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那一瞬間所有人的動作都停頓了一下,然後段雯雯第一個站到劉揚面前,說道:“你恢復了?”
“嗯。”劉揚滿臉傻逼一樣的笑容,“哦等等,我……我用了平行時空的能力,頭好暈。”
他能夠感覺到一種奇特的力量在自己身體內擴散開去,造成一種不適感。他知道這是剛剛力量使用過度的證明——誰曉得把另一個時空的自己趕出去要用多少力氣?雖然心情愉悅,但他漸漸發現這股力道有點收不住的勢頭了。
“稍等一下。”劉揚說,“我有點收不住勁兒,我……”
他突然感覺眼前的場景變了變,在當前場景之外,又增加了一個場景。
糟了,一個沒控制住,竟然又陷入到同時身處兩個時空的尷尬了!
“真麻煩……”劉揚嘀咕着,然而那股力量還在漸漸擴散,劉揚突然意識到,在沒有那隻日晷的幫助的情況下,他對能力的控制弱了不是一點兩點,然後,他的眼前出現了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時空……而且時空增加的速度還在漸漸加快,它們像一羣高速增值的細胞,在猛烈地、爆炸式地擴散。劉揚感覺到自己的頭迅速地疼痛起來。
“唔……”
劉揚忍不住,抱着頭蹲在了地上。
“怎麼了?”顧靈鬆和白思凡衝了過來,劉揚剛想說話,卻又馬上閉上了嘴巴。此刻,他的眼前已經延展有數千萬個時空,而他在其中近兩百個都看見了顧靈鬆或白思凡正在對自己刀劍相向。
傷害、背叛、仇恨……
所有的這些,都朝他交疊而來。劉揚不知道世界上最慘的日子是什麼樣的,但是同時體驗如此之多的時空,一份慘痛瞬間增加爲百萬份慘痛,過量的信息讓他不僅無法冷靜地承受,甚至連分清事情發生在哪個世界都困難。他猛地站起來,拔劍狠狠地向顧靈鬆刺過去,顧靈鬆驚了一下,劉揚的劍在她面前停住,她喊道:“劉揚,你瘋了?!”
“平行時空……太多……”劉揚說,“我受不住。”緊接着,他的劍又揮向了白思凡。
“媽的!”白思凡罵了一句,同時往旁邊一撤,本來已經離開了攻擊距離,沒成想劉揚手一鬆,劍換到另一隻手,又朝他刺過來,吳遠猛地將白思凡拉了一把,才使他沒有被刺穿。
“看來很麻煩啊。”段雯雯說,“人類總是習慣於先應對不良信息,而他又無法同時應付這麼多時空,所以,他只能在所有的時空裡作出同樣的選擇——那就是戰鬥。”
“戰他奶奶個腿。”白思凡正要拿出鞭子,劉揚又衝了過來,速度比剛纔更快。一瞬間,他的手就已經掐住了白思凡的脖子。
“喂……”白思凡說道,正以爲要被狠狠地掐一記的時候,卻發現劉揚已經站住不動了,他就像突然變成了一尊雕塑。發生什麼了?
只有劉揚自己知道發生了什麼——在另一個時空中,他險些把冬嵐捅了個對穿。冬嵐……數千萬個時空中,總是站在自己身邊的冬嵐,他怎麼可以……
得保持理智。劉揚急切地,毫不理智地想。冬嵐顯然對他的異狀感到詫異,劉揚沒想到,她伸出手來,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手上的力氣隨即狠狠地加重。
什麼?!
劉揚沒來得及瞭解爲什麼,冬嵐的手捏得更緊了,這種窒息的感覺——劉揚此刻正在幾千個時空裡同時體驗着窒息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實在無法忍受了。
然後,他體驗了幾千次窒息而死的感覺。
“啊啊——!”劉揚狂吼起來,像一頭受傷的野獸,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同伴,忘了善念,只有慘痛的感覺,和在這種痛苦中爆發出來的惡意。他的周身倏地燃起火焰,膨脹的火焰幾乎將站在附近的顧靈鬆和白思凡吞進去。
“他徹底瘋了。”顧靈鬆說,“還是沒辦法……”她的眼神裡流露出一絲哀傷。
隨即,在劉揚的腳下,幾朵彼岸花悄悄升起,劉揚混沌的思緒突然有了一絲清明,就像一盆污水裡倒進了一杯乾淨的水。雖然仍然混沌,但他在九契的幫助之下,暫時找回了一些理智。
殺戮……背叛……平行時空裡滿是這些情景,但是,但是也不僅僅是如此啊!他想起自己的同伴們,然後很悲哀地發現,在這數千萬,現在大概已經上億的平行時空裡,始終沒有背叛的就只有吳遠一個人。
“九契或許能幫助你。”吳遠說,“劉揚,一定要撐住。”
我怎麼好意思不撐住啊……
然而,正在劉揚勉力保持着理智的時候,突然一種詭異的,卻又有些熟悉的感覺鋪天蓋地地罩下來,痛苦感猛然倍增,劉揚的意識突然再一次被拉入了混沌之中。
什麼情況?劉揚勉強剩下的一些意識正在這麼想着,隨即他聽到了吳遠的聲音,但那聲音顯然是從與剛纔不同的地方傳來。
“既然他已經陷入如此困境,那麼,我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他。”
是吳遠……吳遠?!他也背叛了麼?!
