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纔失控了。
羅奇抹去衝進眼眶的雨水,吐了一口,嘴裡也是酸澀的雨水。他做了一件最噁心的事,往每一個傀儡的腦子裡塞進去了一個羅奇。唯一能讓覺得好一點的就是他們都是簡化版的羅奇,沒有情感能力,最主要的,構不成完整的人性。但他本不應該這麼做,他觸碰了太高層的意念魔法
如果監控沒有拆除,瓊林會根據觀察到的情形作出分析報告,把他的行爲和意識挖掘個一乾二淨。他伸手拉住劉子予,幸好沒有傷及無辜,幸好他也相信劉子予不會說。
“我們離開這裡。”羅奇說,剛纔的爆發讓他冷靜了下來,重新把自己的能量控制在。如果他再多幾次爆發,可能就真的會陷入失控的狀態。只要不過分使用能力,失控的概率就會盡量小。
“去找一個能躲藏的地方嗎?”劉子予問道,她跟上他的腳步,跟他一起匆匆走在雨夜的街道上。
“或者找找那個造成降雨的……人。”
“你能肯定是人?也許是傀儡。”劉子予在大雨中喊着說道。
羅奇的腳步一頓,“傀儡能穩定地使用那樣的魔法?”剛纔的天氣魔法非常恰當,要知道天氣魔法非常複雜,需要調整的參數異常精妙,相應的需要保留的智力也就要夠高。羅奇不擅長計算,儘管他已經恢復了力量,但是他製造出來的只有極端天氣,比方說酷寒和暴風雪,或是生成漫無邊際的大火。要他製作這樣一場暴雨,多半會很快就演變成冰雹,最糟糕的就是可能會停不下來,進入暴雨的死循環,直到沙盒塌毀。
劉子予搖了搖頭,想起羅奇可能沒看見,又大聲喊道,“我只是說有這種可能,說不準。”
羅奇說不出話來,他釋放出去的羅奇可沒有使用意念魔法的能力。他們只是一段思維,雖然複雜一些但仍然是一段定式思維,也沒有使用意念魔法的腦力。除非,這沙盒中還有一些立方體裡的高能法師,他們不但被使用,還保留了相當大的自主能力。就像……就像小丑魚對寺廟中的那個大和尚所做的。
但小丑魚是……小丑魚,瓊林是法師最高委員會,不是麼?
“你怎麼了?”劉子予用力拽了羅奇一把,“你在發什麼呆,還是你需要保持在一定距離內控制那些東西嗎?”
她指了指身後,身後已經開始出現了肉搏的聲音。
“不。”羅奇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有數個被他控制的傀儡離開了大街,消失在城市的小路里,“我們去主街,找一條寬敞的街道。”
“爲什麼?”劉子予問道,不過她立刻就行動了,她還記得來時的路,拽着他從一條樓間小路穿出去。
“如果這是人類的城市,或者模仿人類的城市,主街上的建築會更有用。”羅奇說道。
“哦。”劉子予興奮了起來,“想試試躲在監獄裡嗎?”
