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跟蹤和會面

軟磨硬泡,死纏爛打,貼身短打……反正甭管怎麼打,當朱二從嶽山長那院子出來的時候,他恰是神采飛揚,顧盼自得。

至於嶽山長,儘管在商談的過程中,他就意識到自己是上了朱二的大當,但在一個做足了虛心誠懇,不恥下問的貴介公子面前,他竟是沒法推脫得掉。

或者說,他在別處可以推脫,在這座皇帝特意闢出來,安置他們這四位山長的雅舍,他完全推脫不了。因爲這裡也許有皇帝派來,暗中觀察他們四個人言行的耳目,也許有其他三位山長派來打探的耳目。更何況,他見朱二的時候,還正好帶了兩個學生陪侍!

他原本的目的是想讓學生們知道,這些京城的勳貴子弟不學無術,其實不足爲懼,結果朱二提出了請他推薦學生,若是能在滄州那邊行之有效地推廣良種優種,從而使得田畝豐產的,那麼一定會把相應的人推薦給朝廷,甚至願意立字爲據,他就知道自己失算了。

果然,朱二一走,他就看到了自己推薦過的兩個學生那難以掩飾的期盼表情。

雖然召明書院也不可避免地以科舉爲主,但進士之難考,並不是唐朝如此,如今也同樣如此。別看那些二三十歲就金榜題名,風度翩翩儀表出衆的進士看似不少,但更多的卻是那些四五十方纔及第的人!

即便召明書院在廣東久負盛名,可又不是說召明書院的學生就預定了一個進士名額。真要是如此,召明書院也不知道會遭到多少口誅筆伐。

而嶽山長這次帶來的幾個學生,除卻方青這個少年成名的舉人,其餘大多是蹉跎幾科的舉人,甚至還有連舉人都沒有,幾次鄉試折戟的倒黴鬼,他怎麼能阻了他們的上進之路?別看召明書院有的是在朝出仕,甚至官職已經很高的前輩,但也不可能把人帶在身邊言傳身教。

因爲這是犯忌的!

於是,嶽山長只能把嘆息壓在心底,語重心長地對他們說道:“這等豪門世家子弟,你們切不可把他那虛懷若谷的表象當真,凡事小心一些,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否則萬一日後若是有事,他把你們丟出來當成替罪羊,那就着實堪憂了……”

然而,當嶽山長正對學生們灌輸中庸的思想時,志得意滿的朱二則一面往外走,一面美滋滋地想着張壽昨夜叮囑他的另一番話。

“身爲貴介子弟,不要覺得桀驁甚至倨傲是理所當然的——當然如果想學張琛那樣的霸道公子,那就無所謂了。你待同等乃至於略低一些的公子哥們倨傲一些,這可以凸顯自己的身份;而待那些百姓,則客氣有禮一些,這會顯得出豪門而不驕,別人會對朱家更有好感。”

“至於對待那些有才能有本事有手段的人,則需要拿出十足十的誠意和耐心,要讓人覺得你是可以輔佐的明主……當然這種法子對那些滑不留手的老油子沒什麼效果,但對於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又或者飽經風霜,歷經磨難的中年人來說,很有效。”

雖然朱二當時乍一聽那明主兩個字,差點沒覺得張壽是心懷不軌,可轉頭來一想,他就明白了這所謂明主,張壽指的是作爲東家招攬幕僚。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能和父親似的,招攬幕僚!要知道,他大哥朱廷芳立下這麼大功勞,如今據說要升三品了,就這都還沒有一個幕僚呢!

一路走一路傻笑的朱二根本沒顧得上看路,直到突然聽見一陣說話聲,擡頭一瞧,他就發現不遠處一行人似乎正準備等車出門。爲首的恰是一個身穿墨綠色衣裙,舉止端莊,身材窈窕的女子,身後跟着兩個年長的僕婦,還有一個年少的童兒作爲小廝。

要是換成那些恪守禮法的人,此時一定會知機地收回目光,但朱二可從來就不是守禮君子。所以,他非但沒有順勢瞧往他處,反而還乾脆擡頭往對方臉上瞧去。正巧那女子也側頭往他這邊看來,這四目對視,他就頓時大失所望。

就只見這女子相貌極其尋常,甚至連趙國公府一般婢女都及不上。真是白瞎了這好身材!

