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馬場。
“他怎麼能這樣做!”
“這無疑是自取滅亡啊!”
“我早就說了,郭淡哪裡懂得賑災,簡直就是胡搞亂搞。”
“這州府就不應該讓商人來承包,這遲早會釀成大禍的。”
“言之有理,待會不管怎麼樣,我們也一定要懇請陛下廢除與郭淡的契約,這麼下去,肯定會出大事的。”
......
一羣大臣站在臺階上,個個面露憂慮之色,竊竊私語,搖頭嘆氣。
“皇上駕到!”
隨着一聲通報,萬曆出現大家面前。
原本出現災情,不少大臣都要求皇帝回宮,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你卻在這裡度假,這準個什麼事。
但也正是因爲如此,萬曆就不想回宮,因爲這裡上班太方便了,走兩步就到了,這麼多事務,要是回到宮裡去處理,天天走那麼遠上班,那多麼累啊,他就一直拖着不回。
不過開會倒是比以前勤快多了,大臣們也就算了。
行禮過後,傷愈歸來得李植,立刻向萬曆彈劾郭淡借開封水患,聯合當地大地主,擡高糧價,草芥人命,大發災難財。
“竟有這等事?”
萬曆聽得也是一驚。
張鯨立刻站出來道:“回稟陛下,確有此事。”
他這麼說,那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這小子又在搞什麼鬼啊!萬曆不禁皺了下眉頭。
楊銘深立刻道:“陛下,這自古以來,不少民亂皆出自於此,依臣之見,此時的開封府已經是岌岌可危啊!”
宋纁也道:“陛下,臣也認爲理應趕緊制止郭淡,否則的話,後果是不堪設想。”
申時行、王錫爵等閣臣也紛紛站出來,請求萬曆立刻下令,制止郭淡擡高糧價。
在他們看來,這麼做是非常危險的。
百姓本就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你還漲價,這不是要逼着百姓造反嗎。
萬曆沉吟半響,道:“這臨陣換帥,乃兵之大忌,朕相信郭淡這麼做,一定有他的考慮。”
李植立刻道:“陛下,郭淡的考慮,就是賺錢,此乃商人本性。”
老邁的餘有丁也忍不住道:“若不及時制止,到時發生民亂,想要平息,可就不是那麼容易了,開封府又乃戰略要地,可不容有失啊。”
萬曆反駁道:“之前很多回,你們也都彈劾郭淡那麼做會釀成大禍,可結果又如何?雖然郭淡這麼做,朕也覺得非常不妥,但是鑑於之前郭淡的成功,朕是有理由相信他能夠做好,當然,朕也會派董平前去詢問清楚,以及負責維護治安。”
在承包問題上,萬曆都是把自己放在中間的位置上,但這回他必須得表態支持郭淡,因爲滿朝文武全都反對,並且說得有理有據,他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支持,要麼制止郭淡。
如果是別的理由,他可能會多加考慮,郭淡畢竟沒有賑災經驗,他心裡也吃不準,但要說郭淡發這災難財,他還真不相信。
我們帝商組合就缺那點錢嗎?
瞧不起誰呢。
他覺得裡面定有原因,故此他選擇相信郭淡。
......
在小農社會下,這農產品漲價,什麼人不爽。
首先,市民當然就很不爽。
生活成本突然增高了,可真是要了親命。
當初趙清合他們漲價,市民是堅定的跟讀書人站在一邊。
但這回不一樣,反對郭淡的市民比較少,這都是因爲市民大多數都是工商業者,而郭淡幾乎壟斷着開封府大量的買賣,許多市民就是他的員工。
即便不是郭淡的員工,他們的老闆也可能跟郭淡有着千絲萬縷得關係。
罵老闆?
結果就可能是糧價上漲再加上突然失業。
夠了!
這個理由足夠了!
我們忍。
只是有少部分市民跟着讀書人一塊罵,反對郭淡的主力隊伍還是讀書人。
包括一諾學府的師生。
因爲李贄、湯顯祖他們就以身作則,繼續反對,他們心裡雖然支持郭淡,但是嘴上也罵,因爲讀書人要是左右橫跳,那是大忌,就算你賭對了,也會被人瞧不起得。
如這種事,就必須反對。
但是最恨郭淡的,不是市民,而是災民。
原本就只剩下兩頓飯得錢,結果現在只能吃一頓,你這是要我們的命啊!
封丘以東百里外,有一個名叫朱家寨的鄉村。
整個朱家寨全部遭重,他們的田地全被淹了,如今他們還得面臨上漲的糧價。
這可是非常恐怖的。
“一諾牙行人來了?真是豈有此理,這些奸商還敢上咱們這裡來。”
“那些牙人在哪裡,老子今日非得與他們同歸於盡。”
“兄弟們,拿上傢伙,咱們跟他們拼了。”
.....
