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光頭重擊之後,小糉子見得謝青雲來,既驚且喜也怕,驚喜自不必說,怕的是謝青雲不會武技,來了反而被傷。
不過隨後就瞧見謝青雲接連三撞,撞得張召三人個個暈迷,小糉子便更驚更喜更怕。驚喜的是青雲師兄竟然這般厲害,可更怕的是,青雲師兄再厲害,但僅憑着這樣的力道,也不是那高大少年的對手。
小姑娘習武一年多,武技在同年中極好,眼界也是同樣,剛纔與裴元相撞、被裴元拎起、又被裴元扔出,她就大約猜出了裴元的實力,即便不到先天,也足有內勁巔峰。
小糉子想提醒謝青雲,但卻又喊不出來,先前雖然封擋住光頭的凌空一腿,可胸口一直憋悶難擋,無法開言。如此心中又慌又急,小臉漲得通紅,氣力流轉極快,終於忽的一下,一股氣息衝破阻滯,濁氣吐出,總算能夠出聲,這一開口,就忙乎乎的高聲喊了出來。
小糉子年紀小,對張召他們也十分懼怕,可她心思靈巧,又經過剛纔一戰,早明瞭眼前的情勢,所以她提醒之後,即刻想到花師兄閉關,想要躲過今天的大禍,只有把教習找來。
“小師妹你心思倒也機敏,不過可惜,即便是教習來了,惹禍的也只是你這位青雲師兄。”裴元彎腰、蹲身,提起小糉子,整個動作於常人看來,只是一個晃影,尚未瞧清怎麼回事,小糉子就被裴元如之前一般拎在了手中。
被小糉子點出實力,裴元沒有絲毫怒意,反而卻微微一笑:“謝青雲,你說是不是,張召他們沒怎麼動你,你卻打斷了他們的胸骨,我裴元看不過去,所以拔刀相助。”
“你,你,你胡說,是你們先動手的!”小糉子心思再如何靈巧,畢竟年紀還小,哪怕是從前在鎮子裡被人欺負,也都是直來直去的,這會兒聽見裴元如此顛倒黑白,一時間又急又怒,大眼睛一紅,小姑娘就要哭。
謝青雲卻站在原地沒動,面上也無任何表情:“既然如此,那你放了她吧,送我去執法哪兒領罪。”
說過之後,又看了小糉子一眼:“莫要哭。”
“師兄?!”小糉子以爲謝青雲真要這麼做,頓時嚇了一跳。
不過當她瞧清謝青雲看向她的清澈目光之後,便又靜了。這樣的眼神,小糉子記得,當初在流馬車上對付張召時候,青雲師兄也是這樣,清清淡淡的,沒什麼表情。
於是,小糉子有了信心,沒來由的就這麼相信了青雲師兄,相信他定能夠扭轉眼前的局面。
“什麼?”裴元也有點愣,不過只是眨眼時間,他便又釋然。
書院生員在擂臺之外,重傷少院生員以及外勁武徒,這樣的罪名除非武者、匠師子弟,否則誰也擔當不起。若眼前這位謝青雲真是武者子弟,即便是死輪,也不會來書院求學。
更何況,如果謝青雲真的家世顯赫,當初在柳園又何必付出斷腿的代價,去扭斷張召的手指,早應該報出家世,只憑身份,張召和吳歸敢找他的麻煩,必然會被三藝經院退了他們的生員資格,且永不得在此求學。
所以,裴元斷定,謝青雲不過是在裝腔作勢,只爲求小糉子安全。
“你自斷手腳,她便沒事,否則斷的就是她的手腳。”估摸着執法就要到了,再拖下去,對自己並無好處,裴元當即冷笑:“你還挺有膽識,直可惜從她落入我手中時,你便已經輸了。”
“咦?你不是要誣告我麼?”謝青雲搖了搖頭:“你若傷了小糉子,那怎麼說得清?是你傷我們在先,還是我們傷張召在先?到時候執法信你還是信我?”
見謝青雲依然面色平靜,還囉囉嗦嗦爲似是爲他考慮,裴元只覺得有點不對,當即拽起小糉子的手道:“別廢話,斷你的,還是她的?!”
