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靈鬆那傢伙,竟然說我醜……劉揚在黑暗中哭笑不得地想。他知道那時候自己的樣子確實應該是很難看,但是,可惡,面對昔日的同伴,顧靈鬆的反應竟然是嘲笑他醜?
可不能再這麼醜下去了。劉揚這樣想着。然後發現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這是哪兒啊?
周圍一片黑暗,他試圖轉動頭顱,但是哪哪兒也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的存在。劉揚頓時大驚:該死的,不會是身體的主動權被徹底奪走了吧?
不過不一會兒,他就看到眼前亮了起來,他“看到”自己睜開了眼睛,然後感覺到身上被鐵鏈束縛的感受,以及湊過來的三個人。
“雯雯……”劉揚有些絕望地開口道,“我……還是不行。”他發現自己雖然能夠出聲,可是聲音像在嘴裡說話一般含混不清。但是段雯雯似乎聽懂了,她將手按在了劉揚的身上。緊接着,劉揚發現自己被移動到了一個黑暗的地方,這個地方的空氣裡,瀰漫着一股血腥的,混合着金屬味和某些藥劑氣味的味道。
當初吳遠也是在這兒……劉揚心想。他不知道那個劉揚二號在想些什麼,只知道自己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向了門口,他看見白啓雲站在門口。門外的光亮和屋內的黑暗,使得靠在門邊的白啓雲只看得見輪廓,像一幅剪影。
對了,白啓雲的能力是異能抹消來着……也就是說,平行時空的能力他也能夠抹消。不過,異能抹消的能力是接觸起效,也就是說只有白啓雲的火焰燒傷自己的時候,異能抹消纔可能起作用。
這時,段雯雯的身影也出現在了門口,她瞥了劉揚一眼,然後望着白啓雲,問道:“能搞定嗎?”
白啓雲走到劉揚面前,他的左手上燃起華麗的藍色火焰,那火焰逐漸靠近了劉揚,不怎麼燙,但是劉揚彷彿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排斥——很鬧心的感覺。
“只有殺了他。”白啓雲淡淡地說道。
段雯雯的表情沒有多少變化,不過這也許是因爲她揹着光,劉揚看不清她的變化。白啓雲又往前進了一步,站在劉揚面前。劉揚發現自己直視着他,而他那雙藍色的,深邃的眸子透出刺骨的冰冷,這種冰冷讓劉揚懷疑,其實白啓雲早就想殺自己了。
“已經結束了嗎?”白啓雲問道。
誒?!
“我是在問你,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嗎?”白啓雲拔出刀來,刀鋒抵着劉揚的脖子,冰冷的感覺。
劉揚沒有回答,此時某口傳來一個聲音:“若是殺了他,你自己也會死。而且協會也沒有這樣的命令。”
吳遠站在門口,他的右眼微微發光,雖然只是微微的,但是在黑暗中,劉揚可以看得格外清楚。這是一種隨時準備動用九契力量的狀態。
白啓雲回頭看了一眼,段雯雯嗤笑一聲:“吳遠,到頭來你還是選擇保護他,是麼?”
“我只是在說實話。”吳遠說道。
劉揚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直沒動,白啓雲將刀鋒略微挪動了一下,然後一刀揮過來,刀身在黑暗中畫出一條冰冷的銀線。
“等等!”段雯雯喊道。
刀尖在劉揚離劉揚還有一兩毫米的地方停住了。
“你爲什麼不躲?”段雯雯說,“用你的火神狀態,明明可以越過鐵鏈逃出去。”
對啊,我爲什麼不躲?劉揚想。雖然我現在是躲不了了,可是,那個“劉揚二號”爲什麼不躲?
除非他壓根沒想躲。
段雯雯突然伸出手,劉揚瞬間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動了一下,然後,段雯雯皺起眉頭說道:“你的日晷呢?”
日晷?
劉揚記得他一直把那隻袖珍日晷放在口袋裡,直到今天走進研究所的時候,他還伸手確認了一下。那麼重要的東西,他絕對不會到處亂丟的。
隨即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說:“毀了,毀在研究所裡。”
“爲什麼?”段雯雯說。
“爲了徹底毀掉劉家的能力。”他說,“我已經把幾萬個平行時空裡的這玩意兒,全都毀了。”
“毀掉劉家的能力?”