朱家寨的年輕人突然聽聞一諾牙行的牙人來了,當即就拿着棍棒、鋤頭,往村口跑去。
今日必須見血。
反正大家也活不下去了。
來到村口,這些手持棍棒的年輕人,突然一個急剎車。
給我停!
只見一羣人站在村口,面前擺放着一箱箱銅錢,銅錢方面又放着一份份契約。
爲首一人正是開封府牙行的管事人---李樹。
他拱手一禮道:“各位鄉親們好。”
“好...你...您好...!”
半天過後。
李樹又回到村口。
“各位請留步。”
“李經理慢走,今後有空,常來坐坐。”
“一定,一定。”
比起半天前,鄉親們的臉上露出了真誠的笑容,就猶如那暴雨後的陽光,是多麼的燦爛。
“告辭。”
李樹微微頷首,然後便帶着與朱家寨簽訂的土地租用契約離開了。
他走了之後,鄉親們頓時是熱淚盈虧,仰面落下了熱淚。
“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聖人!真是聖人降臨啊!”
......
趙家大院。
“租用土地?”
趙清合驚詫地看着自己的管家,“你說郭淡派人去租用那些被洪水淹沒的田地?”
“是的。”
管家點點頭道:“他們將會租用到明年秋收季節,而且是無償租用。”
“無償租用?”
趙清合不禁睜大雙眼。
這麼橫!
管家道:“不過郭淡承諾將會僱傭他們耕地,並且已經支付他們一個月的工錢,而那些農夫如今根本就沒有選擇,如今已經過了播種季,如果他們不租給郭淡,他們必須也要等到八九月份才能夠播種,但是他們連當下都挨不過去,更別說還要等上一年。而如今他們每個月都有工錢領,暫時就不會餓死。”
“原來如此。”趙清合沉眉思索半響,突然感慨道:“厲害!厲害!這郭淡的手段還真是厲害得緊啊!”
管家問道:“老爺爲何這般說?”
趙清合道:“你想想看,他先讓農產品得價格上漲,然後又無償租用田地,這一來一去,他得賺多少錢啊!”
不虧京城來的,就是會玩啊!
那管家皺眉道:“可是如今大家都沒有什麼錢,這種出來的糧食,他到時賣給誰啊!”
“是呀!”
趙清合道:“他到時賣給誰?”
忽然,他腦中靈光一閃,道:“會不會是賣給那些讀書人?”
那管家忙點頭道:“老爺,還真有這個可能,如今我們京城來了很多讀書人,他們每天可都得吃飯呀!”說着,他頓了下,又道:“但是這讀書人也吃不了這麼多糧食,況且他還得跟咱們的農產品競爭。”
市集上主要流動得糧食,都是這些大地主,普通農夫能夠賣多少。
正當這時,一個下人走了進來,道:“老爺,一諾牙行派人過來詢問,咱們家在陳橋鎮的土地打算怎麼處理?”
趙清合當即怒睜雙目:“怎麼?他們還想租我的土地?”
“是...是的,對方說,如果我們打算閒置的話,那他們可以以每畝一分銀子租用我們的土地到九月份,並且還保證會幫我們清理淤泥。”
“一分銀子?那他還不如不給,打發叫花子麼。”
趙清合倏然起身,咆哮道:“真是豈有此理,那郭淡小兒太瞧不起人,老子會缺這一分錢麼?哼,老子還得跟你爭一爭,你休想一個人獨吞。”
那管家忙道:“老爺,此事萬不可意氣用事,如今洪水剛退,那些田地根本沒法用,也沒法播種,就算是無償租用,那也得花不少錢去打理那些田地啊!”
趙清合眸子晃動了幾下,道:“郭淡現在租了多少土地?”
“具體我也不清楚,但至少也有五萬畝。”
“五萬畝?”
趙清合想了想,道:“他不可能拿五萬畝地來引我們上鉤,咱們也租,反正他們怎麼幹,那咱們就怎麼幹,郭淡恁地精明,跟着他幹,是絕不會虧錢的。”
......
“東主,趙清合、樑闍他們開始行動起來,光這兩日,他們就租用了近十萬畝土地。”
李樹恭敬地向郭淡彙報道。
郭淡點點頭,又問道:“照此情況下去,還要多久能夠瓜分完整個災區的田地?”
“十日左右。”
“十日?”
郭淡皺了下眉頭,道:“這太慢了一點,我要趕着回京,讓他們加快速度。”
“是。”
李樹點了下頭,又問道:“東主,趙清合他們是一成不變學咱們的,甚至連契約是抄咱們的,最近也一直都在派人打聽我們如何處理那些田地,我們是不是要對他們保密。”
郭淡笑道:“當然不用,讓徐光啓派人去教教他們,以及免費給他們提供番瓜的苗。”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