隨後劉揚突然陷入一片漆黑,他的自我意識土崩瓦解,只剩下情緒在躁動,隱藏在身體裡的能量,此刻全然失去了控制,砰然爆炸開來。
“轟——!”
那一天,幾乎半個宏圖市的人都聽見了來自監獄大樓的那一聲巨響。如果不是這棟樓有特殊加固處理那麼,它恐怕早就已經塌了。
顧靈鬆站在牆角,她的周身都圍繞着電流,段雯雯則站在她的身邊——剛剛如果不是段雯雯發動了空間移動能力,她現在恐怕已經變成骨灰了。
吳遠靠在另一側的牆邊,滿身塵土,身上滿是碎裂的建築體留下的傷痕。
白啓雲和白思凡則在另一側,白啓雲擋在白思凡的身前,左手握着刀,刀上的藍色火焰燃燒着,像是一堵火的障壁。
劉揚站在那兒,像一隻魔鬼。他朝吳遠的方向走過去,速度不快,但是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因爲他們知道劉揚隨時可能再一次爆發。
“九契的力量也不行麼?”段雯雯說,“那看來是沒希望了。”
“不。”吳遠說,“我感覺到了另一股九契的力量。也就是說另一個時空裡還有另一個我……他在試圖害死劉揚。”
“日了狗了。”顧靈鬆嘀咕道。
吳遠略略皺了皺眉頭,朝劉揚走過去,劉揚的嘴裡低聲說着什麼,他聽清楚了,那是——“殺,殺……”
九契的光芒更甚了,但是,劉揚身形一閃,已經站在了吳遠的面前,他揮劍,吳遠舉刀與他對敵,但是,不一會兒,吳遠的身上就被砍出好幾道傷口來。
“這樣下去不行……”顧靈鬆說,“他根本就傷不到劉揚。”
“不。”段雯雯抄着手,淡淡地說,“現在的劉揚只顧攻擊不顧防禦,到處都是破綻,他要是想殺劉揚也不難,只是他選擇了由自己承受傷害罷了。”
“他奶奶的。”白思凡說,他的拳頭在身側握緊,眼裡充滿了無奈——在這種危急關頭下,身爲無能力者的他終究是無能爲力的。他非常懷疑,再這麼下去,他們就要眼睜睜地看着吳遠死在劉揚的手下了。
但是,在吳遠被劉揚一劍刺了個對穿,踉蹌後退的時候,白啓雲走了過去,他粗暴地一把將吳遠往後一推,說道:“滾開,讓我殺了這個蠢貨。”
藍色的火焰燃起,白啓雲的臉上,帶着死神一般冰冷而肅穆的神色,刀鋒在空中劃過,吳遠說道:“等等!”
“你不可能讓他恢復理智了。”白啓雲說,“他滿腦袋都是其他世界發生的蠢事。”
“他說得沒錯。”段雯雯說,“當見過了幾千萬次背叛之後,你就算能阻止他的能力失控,也沒辦法讓他的心態恢復平常了。”
“是……”吳遠低着頭,小聲說道,“所以,要救他的唯一辦法,就是抹消他的記憶。”
白啓雲猛地躲開劉揚揮過來的拳頭,朝吳遠看了一眼,其餘人則都是愣住了。
抹消記憶?!
“他的記憶,由九契來承擔。”吳遠說。
本來已經十分昏暗的環境,突然一下子變得更昏暗了,只有九契之眼發出的紅光,將周圍照出一片慘烈的紅色,一朵朵彼岸花從地面上鑽出來,彷彿要鋪出一條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路。
一切都安靜下來了。
劉揚的身子被籠罩在紅光中,晃動了兩下,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成功了?”顧靈鬆小聲地問,“這麼快?”
可是沒有人回答他,周圍的環境突然一下又恢復了平常,彷彿剛剛的事根本就沒有發生過。只是吳遠臉色一白,突然噴出一口鮮血,一下跪在地上。
“喂!沒事吧!”顧靈鬆和白思凡跑過去,“這是……成了還是沒成?”
“成了,我把他的記憶……抹消了。”吳遠說道,他的聲音在打顫。旋即,他身子晃動了一下,也倒向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