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六章 英雄所見略同

雖說昨夜被皇帝帶着,猶如走馬觀花一般在古今通集庫裡轉了大半個時辰,也看了很多太祖皇帝的手札,但捫心自問,三皇子發現,自己勉強還能記得清楚的,就只有三處。而他早起和四皇子確認的時候,四皇子信誓旦旦說他記得五處。

然而,此時重遊此地,才走了沒幾步,他就感覺到有人在拽自己的袖子,扭頭一看,恰是四皇子滿臉沮喪地看着他。人用極低的聲音嘀咕道:“三哥,這古今通集庫所有書架都長得一個樣的,我之前還以爲我記住了方位和書架的序號,但現在我估計已經找不到了。”

“我對不起你,現在我大概一處都不記得了。”

三皇子頓時哭笑不得。他瞥了一眼前頭毫無所覺一般帶着張壽往前走的樑九城,這才壓低了聲音對自家四弟說:“其實我過來之後也才發現,昨天晚上跟着父皇黑燈瞎火地在裡頭轉悠,其實我很多方向都沒怎麼搞清楚,所以我大概也沒記住。”記住也說沒記住好了!

四皇子本來滿心愧疚,可此時三皇子這麼一坦陳,他頓時心花怒放——當然不是因爲三皇子也忘了,而是因爲自家三哥對自己毫不隱瞞。他當即昂首挺胸地跟在三皇子身後,心中發狠今天一定要好好記住幾處地方,可隨之就想到了一個大問題。

父皇今天沒跟着來啊,這怎麼找得着那些藏得那麼深的太祖手札?

可就在四皇子滿心糾結的時候,他就只見樑九城伸手在書架上隨手一撈,恰是搬下了一部和其他書裝幀一般無二的書,隨即舉重若輕地放在了書桌上:“張學士,這就是太祖皇帝的手札。別看厚厚一摞,有些書頁上只有一兩行字。”

“但這些紙有不少年頭了,得戴着絹手套翻閱。雖說歷代都有前輩臨摹過,我也一樣,但這些珍藏多年的原本,應該更能看出精髓來。”

夾雜着拼音的中式英語,還精髓……真正的精髓是太祖皇帝給你們留下的那些火炮火槍的圖紙,可不是這種極可能是穿越者私下吐槽的日記。

張壽心中這麼想,但是,對於樑九城的囑咐,他當然不會當成耳旁風,當下就從善如流地戴上手套,用一種鄭重其事的朝聖表情翻開了那裝幀考究的太祖手札。

這手札是真的字字句句完全手寫,看得出是真跡,因爲能把英文字母寫得這麼難看的人,在後世相當常見。這些手札看着確實有很多年頭了,大概是怕翻動損壞,因此一張一張粘貼在特製的硬紙上,所以看似厚厚的大部頭,其實張數卻並不多。

而第一頁的內容,張壽粗粗看過之後就在腹中罵了一聲——閒得蛋疼!

因爲和他得到的太祖手札那自述來歷以及晚年追求的穿越者日記有所不同,這篇東西完全是一篇遊記。說遊記還實在是給太祖面子了,因爲這赫然是說,今天曹國公請我這個皇帝老上司吃飯,飯後大家一起去喝花酒,然後大鬧某座樓,引發巨大騷動。

爲了不引起懷疑,他快速翻到第二張,然後發現還是臣子家中一日遊的日記……這下子,心頭有數的他翻起來那自然是蜻蜓點水,閒庭信步,間或皺起眉頭用手點着其中比如a又或者an這樣貌似算學書中出現過的單詞,但總體來說,前慢後快。

充分體現出一個第一次看這種天書手札者的特點——前面看得慢,那是想好好琢磨鑽研,後面看得快,那是滿頭霧水看不出分明,所以快速掠過。

而就是這麼通篇掃下來,他已經非常確定了,這一本裝訂整齊的太祖手札,那就是皇帝和老功臣的吃喝玩樂日記,大概在歷史人物研究時有相應價值,至於對當今皇帝當前苦惱的事情,那是一絲一毫的助益都沒有。

然而,這一本太祖手札看到最後,對照自己從密匣中得到的那一份太祖手札,張壽卻漸漸發現了一個不同之處,那就是這其中英語的比重稍大,中式英語以及自造語法的比重較小,當然語法錯誤和句式顛倒這種反而相當常見。

很多已經不記得怎麼拼寫的詞,某位太祖也沒費神,直接全都用圓圈代替了,而不像在那份太祖手札裡,常常用拼音來指代,就和小學生寫作文似的。如果他想得沒錯,密匣中的東西,是太祖真正的秘密,至於古今通集庫裡的這些……估計大多是這些閒得蛋疼的東西。

可人也不想想,閒得蛋疼的東西一旦破譯出來,屆時九章堂那牌匾中的密匣再成功面世,兩相對照,人們至少也能看懂一大半吧?