“既然你不在意,那我也不必多說。”謝青雲點頭,“斷我的吧。”
話音剛落,只聽見咯啦啦聲連起,謝青雲的雙臂和雙腿,砰砰砰砰,連續四聲,彈出四個物件,與此同時,他的手腳均在這一瞬間縮短了一截,像是真的斷了一般,消失不見,整個人也因此跌坐與地。
緊跟着,還是咯啦咯啦兩聲,謝青雲的袍子瞬間崩開,胸前和胸後又是兩個物件彈出,謝青雲整個人也消失不見,變成了一個球。
全部過程不過半個呼吸,裴元被這詭異的情境給震得呆了,小糉子也張大了小嘴,謝青雲給她的震驚比上回在流馬車上、忽然間彈飛張召和馬臉時,還要強烈。
只不過上次,小糉子一直處於驚嚇之中,而現在她卻一點也不害怕,小嘴巴雖然張着,小臉上卻掛着喜意。
小少年最拿手的是什麼?自然是閒談之中,突然發難,剛纔這段時間,謝青雲就一直在調整渾身的整勁,只因胸腹之力尚未練成,想要瞬間崩開胸甲,需要準備良久。
幸好,裴元給了他這個時間,於是只等這一刻全身發力,剎那間崩開石甲。
下一刻,小少年便轟隆隆的滾到了裴元的面前,他身法之快,讓裴元只能瞧見眼前驀地有個人影一閃,緊跟着,又聽見四聲“啪啪啪啪”的脆響。
響聲過後,裴元懵了,徹底懵了,怎麼回事?爲何這響聲如此震耳,震得耳朵都有些發麻,腦袋也嗡嗡作響?!
裴元用力的晃了晃頭,剎那間,一種不適的感覺自臉頰蔓延而起,直散入脖頸處。
嗯?裴元納悶,忍不住伸手去摸,怎麼有點不對勁,這麼高,這麼厚?莫非腫了!瞧了瞧脖頸,竟然還紅了,通紅,血紅!
“嘶……痛啊!”一股入腦的疼痛,猛然間散開,裴元也於這剎那回過神來,自己竟然被人狠狠的扇了耳光,一下子四個耳光!
不只是耳光,連手中的人質那小糉子也不見了蹤影!
“什麼人?!”身俱先天武徒的戰力,在三藝經院中竟然被人視若螻蟻般打了耳光,除了武者教習,還能有誰。
“你瞧不見麼?”於六丈之外,謝青雲放下小糉子,撓頭,很奇怪的問。
自然,這是謝青雲的傑作。
即便他穿着全套石甲,單以身法論,以站姿面對先天武徒,謝青雲也全然不弱。更何況,石甲已全部脫下,這是自謝青雲穿上石甲一年多以來,第一次全部脫下,脫下之後,他的身法已能媲美先天巔峰。
而且,謝青雲是用滾的,快若奔雷的滾。
從聽裴元自報姓名起,謝青雲就想起當初在柳園時,光頭說的那句“裴元沒閉關,你早死定了”的話,加上又有小糉子提醒,謝青雲便知道,自己的力道差得太遠,難以和裴元正面一戰。
聶石所說的可與先天戰,那是指他先天巔峰的身法、外勁巔峰的力道和九截的巧招,相互間完美配合的結果,且這個“戰”說的只是在遊鬥中全身而退,先天武徒想要傷他,不太容易。可他想要真正勝過先天武徒,以現在《九截》初成的實力,那也不可能。
所以,謝青雲唯一的法子,就是利用身法,先救下小糉子。
不過,救下卻並不夠數,謝青雲親眼瞧見裴元抓住小糉子扔給了光頭,他以爲,傷小糉子的惡人,不管是誰,總是要償還的。
只是,要債也需要得漂亮,若和方纔那般用渾勁撞之,以裴元的實力,至多痛上一會,便什麼事也沒有了。
可這樣一來,裴元必能想到謝青雲是沒了其他手段,纔不得不又一次全力而撞,裴元便很有可能即刻追上反擊,那謝青雲想要帶着小糉子一起退走,便有些麻煩。
如果謝青雲有其他的後招,倒是不介意這麼撞裴元一次,誘他來攻。可現在他是真沒有,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扇裴元的臉,用力的扇,狠狠的扇,既解了氣,也羞辱了裴元。
小少年一向認爲,惡人,便是用來羞辱的。這樣的羞辱就好似獵人戲弄獵物般,雲淡風輕,讓裴元不得不顧忌,謝青雲還有別的對付他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