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門口,一老一少站在門口尷尬的聽着酒保不斷的罵罵咧咧,臉上有些掛不住。
少年郎面色陰沉,暗中的拳頭上青筋迸起,已經處在了爆發邊緣。
老人拍了拍少年郎的肩膀,少年郎深吸一口氣,鬆開了拳頭。
想他出生便是人間極貴,一直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從來沒有爲了所謂的錢財發過愁。可沒想到,如今只是想吃頓簡單的飯菜都這麼難。
放在以前,莫說是吃,便是看一眼都覺得會污了他的眼睛。
“是我對不住公子啊!”老人眼眶一紅,聲音有些哽咽,胸口堵得慌。
他們逃的突然,本就沒來得及收拾錢財這些東西,而且這一路上不斷逃亡,花銷更是不菲。
如果只是這樣,那就算再窮,也不可能遇到這種想吃頓飯都要被人數落的情況。說句大言不慚的話,從他們兩人身上隨便露點東西出去,都能買下幾個城池,甚至一方凡人國度。
可難就難在,老人在敵人的追殺中受了重創,生命垂危。
修煉者受傷本就不是那些普通大夫能夠治好的。
於是兩人便開始尋訪山上仙家門派,各處求取靈丹妙藥。那些能換錢的東西,也是這時候才紛紛散去。
老人受得傷十分陰毒,試過了無數仙丹都只能暫緩傷勢,不能根治。後來,打聽到世間有位回春聖手長居小鎮後,這才一路風塵僕僕的趕來。
據說,這世間就沒有那回春聖手醫不好的病,治不好的傷。就算只剩一口氣,他就能把人從死亡邊緣給拉回來。
如果起死人誇張,那肉白骨絕不在話下。
而且那位回春聖手還放出過話,若是有人能找出一種他醫不好的病或治不好的傷,那他可給那人爲奴百年。
只是這回春聖手脾氣有些怪,並不是所有求病的人都能得到他的救治。
聽說,他出手救人得滿足兩點要求,一是心誠,二是緣到,否則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
曾有凡間帝王許以終生富貴,許以無上權利,但被回春聖手一口回絕。
也有山上門派以長生相誘,以武力相脅,結果就是那山上門派一夜之間灰飛煙滅。
後來,所有前來拜見的人無不小心翼翼,生怕惹了這位回春聖手。
“公子,走吧,我去試試看能不能搞點吃的。”老人擦拭了一下渾濁的淚水,長嘆了一口氣。
“不行,既然入了凡間,就得按照凡間的規矩辦事,不然惹惱了那位回春聖手,你這傷就沒得治了。”少年郎堅定的說道:“英叔伺候我這麼多年,也該讓我伺候伺候你了。先找地方休息,錢我去賺!”
說完,少年郎就想離開,卻不料酒館中傳出一個空靈的聲音。
“不讓人吃就不讓人吃,說話這麼難聽幹嘛?讓他們進來,我請!”
少年郎順着聲音望去,看到了一張乾淨無暇,俏皮中透着可愛的臉頰。
各色各樣的美女,少年郎見得多了,但不知道爲什麼,當他第一次見到東方以若的時候,呼吸急促,心跳加快,眼睛都挪不動半步。
老人從背後偷偷的捅了一下少年郎,少年郎這才反應了過來剛纔的失態。
臉色微紅的少年郎站在門外遙遙一拜,攙着老人遠去了。
儘管再落魄,他也有他的驕傲,不需要任何人施捨!
就算人家沒有施捨的想法,就算人家只是好意,就算……他有些亂七八糟的心思。
看着少年郎落魄卻又瀟灑的背影,東方以若直皺眉。
“這人咋回事?看他被人數落了一頓,所以我纔好心好意請他吃頓飯,結果他居然走了?”
說完轉過頭看着又點了兩壺烈酒的陳二,佯怒道:“你這人又是咋回事啊?昨天就醉的爛死,今天又要了兩壺酒?晚上還想讓我和姐姐把你扶回去?”
陳二縮了縮脖子,解釋道:“這不是昨天喝酒喝的頭疼嘛!”
“頭疼你還喝?再說了,你一個修煉者,喝兩壺酒好意思說自己頭疼?”東方以若白了兩眼陳二。
陳二裝作高深的說道:“你不懂,這叫透透!第一頓喝的頭疼以後,下頓再喝點就不疼了,更何況……”
“更何況昨天喝多了是因爲我沒吃菜,今天吃點菜肯定沒事!”