話說前時太祖手札口口聲聲提到的什麼論文和參考書之類的,他壓根沒在密匣中找到啊!

而張壽那恰如其分的迷惑和苦惱表情,樑九城看在眼裡,卻不動聲色,眼看四皇子直接撲上去問老師看得如何,張壽則是在那苦笑搖頭,三皇子滿臉失望,他就輕輕嘆了一口氣,隨即鄭重其事地把大部頭重新收好,爬上梯子擺回原位。

張壽看着人那真正如同朝聖一般的動作,雖然看不清那第三層書架到底是個什麼光景,但有一件事他很確定,那就是上頭絕對不可能有一絲一毫的浮灰。

如果這古今通集庫中其他書架也都是這一塵不染的光景,那他無話可說。

但如果僅僅是太祖手札有這樣的待遇,那麼,即便是他這樣的外人,要在這裡把太祖手札找出來,不是大海撈針,僅僅是個時間問題。

而四皇子對張壽“毫無所得”並不意外,隨着第一處的手札翻完,他故意拖着三皇子落在後頭,邊走邊嘀嘀咕咕地說:“父皇昨天晚上還那麼煞有介事,可看樑公公那熟練的樣子,這些太祖手札放在哪兒,他肯定一清二楚。既然如此,還要我們記下幹什麼?”

三皇子還沒來得及回答,前頭十幾步之外的樑九城卻彷彿千里耳一般,頭也不回地說道:“四皇子,奴婢在這古今通集庫裡做了幾十年的事情,從最初的打掃書架,到後來的整理藏書。這裡雖說有浩若煙海的書,但每一本書的位置,都在奴婢的心裡記着。”

“畢竟,這裡又沒存着那足以填滿一座藏書樓的四庫全書,主要都是宋時的珍本孤本,以及元大都之前存留下來的典籍,也就是幾千種而已。”

四皇子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既是因爲距離這麼遠他用極低的聲音說話,結果居然被樑九城聽見,也是因爲樑九城竟然號稱能把這所有書的位置都記得清清楚楚!

於是,一直都被張壽當成熊孩子一號的他哪裡還顧得上此時是有正事,東張張西望望,突然衝到一個書架旁邊,撅着屁股在最底下費勁地抱出一部書,一看封皮,他再眼睛滴溜溜亂轉四面一看,就捕捉到了昨天晚上因爲燈火昏暗而沒注意到的細節。

敢情這書架的角落,都刻着天干地支和層數作爲區分!

他也沒去想這麼大的古今通集庫,只靠六十個天干地支組合的書架夠不夠用,直接就大聲嚷嚷道:“樑公公,我這裡是戊卯號書架第三層左起第三部書,你知道那是什麼書嗎?”

樑九城似乎沒想到四皇子會突然搗鬼,微微一愣後就淡淡地說:“是裴松之的《三國志注》,總共六十五卷,四皇子既然說是左起第三部書,應該是第十九到二十七卷。”

四皇子瞪大了眼睛低頭看去,又不可置信地翻了翻,等確定果然無誤時,他不由得趕緊抱起書放回原位,也顧不得三皇子正在用責備的目光看他,蹬蹬蹬朝樑九城追了上去。然後……然後樑公公就終於享受到了熊孩子那十萬個爲什麼的待遇。

一旁的張壽見樑九城先是不厭其煩,漸漸地有些招架不住,最終簡直要落荒而逃,他這才終於不慌不忙地站了出來:“樑公公,鄭鍈就是這樣想到什麼就是什麼的脾氣,纏起人來很讓人吃不消。”

張壽一邊說一邊順手把熊孩子給拖了過來,不等人抗辯,他就一字一句地說:“你要是真的想學,那很簡單,從明天開始,你把現在算學課本里的那些公式,按照字母排列全都倒背出來,我保管你這麼練習不出三年,也能做到樑公公這過目不忘的本事。”

三年……要這麼真的背一年,我大概已經被折騰死了!