可朱二剛剛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隨即就醒悟了過來。這雅舍中怎麼會有女子?難不成是那個頑固不化洪山長的女兒,人原本極力自薦,認爲適合當大皇子妃的洪氏?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再次擡起頭,可遺憾的是,剛剛那位其貌不揚的女子已經上了車。

若是其他女子,就算是天仙國色,早就被妹妹朱瑩養刁了眼光的朱二興許也會直接撂開手,但洪氏卻不同。他略一思忖,快步到門口和朱宜匯合,就吩咐悄悄躡上去。

只要一想到洪氏竟然被那個頑固不化的洪山長推薦給皇帝,說什麼堪配大皇子,而後朱瑩和張壽甚至還陪着太后見過人,就太后這樣挑剔的脾氣竟然會對洪氏觀感尚可,朱二就覺得一陣陣胸悶,憑什麼三個字總在腦海徘徊。

畢竟他朱二就從來沒在太后面前得到過什麼好眼色,而他那幾個表兄弟之類的也一樣!

即便太后沒有直接允洪山長所請,可正五品待遇的公主侍讀卻也不錯了,他還沒有呢!

朱宜又不是朱二的私人,要是二少爺就這麼帶着他和其他人大剌剌地去跟蹤別人家的千金,他一定會不以爲然地立刻阻止,可聽說那是洪氏,他不但沒有二話,還悄悄吩咐另一個護衛抄小路跟上去,免得就這麼把人跟丟了。

然而,當他們遠遠躡着洪氏這車馬一行穿大街過小巷,最終停下時,擡頭看到不遠處那座高樓前懸掛的牌匾,從朱二到朱宜再到幾個隨從護衛,一時間人人面色古怪。

如果不是給洪氏駕車的車伕,不知道是不認路,還是乾脆繞路,帶着他們在京城兜了老大一個圈子,他們早就意識到這是什麼地方了。這不就是永平公主平日裡每月一次主持文會的月華樓嗎?難道洪氏今天這出來,是來這兒見那位素來高傲清冷的金枝玉葉?

“走吧走吧。”意興闌珊的朱二沒好氣地擺了擺手,只恨不得自己沒有一時起意走這一趟。他從小見了太后固然躲着走,見了皇帝卻是不怎麼會怕的,因爲兒時也挺淘的皇帝對他還有幾分寬容。而和繼母相交甚篤的裕妃,雖然不怎麼見得到,但只要見到還會對他笑一笑。

只有永平公主,每次見他那嫌棄的表情根本毫不掩飾。別說他了,就連在大哥面前,那丫頭也冷若冰霜,而且還從小就和朱瑩合不來。京城還有好事的人說,朱瑩就是那燦爛的太陽,永平公主則是那皎潔的明月,可在他看來,狗屁的明月,純粹就是矯情!

還是他的妹妹好,笑就笑,哭就哭,絕不會在那死裝!

月華樓二樓憑窗的一處雅座,見樓下不遠處的朱二往地上啐了一口,隨即撥馬扭頭就走,另幾個護衛也緊隨其後,主僕一行的人數和之前去雅舍見嶽山長時的人數也正好相符,洪氏微微舒了一口氣,心想自己挑這個地方與人見面,還真是挑對了。

朱二進雅舍去找嶽山長的時候沒注意到她,她卻看到了人的背影,之前在半道上也習慣性從馬車後側那小窗往後觀望,發現朱二跟着她時,她哪裡會沒點思量?

如釋重負地纔等了不一會兒,洪氏只聽門外一聲輕輕的咳嗽,簾子就被人高高揭開,緊跟着,一個滿面陽剛之氣的漢子揹着手走了進來。她乍一看去,就只見人四十出頭,虎背蜂腰,容貌不凡,倒像是一個衝鋒陷陣的將軍。雖則疑惑,但她還是第一時間站了起來。

而來人在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之後,就微微頷首道:“洪娘子,初次見面,我是楚寬。”

即便洪氏猜測這個率先進來的人興許和悄悄下帖邀約她的司禮監掌印楚寬有關,可是,當人真正自報家門時,她卻忍不住大吃一驚。

她想到楚寬會派人來見她,卻沒想到人竟然會親自來!

不但如此,乍一看其人言表,她很難相信,這便是在閹宦最少的本朝中,天子面前第一得信賴的內臣!是不是因爲他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宦官,纔會得到皇帝信賴?

