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行刺案千頭萬緒,帝王心深沉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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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邕趕來看見這狼藉之景,又見女子白衣染血,左右拼殺,率領侍衛們衝了過來。
被他攬入懷中,塵落的身子終於放鬆下來。
“我來晚了,讓你受傷…剩下交給我就好。”他輕聲在她耳邊說着。
她此刻方覺力氣已經用盡,癱軟在他懷中。
昏過去前,她嘴裡還叫着女兒的名字。
再次醒來的時候,塵落已經置身在思齊殿中。
“絮兒…”她坐起身子,手腳上的傷讓她意識到那些打鬥並非是夢中的景象。
高氏帶着侍女端藥進來,見她醒了,忙迎了過來:“瓔珞,你可算醒了。”
“母親?…絮兒呢?我的孩子?秦大哥回來了嗎?”她有些慌不擇言。
高氏神情閃爍,從侍女手裡接過藥碗:“先喝了這個,我再和你說。”
“我要先看絮兒…”塵落推開藥碗,起身便要下榻。
高氏攔不住她,見宇文邕從外殿走了進來,也便退到了一邊。
“邕哥哥!絮兒?…”見到他,塵落似乎安心了許多。
宇文邕抿着脣,將她抱回榻上:“乖,先把藥吃了,我再帶你去看絮兒。”
塵落將信將疑地喝了藥,見他屏退了諸人,忙問道:“邕哥哥,我喝完了,我們去看絮兒吧?”
見他不答,她又道:“秦大哥回來了吧?絮兒她怎麼樣?有沒有受傷?她…沒事吧?”
“落兒,你先聽我說,別激動。”宇文邕淡淡道。
塵落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緊緊抓着他的衣袖:“是不是絮兒出了什麼事?”
“還不知道,我帶人趕去的時候,秦愛被人圍攻,掉下了山澗,我已經派人去找了,但是一直沒有音信。不過既然沒找到,說明他們應該還活着,我會加派人手搜索太行山,一定會盡快找到他們。”
塵落呆呆地看着他,拳頭不自覺一緊:“絮兒…到底是誰?那些刺客是誰派來的!”
宇文邕眸色閃爍:“我已經讓毗賀突去查了,那些刺客是死士,口中含着毒,被擒後都死了…身上也沒找到什麼證明身份的物飾。”
她靜默下來,腦中一時閃過很多的假設,可是自懷孕以來,她似乎明顯的頭腦不及以前靈活,想了很多,卻抓不住什麼關鍵的內容。
他復將她按進懷裡:“別想了,我會盡力找到我們的女兒…你這次受了驚嚇,也傷了筋骨,要多休息才行。”
他如是說着,心中卻百轉千回。
這次事情確實蹊蹺,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次的刺客是兩撥人…
在廟中襲擊之人的身份仍需進一步調查。
可第一撥人看似幷州流民,卻絕非是單純的百姓…
而依據他和毗賀突的猜測,這些人恐怕是齊國的舊人,但似乎又不是高紹義派來的…
至於如何得知他們的行蹤?
恐怕是那個隨行的奶孃…
這也是他不願告訴她的原因…
只是畢竟是他從洛陽千挑萬選出來的人,會是誰的死士?…
這是齊國在東土多年,勢力根深至此?還是另有人在身後扶持?
若不是高紹義?
陳國?稽胡?突厥?甚至在京的高氏宗親,還是真如那天象所示,周國將有亂臣…
他眸中一寒,不論是誰,他定會將他們揪出來!
