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原本正在發亮的月石已經裂開了個口子,花婆婆不知何時站在了一旁,她手中的長針還帶着幾縷微芒,枯槁老臉蒙上了層檬黃的光影。
若兒恍惚見見到了一名謙卑少女,戰兢地站立在旁,和那日在了花簇前哭泣的老者形象疊在一起,許久不能消去。
月石其實是靈珠特技的一種載物,花月谷大芳主身懷奇術,除了自身能侵吞天下花草靈元之外,再修習的一種吸引道元之石,一顆月石飽和之時,就是顆無屬性的花陰靈珠。
對了花夭這樣的後天四靈珠花人來講,修習也是不易,這顆靈珠用到身體上,更是可直接轉爲五靈珠之體,再多出的一個特技正是花侵。
見了那個裂口,花夭恨聲罵道:“老不死的,你可是不要命了,居然幫着外人毀了大芳主的賞賜。”她這時恨不能將老嫗生吞活剝了。
月石受損,原本存蓄在了裡頭的靈元都散回了原來宿主的身上。花夭也知今夜這批子花人又糟蹋了。
花人只要是有了一次月石洗禮,就自發有了抵抗心,此後斷難再收服。
院落裡頭,花臺上的日紅日醉本已血色瀰漫,只是月石破碎的一瞬間,瞬間萎落,花藤之上,這時如同秋日風雨襲過般,枝葉凋零。
花夭的怒火化爲了一道厲影,只見她身影才動,已經回到了原位。砰聲響落,花婆婆癱倒在了地上,眼裡卻毫無悔意,只是嘴角扯出絲諷笑。
她知道,花夭再是惱恨,也不會擊斃了自己。大芳主這些年修煉花侵無雙,雖有了些成就,連帶這些谷中的小輩也走上了歪路,但是...小芳主在自己身上植入的那頁花陰殘卷,暗含的功法,卻是自己的保命符。
谷中人人都以爲她拖着這具殘身,苟延殘喘一年又是一年,只爲貪生。
她只是求死不能,她恨透了自己那手花紋技藝,這次總算是可以解脫了,老淚渾濁溼滿懷,眼前已是黑迷一片,韓銀若,有着小芳主最喜歡的花物的少女,自己沒有選錯,是個眼明如鏡的人。
月石吸取靈元很是霸道,除了驅動月石的人以外,其他旁人不得擅自臨近。花夭今夜差使了手下所有人都避讓開了,這時院落中只剩兩道清醒着的呼吸聲。
一道透着惱怒,另外一道卻很是冷靜。這又如何,花夭緩緩地放開身上的靈識,眼前的藍衣少女,如同螻蟻。身無靈元氣息,剛纔的月石吸引也不見半點反應,如此的凡人。
花夭在了花月谷中,只能算是個中游花人,先前的所用花侵也只是小有功效。
只見她口中唸唸有詞,月落紅雨,最是霸道的第四靈珠特技已經祭出,晴空忽下漫天瓣雨,點點不漏,紛雜滿目。
黑玉在了項鍊裡頭蟄而不眠,出聲警示道:“這人是四靈珠之體,你可是要小心了,這花語只怕和幻香魔芋的有些相似。”
若兒聽後,心裡也是有了底氣,心中默唸,驅除雜念,集身定心。這般的毒害花瘴對她而言,只是讓眼前視線不甚開闊,
她不前行也不退後,只覺身子右方有衣物抖動之聲。若兒忙是閃身避開,只是很快,左方...前方...後方又再有襲聲。
步步緊逼,身身不讓,若兒正要下了狠招,眼前花瘴消退了些,對上了幾雙空洞的眼,神光全無。
她心下大驚,手下連忙收力,那原本趴在了地上的十幾名昏迷女子,這時已經圍攻在了自己身旁。
聽那紅雨瘴外,花夭脆聲擊響,咯咯笑道:“果然有些門道,你不爲花瘴所迷惑,她們可沒有你那般的神通。”
那些女子聽了掌聲,霎時成了訓練有素的士兵,手腳齊動,若兒心下警惕,知道這必然是這花夭使得古怪,只見這些少女,手腳這時下手卻是完全不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流。這紅雨瘴氣對己無效,卻讓這些人都成了傀儡木偶。
若兒也不退讓,硬碰着接下了眼前的七拳八腳,手腳過處只覺得擊在了岩石上一般。惹不起,我還躲不起不成,她心念一轉,腳步催動,瘴裡梭動。
花夭笑道:“你當真以爲我的紅雨瘴出得如此容易,小丫頭,我不知道你是受了誰的指始,只是你落在了我的手中,只能是自認倒黴。”
那些女子又如身前身後都長了眼般,紛擁上前,若兒無奈,卻不敢使喚陰陽雙闕,只得左手子帶揮出,腳下也是快速地用上了月轉星移動。一名女子被鞭落在了地上,這子帶看着柔軟,打在人的身子上卻也是輕重不淺,若兒見了那女子的身子如落葉一般倒在了地上,口中嘔出了鮮血,女子的臉上更是紅光陣閃,分明是受了重傷,只是聽得那陣子擊掌之聲後,又是連忙站了起來。
黑玉在了項鍊裡頭看了,大喊不妙,若兒的脾氣倔,心腸子軟,這時只怕是要無從下手了。