四皇子終於哭喪着臉,老老實實地裝起了乖孩子——誰讓倒背公式這種操作實在是太嚇人了一點?而三皇子這次卻樂得人接受教訓,見張壽繼續和樑九城談笑風生,他就上前輕輕敲了敲自家四弟的腦袋,一副你可上心一點的表情。

而經過這麼一出小小的插曲,接下來張壽走馬觀花又翻閱了四份手札,除卻第一次那吃喝玩樂的隨筆之外,這些手札分別是,得意洋洋收義子,功臣杯酒釋兵權,皇子無功不封王,降等襲爵美滋滋……描述的都是朝官和民間反應。

反正,這些手札說沒用,其實不少內容都挺有歷史價值,可要說有用,堂堂皇帝在那吆五喝六心態很好地自賣自誇,這還真是說不上來!

張壽還以爲當樑九城從旁觀察自己這麼一目十行隨眼一掃,卻明顯都毫無所得的光景,這會兒應該就此打住了,可他沒想到的是,人竟是異常鍥而不捨,已經五份手札看完,居然繼續在前頭帶路,繼續搬出一部厚如幾塊板磚的手札給他過目。

人家都沒說什麼,三皇子和四皇子還老老實實在後頭跟着,他還能說什麼?無奈之下,他只能翻開之後,就這麼快速幾頁翻過去,其實如此快速,他自己也來不及分辨個究竟。可是,當翻到當中一頁地圖時,他卻一下子就愣住了。

而一旁正伸長脖子看的四皇子則是冒冒失失地叫道:“咦,還有地圖?這也是太祖皇帝畫的嗎?”

三皇子一把將四皇子揪到了身後,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之後,他就輕聲說道:“老師據說去過軍器局,看過那些球儀和地圖,眼下這張地圖您可有印象?”

張壽就是想違心地說自己沒印象,那都不可能,畢竟,當時那對他來說的震撼是相當巨大的,甚至等回到家裡之後,他還琢磨過自己能不能依樣畫葫蘆也做這麼一個球儀,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主意。所以,此時此刻他盯着那地圖看了許久,最終就伸手點了上去。

“這些和我當初在軍器局上曾經看到的地圖有些類似。這裡應該就是大明,而這裡……”他擡頭看了一眼專心致志的三皇子和四皇子,隨即笑着戳了戳東邊那塊極大的大陸,“這裡就是海東大陸。”

三皇子此時的表情還相對比較鎮定,而四皇子那則是滿臉興奮,他恨不得整個人都趴在那張地圖上,差點又要開始他的十萬個爲什麼之旅。

幸虧張壽反應極快,一手就把人重新又拎了回去,丟給了三皇子來進行看管,自己則是看向了樑九城:“軍器局中既然有球儀,有地圖,這地圖樑公公你應該很早就解讀出來了吧?莫非對於解讀這份手札依舊沒有什麼幫助?”

見樑九城搖頭嘆息,卻不說話,張壽就非常坦誠地說:“既然如此,我就實話實說了,如今樑公公既然在我家裡教授那個金髮小子,我建議,把字母表和相應的發音編成曲子,然後散佈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適合學習西洋文字和語言的孩子。”

“既然這麼多年都等了,那就不妨趁着如今這機會,多多培養一些精通各國語言文字的通譯,讓他們去海外鍛鍊,日後海外泊來的書,就不愁什麼翻譯了。這區區一些太祖手札,也總有解讀清楚的一天。雖說當初那個太祖密匣設了很複雜的密碼,但我更傾向於相信……”

“這些手札就是學究天人的太祖皇帝用了一種西洋文字寫的,之所以解讀不出來,大概是因爲太祖皇帝掌握本來就不太精深。”

這種話說出來,張壽甚至預料到樑九城說不定會遽然色變,一怒翻臉,畢竟這些內侍都很明顯是太祖皇帝的不二擁躉。然而,結果卻是對方那滿臉贊同地連連點頭:“張學士此言大善,皇上和我也覺得,太祖皇帝用的那種西洋文字大概沒學好,所以這纔沒人認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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