還有他們的孩子,若還活着,即使是被敵人所擄,他也會拼全力將她營救回來,若是已經…
他們以後也會有其他的孩子,一定會有很多孩子…
他緊了緊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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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渾噩噩過了幾日,塵落始終沒有得到女兒的消息。
她想靜下來思考事情的全過程,可記憶和敏感不佳,每每思及,只覺事情像一盤散沙,毫無頭緒…
其間,各宮的人都來看望過她,只是被宇文邕不許打擾她休息的口諭攔在了門外。
最後禮物一波波送進了她的思齊殿中。
她無心多看,只讓人一一收下。
之後似乎想到什麼,又讓高氏去翻看了一遍,裡面多數是太子母子、厙汗姬和皇后送來的滋補藥材。
宇文邕因爲安排部署陳國之事,這些日子也十分忙碌。
而一波尚未平定,周國又起了新瀾。
受密令返京的楊堅終於在幾日後到了長安,可是隨之而來的,是他上奏說路遇稽胡擾汾晉兩州,劫掠而去。而他之所以耽擱了幾日行程也是因爲與當地官員驅趕,望陛下恕罪,同時也出兵威懾這羣稽胡。
塵落聽聞後,心知國事之重,他此刻恐怕再無暇顧及女兒的事情,便向他請了旨,說是想出宮散心,順便看看兄長等人…
其實她是想順道去趟樂坊,因爲那裡能打探到的東西會比宮中多上許多。
出宮的路上,阿史那的肩輿迎面而來。
塵落看到來人,主動下車行了一禮。
阿史那回禮後,上前拉住她的手,續了些姐妹之情。
見她似乎着急出宮,阿史那心下有些計較,便道:“這多事之秋,妹妹還需小心纔是,而且陛下忙於政務,妹妹既然常伴君側,當爲陛下分憂。”
塵落客氣道:“皇后姐姐所言甚是,瓔珞受教了,只是一事,瓔珞想要請教姐姐?”
“何事?”
“姐姐先前說會寫信給母國,請求交出高紹義,不知可有寫信?可有回信?”
阿史那愣了愣方道:“我叔叔與我父親的理念不同,我先前確實寫了信,但實在說不上什麼話,不能幫陛下分憂…妹妹怎會突然問起這個?”
塵落搖了搖頭:“沒什麼,我隨便問問。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坐在搖搖晃晃的車中,她思考起那日遇到流民刺客的事情。
這麼多日子沒有消息,也未聽聞有稽胡和陳國派人來威脅交換,她心裡盤算的幾種可能。
一種是秦大哥帶着孩子逃脫了,但因爲什麼原因,還沒有回來。
一種是這人馬非稽胡與陳國之人,那麼有一種可能是突厥和紹義哥哥的人…
她剛纔問阿史那那些,並非有其他意思,但從她言談中可以感覺出來,她似乎想過勸自己的叔叔,卻未成功…
這信中的內容她不得而知,也是她有所懷疑之處…
只是阿史那姐姐向來愛邕哥哥,應是她多慮了…
而最後一種可能,也是她不想接受的,恐怕是孩子歿了…
但此刻她最擔憂的卻已經不僅僅是孩子。
那日行刺的人,既然扮作幷州流民,多少會讓邕哥哥對齊國的宗室猜忌,如果按照叔父所說,紹義哥哥沒有此等勢力,那些也非突厥助力的人馬,長安的諸王又深陷囹圄,又是誰人安排,從中得力?
頭腦中閃現出一個人狡黠的笑。
她不禁緊了緊拳頭,那時是長安的急報引走了邕哥哥…會不會是…
她無心與人爭鬥,但也決不許人侵犯自己的利益,傷害自己身邊的人…
若真的是那人,他現在怕自己的威脅便能做到此步,若是日後登上高位,又怎可能放過她…
好在她現在應該能肯定的是絮兒不在他手中,所以他無法牽制自己…
“小姐,到了。”
塵落聞言收回了神思,心情沉重地進了溫國公府。
延宗和紹信早聽聞了孝珩的死訊,此刻見她回來,不免咦虛。
延宗見她神色憔悴,找個理由將紹信支開,直截了當地問道:“妹妹,可是還有心事?”
塵落點了點頭,方備陳前事,將太子妃中毒,自己被囚險些喪命,在龍門被稽胡劫持,劉沒鐸口中的字字句句,以及女兒失蹤,自己如今的懷疑等等一一相告。
“嘭”延宗一拳頭打在桌案上。
塵落按住他的手,淡淡道:“五哥…”
“宇文邕他,都不知道這些嗎?!”