羅奇立刻打了個寒顫,“不,我剛纔看見很多傀儡就是住在監獄裡的。”
“你看見?”劉子予疑惑地問。
“我瞥見了幾個腦子,他們也有簡單的回憶。”羅奇說,接着就緊緊地閉上嘴,不想再多說這件事了。“聽着,現在最重要的是時間。只要我們在這裡躲的時間夠長,我們就贏了,並不是我們要打的過他們纔算贏。”
“爲什麼?”劉子予問道。
“因爲瓊林肯定會來救我們,不管我怎麼樣,起碼你是很值錢的。”羅奇說道。但這不是真正的理由,他不想跟劉子予說這是一場針對他的測試。他剛剛想過,監控已經斷了,測試已經不能算完全成功,壓力測試最重要的就是時間的長度,但現在他們肯定不得不縮短時間了。所以,他不是在跟殭屍較量,他是在跟瓊林較量,誰挺的時間夠長,誰就贏了。
好在劉子予從來就不太糾結這個,她的注意力總是習慣性地集中在如何執行上。“我們需要一個掩體,沒有窗戶,門要能夠封閉。最好不是傀儡窩。不過,一旦我們走到這一步,從戰略上傀儡們就該派出他們能降雨的大將了。”
“那我們就實現了第二個目標,找到了能降雨的那一個。”羅奇說道。省去了把他們識別出來所需要消耗的魔法,如果迫不得已只能交戰的話,處理一兩個頭腦,總要比不斷被車輪戰消耗直到崩潰要好。“如果我們運氣好的話,也許這裡的規則是天亮停戰,我就指望這個了。”
“有希望總比沒希望要好。”劉子予同意地說道。
“往這邊來。”羅奇突然認路了一般地拉着劉子予朝一個方向走去,彷彿在這黑夜的暴雨裡,他靠一點冷光的指引,就能看清周圍黑洞洞的建築。
劉子予緊緊地跟着他,他們在暴雨裡奔跑起來,羅奇就像裝着導航裝置一樣東拐西拐卻能直撲目的地。劉子予直到看到一個在大街上奇怪地原地轉悠的傀儡,羅奇就像沒看見他一樣,直接跑進了傀儡守着的那座建築。她明白了過來,那是羅奇的傀儡,她想起那陣吞噬一切的意念洪流,羅奇一定控制了不少傀儡,搭建了他自己的意念網絡,他現在的可視範圍遠超過了個體。
她跑的喘不上氣來,被羅奇拉着跑上了一道高高的臺階,建築的大門就開在臺階上,一排雄偉的立柱站在臺基的邊緣。他們穿過大門,豪雨被阻擋在外面,羅奇的腳步也慢了一些,他開始檢查周圍,劉子予終於能緩過氣來,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應該是銀行。”羅奇說道,他環視着周圍,“確實是。看規模應該是中心銀行,這樣規模的銀行會有個大型金庫。金庫一般都在地下,沒有窗戶,門可以封閉。而且這裡沒有傀儡,他們沒有住在保險庫裡,可能是因爲進出太不方便。”
“太好了。”劉子予驚喜地叫道,“我們現在就去找樓梯。”
高地法師的地下大廳裡,杜正一坐在一張椅子上,肘部撐在自己的膝蓋上,兩隻手交握着,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裡。在他的周圍,調查組的人雖然無事可做,卻也都留在了這裡。技術法師都在自己的崗位上,亡羊補牢地試圖想到辦法跟沙盒成新恢復聯繫。
劉璃跟幾個人談過話,現在又回到了大廳中央。她瞥了一眼時間,又過去了兩個小時。
杜正一突然說道,“這個沙盒我進去過。”
劉璃聞聲轉過頭來望着他。
“這是一塊戰鬥法師的訓練場。”杜正一說道,“我記得裡面的情形,一旦開始反擊,難度會隨着戰鬥法師的表現而進行調整。識別出高階戰鬥法師的能力,難度就會調整爲高級。”
“我知道。”劉璃說道。“但是我已經讓他們關閉了戰鬥法師模式,不會出現高反法師。”
杜正一在椅子上直起腰來,擡起頭望着劉璃,“你也沒有想到劉子予會跟進去,監控會斷掉,不是嗎?”
劉璃緊緊地抿住了嘴。
“我們都是魔法師,但是關於沙盒的真正魔法原理,我們誰又敢說真的理解呢?如果外界無法控制沙盒,沙盒會不會進行自我判斷?就像人類……進入無人駕駛模式的汽車一樣繞開路障?高反法師是你們爲了訓練戰鬥法師才放進去的,原本這個意念法師的傀儡沙盒裡是沒有高反法師的。”杜正一站了起來,繫上了西裝外套的扣子。“我開始越來越不安了。老師,如果你相信我是個合格的戰士,請你相信我對危險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