“沒錯,因爲那是痛苦之源,不論是對我還是對別人。”
段雯雯臉色一沉:“劉揚,無論在哪個時空你都是跟你爹一個德行。”
“雯雯,是你知道得太少。”劉揚聽見“劉揚二號”這樣說道,“你不知道劉家力量的真正來源是什麼。”
段雯雯搖搖頭,輕聲說道:“殺了他,這雖然不是協會的命令,但這是我們的意願。”
白啓雲的刀轉了個角度,徐徐拉遠,蓄力,劉揚覺得自己的心跳應該加快,可惜現在他的心跳並不在他自己的掌握之中,白啓雲剛剛的話還在迴盪。
【已經結束了嗎?】
如果這一刀揮過來,一切就完結了,至少對他來說是這樣。也許協會會拿他的屍體去克隆一個新的能力者出來,也許他的骨灰會被帶回去做研究,不過,那都不關他的事了。
怎麼能這樣結束呢?自己被自己害死也太窩囊了吧!
劉揚這麼想着,然而那道寒光已經朝他閃了過來,如果不是吳遠抓住了白啓雲的手腕,劉揚大概就掛了。劉揚有點吃驚,吳遠身材纖細,他原以爲吳遠的力氣比白啓雲要小得多。
“就算是你弟弟變成孤身一人,你也不在意嗎?”吳遠淡淡地說道。
“就算我殺了你,你也不在意嗎?”白啓雲冷冷地回道,他的表情毫無變化,冰冷得彷彿一尊雕塑。隨後,劉揚感覺到從自己的喉嚨裡發出了兩聲冷笑——這聲音讓他深感彆扭。
他意識到自己進入了火神狀態,穿過了鐵鏈,站在白啓雲等人的面前,然後隨即而來的是一場大戰——在不能控制自己身體的狀態下進行戰鬥,那種感覺相當奇特,硬要說的話,有點像坐過山車。劉揚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正在翻轉,白啓雲的刀擦肩而過,吳遠後退了一步,段雯雯嗖地一下從視線中消失……空氣中響起刀劍相撞的叮噹聲響,然後他聽見白思凡和顧靈鬆的聲音同時出現在門口,他們說:“我的天哪!”
劉揚發現他們越來越近——是他自己朝門口衝了過去。那兩人往旁邊一讓,顧靈鬆把手一擡,一個球形閃電擋住了劉揚的去路,劉揚一側頭,白啓雲的刀從他脖子邊上劃過——如果劉揚躲得晚一點兒,他的脖子一定就被砍下來了。
“哥!”白思凡驚慌失措地吼道,“這是怎麼回事?”
“看來是下了狠心要殺我呀。”劉揚聽見自己的聲音說,“你早就想殺我不是麼?反正註定了活不長,倒不如先殺了我來個痛快。”
白思凡吸了一口涼氣,眯着眼睛退到牆邊,皺着眉頭,彷彿正在作出一個艱難的抉擇,然而這裡其實並沒有什麼需要他抉擇的事。除了白思凡,其餘所有人看上去都很冷靜,冷靜得過了頭,那是一種面臨重大挑戰時的緊繃感,每個人都彷彿作好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準備。
不過劉揚本體也不冷靜。
我不能死。他想。他的心裡有一種強烈的悲慼感。死,這麼個人化的事情,對他來說卻連一個人靜靜享用都做不到。
我必須恢復我的狀態。劉揚想道,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被人操縱,可是,可是……身體完全無法控制,莫說控制,他發現肢體的觸覺也漸漸變得不那麼清晰,他很懷疑,再這麼下去,他就會徹底失去感知能力,徹底被埋葬在黑暗中——說不定,死亡也就是那種感覺。嗯,然後,他想他的大腦也會徹底地失去控制,他會失去思考能力嗎?最後呢?是剩下一個靈魂,還是灰飛煙滅?
他害怕那種感覺。
然而,他依舊控制不了自己。
平行時空……平行時空……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坑人的能力?
平行時空!
劉揚突然閃過一念,他猛然想到,既然那個劉揚二號是借用時間控制能力來到這裡的,那麼,只要自己的能力強過對方,就可以把他頂回去。一味地爭奪身體控制權,根本就毫無意義。
可是能做到嗎?
劉揚努力回憶着之前穿梭平行時空的感受,到這種時候,已經不能有絲毫顧慮了,不論成敗,在此一搏!劉揚此刻只想着奪回身體控制權,至於可能發生的其他情況,他已經無暇考慮了。
然後,就像是黑暗中隱隱出現了一絲光亮,他開始感覺到一種希望騰然升起的感覺,他看見白啓雲的刀揮過來,並且意識到劉揚二號正試圖從下方閃過去,於是他一轉念,頭一仰,想着往後躲過,這一嘗試並未失敗,可是他低估了白啓雲的速度。
“鏘!”如果不是吳遠及時用刀架住了白啓雲的到,劉揚估計要被削掉半個腦袋,但是他完全沒有來得及害怕——他攤開手,看看自己的左手又看看自己的右手,喊道:“成功了!我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