“我想我能想到的,邕哥哥心裡恐怕也曾有過懷疑,但此刻齊國剛定,陳國與稽胡作亂已經時局不穩,他不可能在此時廢太子…這是亂國本之舉。況我無確鑿證據,他恐也難捨舐犢之情…”
“妹妹,五哥無能,如今見你受了委屈卻無力…”延宗說着,悲不自勝。
“五哥…”塵落覺得鼻尖酸澀,“不是五哥的錯,是妹妹自己無能,以爲仗着寵愛便能無所懼怕,可我卻忘了,這裡也是皇宮,鬥爭從不比我齊國的弱…我如今只是擔心絮兒,依着秦大哥的武功,不知道能不能保她平安…”
“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那孩子還活着,其實不在宮中也好,若東宮的人真要害你母女,她如今反而安全。”
“但願如此。”塵落似乎想起了什麼,又道,“對了五哥,那些幷州流民,你覺得會是我齊國的人馬嗎?當時襲擊我的第一撥人馬,我聽到有人說‘主人要的是公主…’…”
延宗眸色一深,端起身邊的酒壺喝了一口:“誰知道呢?可我相信,若是齊國人,他們只想殺宇文邕,斷不敢讓你自傷手腳…況且你說連劉沒鐸都知道你的身份,這公主的稱呼顯然不是秘密…”
他頓了頓又道:“這幷州是我大齊的重鎮,若真是我齊國兵民所爲,倒反而好了!”
“五哥!別胡說!這話可會有麻煩的…”塵落邊說邊看向門外,見無人才鬆了口氣。
“好好,不說了,五哥也就說說,瞧你緊張的,怕我殺了你男人不成!”延宗語氣淡淡,不辨喜怒。
“你明知道我在擔心你…”塵落拿過他的酒壺,“五哥,我的兄弟只剩下你和紹信了…”
延宗拳頭一緊,沒有再說其他的。
屋中靜默了良久,有侍婢進來奉茶添水。
塵落站起了身,對延宗拜道:“五哥,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你萬事小心,若是有事,讓人進宮來找我。等有了絮兒的消息,我他日定帶她來看你們…”
說完,她便轉身而去。
“妹妹…”身後傳來響動。
塵落停下步子,卻未回頭。
“照顧好自己,五哥會努力讓自己變強,變得有能力保護你…”延宗聲音越來越小。
“好,五哥,你能振作起來,能幫他,我很開心。”
她說完便走了,卻沒有留意到延宗漸漸僵硬的表情。
而屋外,一個身影也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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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塵落再想起出門時的情景時,已經在前往樂坊的馬車中了。
想起延宗的話,她心裡莫名踏實了許多。
其實她也懷疑過是五哥所爲,但想想又怎麼可能,五哥若有這能力,豈會天天喝着悶酒,而且如五哥所說,公主的身份不是秘密,而五哥的人更不會傷自己…
不多時,車子停進了樂坊之中。
塵落帶上面紗,吩咐了句讓管事之人來見她,便徑直向着二層雅間而去。
行在樓梯上,她見今日的臺上不是歌舞,反而是說書先生,不禁好奇地聽了起來。
不想今日說的竟是當年魏孝武不滿祖父,聽斛斯政之言,帶兵西去之事。
在齊國,這故事本是魏孝武聽信讒言之舉,如今確是識人擅認,而邕哥哥的父親又是一代人傑,大義凜然,臨危輔國。
她搖着頭,說不出是無奈還是什麼。
勝敗之事,在後人的口耳相傳中早已變了味道,沒有親身經歷過的,誰能分出哪一方是正義或邪惡?