驚訝過後,洪氏就立刻起身道:“不意想楚公公竟親自前來,妾身實在是惶恐。妾身蒲柳之姿,才疏學淺,楚公公若要共謀大事,滿朝有的是人才,又怎會錯認了妾身一介女子?若非想想也不至於有人如此開玩笑,今天妾身差點就不敢來了。”

“呵呵,幸虧你來了,否則我纔是錯看了你。”

楚寬不慌不忙坐下,隨即端詳了洪氏片刻,見人在自己這大膽而露骨的目光注視下,依舊泰然自若,他就點點頭道:“果然正如太后私底下嘆息的一樣,若你真的再有無雙美貌,那這大皇子妃絕對非你莫屬。畢竟,大皇子那個人,既重門第,又重美色。”

洪氏輕輕吸了一口氣,並沒有覺得楚寬這番話有什麼冒犯,因爲從小到大,她早就因爲那太過尋常的容貌而被人非議過。

尤其是在當年她第一次詠詩時,父親固然頗爲嘉許,而僕婦卻偷偷告訴她,那些父親頗爲得意,許爲棟樑之材的學生們,卻在私底下惋惜她實在是長得不好,否則一定爭相求娶這等才貌雙全的佳人。

那時候她就在心裡嗤之以鼻。這些連進士都沒考上,也談不上一技之長的傢伙,慷慨激昂指點天下,品評美人才女的時候,想沒想過真正的美人才女又怎麼會看上輕浮淺薄的他們?棟樑之材……說大話的狗屁棟樑之材嗎?

此時,她鎮定了一下心神,這才從容說道:“父親有此念頭,妾身身爲女兒,自然不能拂逆他的心願。至於大皇子喜歡不喜歡……世人不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不過如今此事已經作罷了,太后不是賜了妾身絹帛,令妾身侍讀永平公主?”

“公主侍讀當然是已經下了明旨的,但只要你真的心甘情願,這個大皇子妃你就可以當。而且,你甚至可以不用到宗正寺去日日陪着已經沒有任何希望的大皇子,我可以把你們隔開。有了大皇子妃這個名分,如果你要主持女學,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從永平公主那兒接手。”

楚寬說得輕描淡寫,但洪氏聽着卻只覺得那猶如驚濤駭浪。

當今皇帝那是何等性格的人,楚寬這意思是,他能夠瞞天過海,覆雨翻雲?

儘管心中有一個聲音在拼命蠱惑她應該答應,但洪氏還是把心一橫,不卑不亢地說:“楚公公厚愛,妾身實在又感激,又惶恐。然而此事理應出自上裁,妾身卻不敢領受這等好意。再者,公主才學京城人盡皆知,妾身這個侍讀雖說還不曾見過她,卻也不至於暗中算計她。”

楚寬面色一沉,目光轉厲,可他盯着洪氏的眼睛看了足足許久,卻沒有從對方的臉上看到畏怯,只有猶如一潭死水似的平靜,他不禁暗自稱奇。審視過後,他就笑道:“看來是我小瞧了你,到底是飽讀詩書,胸有溝壑的才女,剛剛我那些話收回。”

他說着就上前欣然落座,隨即舉手示意洪氏也坐,這才輕輕拍了拍巴掌。片刻功夫,外間就有兩個低眉順眼的小廝託舉木盤,送上了幾樣精緻的茶點,以及一壺香茗。

親自給洪氏斟了一杯茶,又給自己倒上之後,楚寬就直言不諱地說:“女學之事,離經叛道,但在太祖年間就曾經有過,我可以從古今通集庫中找出太祖爺爺曾經的誥敕,作爲法理依據,但你要有個心理準備,永平公主這人不好相處。”

點到爲止,楚寬瞬間就略過了這個話題。他舉杯品了一口茶,隨即輕描淡寫地說:“三皇子和四皇子如今雖說對算經很感興趣,但也不能偏廢了其他科目。洪娘子你覺得,自己有什麼擅長的科目可以教給那兩位皇子?”

如果說洪氏已經確定楚寬最初拋出來的只是有毒的香餌,一旦答應就反而會萬劫不復,那麼,此時面對這樣一個再次拋出來的香餌,她就登時沒辦法不心動了。她不在乎皇子師的名義,但如果能影響日後的天子,那簡直比之前所有謀劃都更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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