果然,若兒她愣在當場,手中的子帶已經不敢再用,這隻怕稍一下了重手,這和自己相處了三日的女子們就全都要沒了性命,她心裡想着,招架起來也是束手束腳,立刻處在了下風。
花夭的靈識這時已經完全放開,紅雨瘴內,外人看着模糊,她卻是明眼旁觀,裡頭的一舉一動,一目瞭然。
若兒的劣勢一定,也正是中了她的心懷,只聽得手掌疾動,裡頭的少女都是一擁而上。若兒身法再快,也比不得別人的圍攻,她雙腳擦肩過,在了幾名女子身上跳起。高高躍起,哪知纔是升空,聽得一陣聲音。
“哪裡去”,花夭身形也入了紅雨瘴,見了若兒就要竄高而逃,她也是陰魂不散,那紅雨瘴如同一張天羅網,將她的身子籠住,若兒很快就是被拉了下來。
若兒上也不得,下也不是,身子更見遲鈍,靈識一散,二度跌在了地上。
她身子才落到地上,無數雙手按在身上,整個人幾乎被壓進了土裡。
黑玉見狀,再是算着天色,心裡一陣急躁,這黑夜尤其長。她只等晨曦乍現,自己的身子一旦能顯性,就能解了場上的危難。
天不遂人願,夜空漆色,月才西移。
“你是什麼人?”花夭撤去了花瘴,身旁的女子們身子軟下,又是不省人事。
她小心的檢查者若兒的全身,除了那抹藍花紋身,什麼也沒有,她見若兒不肯發話,轉身逼問着:“老不死的,她是什麼人?”
花婆婆這時已經轉醒,深深地看了若兒一眼,說道:“她是小芳主。”
只聽得啪的一聲,花夭的五指烙在了那張乾枯的老臉上:“你可是瘋了,明知道大芳主最不喜旁人提起小芳主,還胡亂說話,這小丫頭毫無道元,全身哪有半點天賦驚人的小芳主的影子。”
看着那顆已經碎了的月石,花夭眼裡又染起了恨色,這時月漸行漸遠,再過上個把時辰就該天明瞭。她看了地上的少女們一眼,罵道:“該死,這幾日的功夫都白費了,又只能做了無用的花肥。”她再度質問道:“你到底是誰?”
花夭只見花婆婆一直注視着這邊,突然心思一轉,眼色落在了若兒手腕間的那抹藍上,這是?
這老太婆還真捨得,她再用手指摸過,浮凸不平,當真是...
她再回頭厲聲問道:“老不死的,你可是傻了,將花陰殘頁烙在了她的身上。”
若兒聽得一愣,何爲花陰殘頁,她還以爲手間的那枚花紋老人家用了彩針刺下,只是後來也想到,無論是自己怎麼洗,那花印也少不了分毫,顏色也是藍豔豔的,原來竟然是烙上去的。
若兒再看了那老人一眼,她看上去似乎又老了一些,和上次相比,連着那雙手都乾枯了不少。只見眼前利光一閃,那花夭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她看着若兒的手臂,嘴裡說道:“人人都說這花陰之冊是花陰一脈的絕世寶物,我也只是聽說你因跟着小芳主,也是分得了一頁,大芳主爲此一直不敢開罪你。”
這花月谷中,尊卑也是分明,花婆婆雖然和大芳主惹了不愉快,但聽說卻是谷中唯一和了大小芳主一起長大之人,這些年一心只知道鑽研花紋之術,經她一雙手出來的花紋,都戴上了幾分花陰的靈氣。
而若兒不知的卻是,她身上的那花紋卻是用了老人一身的殘餘的靈力鑄就的。花婆婆看着花夭滿臉的猙獰,手中的利劍已經劃在了若兒的手上,她老眼裡多了幾分掙扎,就是要爬起身來,只是腳下,卻是依舊被禁錮住了,她身上,連着一絲道元都沒留下。
若兒的臉上開始出現了古怪的紅暈,花夭也是喪心病狂,她並不一把就割開那朵烙花,而是一點點的刻劃下去,藍色很快就蒙上了血色,
黑玉焦急地看着天邊,這時,天還是一片灰濛,那花已經被拉出了半邊,若兒只覺得自己的手上血不停地流出,有些滴落在了土裡,有些則滲入了她的手心,這時她已經不覺得疼痛抑或是害怕。
地上似乎有了什麼異動,她只覺得全身都有一股力氣鑽了出來,花夭沒有發現,若兒也沒有發現。遠處的花婆婆的眼裡則是多了幾分恐懼,她俯身的草地上,有了一種生命復甦的跡象,無數的細草往前爬來,
那些少女還是躺在了草上,地上的草被翻滾,如同有了指引一般,繞開了地上的活人,一路順着院落往前爬來、
胸口...難受,這是若兒唯一的感覺。花夭看着少女的手上,只要再一刀,那因爲花陰殘頁而來的紋身就要被剜了下來。
只是,眼前的藍花漫在了血裡,似乎迷糊了她的眼,若兒無力地眨了一下眼,那條滿是鮮血的手臂上,哪裡還有烙花的蹤影。
身後,那老太婆喊着:“花侵...無雙...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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