“可怎麼在性格上就變成了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呢?”
“你不覺得,這個世界的‘嚴修澤’,他的性格有些惡劣的過分了嗎?”
“不,你肯定是不覺得如此的,畢竟從一開始,他給你的印象就是這樣子的。”未等黑星迴答,嚴修澤便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麼,搖頭一笑:“但我可就不同了。”
“說實在的,從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我和‘風暴上校’的幾次交集,這種彆扭的感覺就已經相當強烈了。”
“心裡一直想着的問題是‘這個世界的自己怎麼是這樣一副德性啊?’以及‘爲什麼他會變成這個樣子’?”
“然而,就在不久前,我不再糾結於這樣的問題,那是因爲……我找到了一個似乎非常合理的解釋。”
“而這個解釋便是……自己看到的,實際上是小時候的自己。”
“小時候的……自己?”黑星被嚴修澤這個突如其來的展開搞得有些茫然。
“嗯,沒錯,現在轉過頭來再看‘風暴上校’,滿眼都是自己小時候的樣子。”嚴修澤淡淡道:“我小時候倒是沒有動不動就暴怒的毛病,但總體來講還是十分陰沉,從不多說一句廢話……因此幾乎到了中學時代,都沒有幾個說得上話的朋友……一般同學老師對我的評價也幾乎逃不過‘陰沉’、‘古怪’、‘沉默寡言’這麼幾個詞。”
黑星皺了皺眉頭,緩緩說道:“那……還真是和你現在的模樣差地不少啊。”
“何止是相差不少,簡直就是‘截然相反’的兩個性格啊!”嚴修澤用之前黑星曾經說過的話調侃道:“但,這其實並非是我真正的樣子。”
“與其說是因爲一些外部的劇變,讓我從一個陰沉內向的人,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倒不如說,原本的那個陰沉內向的我,本身就是一種隱藏我真實感情的僞裝罷了。”
“如果你還是覺得難以理解的話,不妨品味一下我之後的這段話……一個原本性格陰暗、沉默寡言的少年,在經歷了父母雙亡的人生鉅變之後,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樂觀開朗、溫和陽光的人。”
“有沒有品出點不對勁的味道出來?”
“這個……確實有點奇怪。”黑星嘴角抽了抽,緩緩道。
“沒錯吧?父母雙亡不管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都不能算是什麼好事,爲什麼這件事情的發生,反而會促成性格朝着好的地方發展呢?”
“其實真正的原因是,並不是這個事情讓我的性格變好了,而是因爲,沒了家庭權威的壓制,我便已經能夠卸下相當程度的僞裝了而已……”
“而相比於整個社會的壓抑,所謂的‘父母的高壓管制’這種東西,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般地不值一提了!”
“而‘風暴上校’嚴修澤,或者說絕大部分現如今服務於政府的超能者,實際上都是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他們所面臨的,實際上是比之‘長輩威權’還要恐怖千倍萬倍的東西!”
“在這種堪稱恐怖的氛圍之下,人類是沒辦法完全展現自己真實性格的。”嚴修澤嘆了口氣:“每個人都有僞裝,但可悲的是,其中的一些人甚至都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本性如何,將僞裝當成了真實……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了。”
“我再舉個可能不太恰當的例子……在我們那個世界中,很多變態的殺人狂,在現實生活中實際上都是家庭美滿、事業有成的人生贏家,他們很可能在平日裡的生活中都是文質彬彬的樣子、待人接物都能夠令人如沐春風……這樣的人,應該很難會被聯想成爲變態殺人狂吧?”
“可就是這樣一羣看起來‘絕對不會殺人’的人,卻以殺人爲樂,中間他們並未受到任何外界的刺激、也沒有任何可以稱之爲‘契機’的徵兆,只是莫名其妙地就打破了自己平靜美好的生活,化身成爲了索人性命的惡魔。”
“等到落網之後,人們往往想要探究他們爲什麼會放棄成功的事業、美滿的家庭去殺人,許多人總是一廂情願地認爲,事出必然有因,這中間一定有一個情節足夠曲折的故事、一定有什麼人性泯滅的哀歌……但他們的回答往往只是‘沒有什麼可說的,我就是想殺’這樣看起來略有些無厘頭的理由。”
“可是……‘我就是想殺’,真的只是一個無厘頭的理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