如今齊國滅了,周國勝了,所以宇文家所做皆爲名正言順,反倒是當年祖父的所爲成了梟雄奸佞,但若是沒有祖父當年信都起義,破了爾朱之勢,現在的周國能有今日的成就嗎?同樣是脅迫魏室禪讓,結果終究是天差地別…
分神之顧,行到某個雅間時她竟然撞到裡面走出來的人。
身子一個不穩,她險險撞到了二樓的欄杆。
那人倒是反應快,一手拉住她,將她扶穩才拱手賠罪道:“娘子恕罪,是我冒犯了。”
侍從正遇上前呵斥,塵落卻擡手攔住了他們。
她望着眼前的年輕男子。
這人看上去不過雙十年華,眉眼間英氣十足,舉手投足間卻盡是翩遷公子,最關鍵的是,他的五官與邕哥哥如出一轍,再看衣飾,絕非普通官家。
“公子,沒事吧?”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裡間傳來,緊接着,塵落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也是邕哥哥的寵臣之一——王軌。
王軌顯然也認出了她,拱了拱手。
塵落欠了欠身,笑道:“如此之巧?”
那公子似乎也意識到塵落的身份不同,加之身形有些熟悉,便道:“在下不小心衝闖了娘子,理應設宴賠罪,娘子可否賞臉一坐?”
塵落點了點頭,吩咐侍從們在門外等候,便隨他們進了雅間。
門關上後,王軌便行禮道:“司馬小姐怎會在此?”
塵落摘了面紗:“我出宮散散心,聽說這裡有名就來了,不想大人也這般雅興?如今陛下爲國事操勞,您倒是在這裡悠閒?”
那公子躬身道:“原來是司馬姨娘,還祈恕兒臣剛剛之罪。而且今日我與老師在此並非作樂?近日裡父皇操勞國事,兒臣望爲父皇分憂,故趁着老師閒暇,請他來此一敘。”
“你便是秦王殿下吧?”塵落雖然在問,語氣裡卻帶着幾分肯定,想到秦王之母的性子,不禁暗歎這孩子的沉穩倒更似邕哥哥多些,而且剛剛自己不過是玩笑之言,他卻反應靈敏,幾句便將尷尬化解了…
“正是兒臣。”宇文贄恭敬道。
“秦王有心了,坐下說吧,既然是討論國事,我也想聽聽你對此次陳國來犯之事有何看法?”
兩人隨她坐下。
宇文贄主動遞了杯水給她,方道:“兒臣愚見,陳國偏安東南,政趨腐敗,不論人口糧草還是精兵守將都不及我大周。不過南陳此次來犯由那吳明徹領軍,他有勇有謀,早年便讓齊軍吃過虧,加之他久居淮左之地,洞悉風土人情,又擅水戰,手下還有蕭摩訶等猛將,如今藉着齊國初定,東土未穩,趁機突襲,想是會令邊境惶惶。父皇當選一有謀略有經驗的老將趕往前線,如此方能穩住陣腳,儘早退敵。”
塵落讚許地點了點頭:“難怪烏丸大人看重殿下,我觀殿下氣質,聽殿下言語,確是少年英雄。”
“姨娘謬讚,兒臣慚愧。”
“秦王謙虛了,那殿下以爲應派何人去前線呢?”
“以五叔之能,想是再合適不過,只是現在東土剛定,稽胡也趁機作亂,我想父皇因此纔會沒有派五叔啓行,畢竟比起稽胡而言,陳國的仗更好預測。若論何人可替五叔,愚以爲,或許老師率軍,隨公爲將是最佳的人選。”
塵落頓了頓才道:“殿下決斷之能有陛下之風,只可惜…”
王軌若有所思,不多時附和道:“誠如小姐所言…”
“這也是老師教導之功。”宇文贄打斷了王軌之言,又對塵落道,“兒臣只希望能爲父皇分憂,他日輔佐兄長,建功立業。”
塵落手中一頓,眼中卻難掩讚許之意。
門外傳來些聲響。
塵落率先問道:“何事?”