話說的多少沒底氣,因爲這些話他都是聽來的。
說完,夾了一大片不知道是什麼野獸的肉放進嘴裡咀嚼起來,順便提起酒杯,“滋溜”一聲,烈酒下肚。
“啊……舒服!”陳二學着別人的樣子,像模像樣道。
旁邊有位仙風道骨的老人,本來一壺燒酒配着一碟小菜自斟自飲,看到陳二的模樣輕笑了一聲。
陳二聞聲看去,同老人對視一笑,倒滿酒,學着文聖以前的做法,將酒杯高高舉起。
“老頭,我敬你一個!”說完,陳二又一口乾了。
不知道爲什麼,陳二看到老人的時候就覺得有些親切,所以不知不覺中稱呼都變了。
老人見到陳二的動作先是一愣,然後聽到陳二的稱呼後又無奈的笑了笑。
“小傢伙,同人敬酒需舉杯不假,但不要舉的太高了。多虧我受得起你這一敬,否則換成另外的人,恐怕就得平白折了壽命!”
老人說完,也將杯中的酒給幹了。
陳二不知道其中緣由,撓了撓頭,提着兩壺烈酒就坐了過來。
順便,又回頭從自己這桌端了兩個小菜。
“老頭,快告訴我,同別人喝酒時應當怎樣喝?”陳二如同一個好奇寶寶。
老人捋捋鬍鬚,學着剛纔陳二的高深莫測腔調說:“你可別小看這一杯酒水,裡面有大講究呢!同輩喝酒可隨意,遇長輩須放低。至於你剛纔舉杯過頂,那不是敬神,就是敬鬼,再就是將要赴死遠去,與世辭行。”
陳二回想起當初文聖的場景,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
又碰了兩杯後,陳二這才問出了自己過來這桌的真正目的。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爲什麼看到你我就感到特親近?”
老人一愣,哈哈大笑,卻撫須不語。
“笑啥,你倒是說啊!”陳二催促道。
老人拿手隔空點了點陳二眉心,繼續高深莫測的說:“緣分到了,一切自然明瞭,刻意追求,沒什麼用的。就比如你現在的苦惱,會在某一天迎刃而解,無須苦苦思索。年紀輕輕的,想的事兒還不少。”
陳二聽的雲裡霧裡,感覺這老頭說的很有道理,但掰碎了細琢磨,又跟什麼都沒說一樣。
“你知道我苦惱什麼?”陳二又問。
老人又是哈哈一笑,幹了最後一杯酒,指了指空空的杯子。
陳二立刻會意,又要了兩壺。
老人稱讚了一聲“上道”後,纔開口說道:“夢裡未必是假的,而現實又未必是真的!遠方的可能離你最近,身邊的也可能離你最遠!”
又是雲裡霧裡的一堆話後,老人又帶些心疼的問道:“孩子,你準備好了麼?”
聽着老人的話,陳二好像受到些啓發,但還是不太明白,尤其是老人最後的問題更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準備什麼?”陳二有些懵逼。
“不可說,不可說啊!”老人擺擺手,不再透露。
陳二嘗試着從正面或者側面又問了好幾次,但老人只喝酒,不再提。
陳二見再問也問不出什麼,就只管與老人喝起了酒。
喝到最後,陳二揉着腦袋,終於悟出了一個道理。
什麼喝多了再拿酒透透,頭就不疼了?都是騙人的鬼話!
當陳二再次醉趴後,老人優雅起身,來到東方以若和東方以惜這桌。
兩人的談話並沒有揹着東方以若和東方以惜,東方以若可能只顧着消滅桌子上的飯菜沒細聽,但心細的東方以惜卻聽清了全部內容。
陳二心大,並不代表東方以惜心也大。
老人雖然沒有明說,但話裡話外都在給陳二指點,這些東方以惜聽得出來,於是她十分肯定這老人是位高人。
見老人走來,東方以惜忙起身行了一個晚輩禮。
“請問前輩有什麼指教麼?”
東方以若見姐姐都行禮了,沒辦法,只能依依不捨的暫時放棄了桌子上的飯菜,同樣也行了一個晚輩禮。
老人坦然受了這一禮,這才正色道:“天機本不可露,但篡改的多了,也不在乎多這一次兩次了。送你們每人一句話,你們自己琢磨,若是想通了,就當是我送你們的禮物,若是想不通,該當你們和這小子有這一劫。”
東方以若和東方以惜聽到這話後,趕忙又行了一個晚輩禮。
老人先是看向東方以惜說了三個字:“莫強求。”
然後又看向東方以若,還是說了三個字:“莫不求。”
說完揮了揮衣袖,大步踏向酒館門口。
“前輩……”東方以惜喊了一聲,老人腳步一頓,頭也不回的說道:“憑自己去悟,莫要細問。悟出來的,纔是自己的,如果透露的多了,只會以另一種方式得到相同的結果,那就沒啥意義嘍!”
“糟心事那多麼,哪有什麼久治之法啊!”老人又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這才離去。
一邊走,口中還一邊唱着。
“本是天上仙,無奈落人間。”
“若是細細看,同輩又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