“小姐,紅梅閣已經給您備好。”
塵落應了下來,起身道:“叨擾多時,今日還有事情,恕我先行告辭了。”
“小姐可是爲公主之事?”王軌直言道。
宇文贄聞言又接話道:“姨娘不必憂心,吉人自有天象,絮兒妹妹定會平安歸來。”
“多謝殿下,絮兒有你這樣的兄長,我很開心,若絮兒平安歸來,還望殿下也能對她照顧一二。身在帝王家,兄友弟恭本就是奢侈,能得來一些總是好的…今日蒙殿下點播,瓔珞受益匪淺,望陛下也能因此解憂。”
“應該的,應該的。”宇文贄客氣道,主動提出晚些護她回宮。
她推辭下來。
梅閣中,她向樂坊詳細打聽了下近來京中出入之人的情況,也暗中讓他們去調查孩子的下落,一有消息便去找叔父或者姑母,讓她們進宮告知自己。
回宮的路上,她不禁想起王軌的話。
她一直知道王軌有廢太子改立秦王的想法,但擔憂此非常時期會多生事端。
雖然不知道秦王是否是裝出來的樣子,但秦王給她的感覺卻是坦坦蕩蕩,言語之中,更不見爭鬥之意…
倒讓她越發喜歡…
今日,不管他們是不是有拉攏之意,她也順着人情而下,結交了一番。
只是她沒想好,是不是該幫秦王一把?
畢竟厙汗姬早年與自己不睦,而且恐怕在王軌眼中,她終究還是齊國的公主…
她心下嘆了口氣。
來日方長,眼下還是要先找到絮兒,其他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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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閒暇,李娥姿帶着兩個孩子在東宮的花園裡玩鬧,不多時,她見鄭譯行色匆匆地向太子書房而去,便吩咐隨從們照顧好兩位小殿下,自己跟了過去。
書房之中,宇文贇正支肘望着窗外發呆。
見鄭譯神色,他忙屏退了諸人。
鄭譯邊擦汗邊開口道:“殿下,臣今日在樂坊遇到秦王和那烏丸軌。”
“是嗎?沒想到這時候他們還有時間去那種地方,要是本宮去早被父皇…”
“這不是重點,最關鍵的是後來還有一個女子進去了。”
“女子,那種地方不是正常的。看不出來三弟還有此等雅興。”
“殿下可知道那女子是誰?!”
宇文贇神色認真起來。
鄭譯清了清嗓子:“臣因爲看那女子被衆多隨從保護,所以就跟着她而行,結果發現那女子的車進了宮,最後去了思齊殿…”
宇文贇眸色一厲。
“嘭”的一聲,房門被打開。
李娥姿闖了進來。
“母妃?!”宇文贇一驚。
“乾伯,此事非同小可。”
“兒臣明白,那秦王越發不把本宮放在眼裡了,還有那思齊殿的人,本想着她生的女兒便放過了,不想她如今要站在秦王那邊!”
“殿下,現下當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前段你說我們派去給父皇送信的人發現兩撥人馬襲擊父皇的車隊?可有查出什麼來?”
“陛下讓齊王封鎖了消息,我們的探子也沒有打探出什麼來。”
房中一陣靜默。
“殿下,此事不如找您的岳丈隨國公來商量一下?隨國公足智多謀,想來可幫殿下分憂。”鄭譯提議道。
宇文贇看向他,微露猶豫。
說老實話,他很不喜歡這個岳丈,因爲每每見到他,總會有種無形的壓力,有時候這感覺比父皇給他的還要大…
但毋庸置疑,這個岳丈的能力…
思索了片刻,他又開口道:“母親,你去找麗華,就說明日,我陪她回孃家走走…正義,你去找宇文孝伯,讓他晚些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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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齊殿中,宇文邕負手立在窗前,擡手捏着眼前乾枯的梅枝。
這些日子他忙着國事,卻不曾放下他們孩子的事情。
他看得出來,她不希望他爲難,所以今日纔會出宮,去想其他的法子…
他並非有意不告訴她情況,只是他也不確定女兒在哪裡,也怕現有的消息讓她亂想,讓她衝動。
這場行刺存在的兩撥人馬。
一開始試圖掠走落兒的那撥人從出手的情況看更像是衝他來的…這也更讓他肯定了第一撥人或許與齊國有關…
他曾懷疑過同行的高勱對此事也知情,可從他最後護着落兒的情況,加之他用皇后的名義邀請了他的家眷入宮後,他自己便否定了這一猜測…
高紹義暫不好說,但終歸是禍患,反倒是先前乾伯信中說得事情讓他越發在意…
今日在溫公府邸的探子回報說落兒與高延宗說了很久的話,那時候,高紹信一直躲在屋外偷聽…而在此期間,有不同的侍女兩次出入屋子送水,一次在落兒在裡面的時候,另一次則是落兒走後不久…他們覺得這間隔奇怪,本想叫來第二次的侍女詢問,不想那人卻在拐角處突然轉了回來,剛好撞到那些隱衛…而隱衛一看竟是上次落兒救下的那個女孩,她說她剛剛見高延宗醉了,第二次進去送些醋,不想拉了東西,還要回去一趟…
這事不了了之,卻讓他心生疑竇…
至於第二撥…
毗賀突調查了幾日,發現廟中的刺客屍首,在同樣的位置有奇怪的疤痕…
而他大膽的猜想:那些疤痕或許是爲了掩蓋什麼刺青。
他當時想到的是突厥…
“陛下,小姐回來了。”
宇文邕收回神思,轉身匆匆走了出去。
塵落不意他今日回來得早,看他迎出來接自己,忙走過去欠身。
宇文邕扶起她,埋怨道:“怎麼纔回來?你身子沒好利索,也不好好心疼自己…”
塵落淡淡一笑:“我沒事…”
“我知道你擔心絮兒的事情,但我都說了交給我,這樣,你還不放心嗎?”他邊說邊抱起她回了屋子,又令人去備晚膳。
他拿來了紗布和藥酒,查看處理了一番她手腳上的傷口。
塵落想起今日遇到秦王的事情,隨口問道:“邕哥哥,你怎麼看秦王?”
宇文邕沒有擡頭:“乾信處理事情上比乾伯多不少想法,但是心思過於單純,做起事來容易被感情所擾,所以遇到事情的手段上卻不一定有乾伯處理得好。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今日在樂坊碰到他和烏丸大人,好像是在探討伐陳的事情,所以我隨便問了問秦王對此戰的看法,他與我分析得思路清晰,有那麼一瞬讓我覺得和從前的你很像…”
宇文邕手下一頓,隨意附和道:“怎麼?你覺得乾信是個可塑之才?”
“可不可塑要看你的想法。我只是告訴你我今日的見聞,沒有其他意思。我現在滿腦子只希望絮兒能平安,至於其他也無心去過問。而且我理解你,如今這四方不平,國內不能亂…”
宇文邕將紗布纏好打了個結,才道:“落兒,不管發生什麼,有我在…”
“恩…”她靠上他的肩,“邕哥哥,我知道你現在忙,也不想你爲絮兒的事情過多分心,畢竟有國纔有家。你是一國之君,責任太重,我不能自私地爲了我的小家讓你對不起周國千千萬萬家百姓…周陳一戰,難免又會生靈塗炭,所以你專心前線的戰事吧…我會依靠樂坊的力量找到絮兒…”
他擁她入懷,輕輕拍了拍她:“我們的絮兒,是天之嬌女,一定會回到我們身邊的…”
“恩,對了,邕哥哥,我可不可以讓五哥也幫我找絮兒?”她猶豫了下問出了口。
“高延宗?”宇文邕眸色一沉。
“怎麼了?我是覺得五哥的話一定會盡心幫我,而且我今天去和五哥聊了很久,我覺得他應該想通了,會真心實意幫你的…”
“是嗎?”宇文邕笑了笑,“找絮兒的事,毗賀突還在處理,還是先讓他來吧…至於高延宗,我想再觀察觀察,讓他做個內史大夫,你覺得如何?”
塵落聞此,抿了抿脣,卻也不再多言。
她想,邕哥哥肯給出內史大夫,說明還是願意和五哥親近的,只是或許他還需要時間去信任…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微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