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不忍心看着這棵樹枯萎,因此用自身生機去維持樹的成長,可老祖當年不過悟境,生機本就不多,苦於無奈,老祖停止了生機輸送,那棵樹也在不久後徹底枯萎,只剩下枯黃的樹葉落了滿地。”韓熠陽吸了一口氣,頓了頓,接着道。
“在那堆樹葉之中,老祖心有悲涼,更有感悟,以此,以落葉爲意,凝聚出了葉之法相,突破了法境。”
“那葉相中有劍的鋒利,更有葉的悲傷,老祖也因此成爲了內門弟子。”韓熠陽緩緩說道。
看了波瀾不驚的陳奕一眼,韓熠陽微微一笑,再次開口。
“時過境遷,轉眼已是十年,老祖遇到了瓶頸,那段時間,他想起了當年種下的那棵樹,幾乎沒有猶豫,他又回到了外門。”
“可當他回去之後,發現那棵樹已經消失,只有一地枯葉鋪了滿地,老祖在那呆坐了很久,直到有一日,他明悟了道心,追尋着樹的痕跡來到了聖域,他知道,那棵樹並沒有死。”
“他找到了那棵樹,可那時,那棵樹已成了妖,是位絕美的女子,老祖在這聖域,與那妖相處了數年,說是相處,倒不如說是一種隔閡,老祖只是在她的身後,默默看了數年。”韓熠陽輕輕一嘆。
“直到有一天,那棵樹幻化的女子開了口,叫老祖回去,她說她在老祖離開時,拋下她時,就已死了心。”
“老祖又怎會忍心離開,他在聖域建立了太一門,默默的陪伴着她。”韓熠陽轉身看着陳奕,輕聲開口。
陳奕的神色有了一絲動容,他的心中對老祖的情更有敬佩。
“這樹是否就是……?”遊移間,陳奕問道。
“晗樹葉落一千年,轉身已是一片天,這是老祖所寫,也是老祖心中的悲哀。”韓熠陽點了點頭,低聲開口。
“那……三千絲又是什麼?”陳奕眉頭輕皺,再次問道。
“我不知道,我想除了老祖和那女子,誰都不知道三千絲是何物。”韓熠陽搖頭,徐徐開口。
“你現在知道爲什麼是你了嗎?”沉默中,韓熠陽問道。
“是因爲我的劍意麼?”陳奕閉目,神識透過體內,看着胸口的劍心,輕聲道。
“你的劍意與老祖的劍意有一絲相像,而融合三千絲需要的不止是資質,還需和老祖的意境有符合纔可,而你,是最適合的人選。”韓熠陽輕輕點頭,探手捏起一片晗葉,眼中有了一絲悲傷。
“老祖的意是劍,可道卻有不同,我在你突破窺機時,就已知曉,意,並非是突破窺機的關鍵,意只是道基,而道卻要符合本心,如此纔可。”韓熠陽神色有了暗淡,他已是法境圓滿,卻一直以爲突破窺機只需要將法相凝實,堅定自身意境就行,可卻沒想到,意只是墊腳石。
“我的劍心之道,並不完美。”陳奕沉默中,緩緩開口。
“蒼生境,我只踏入半步,只能說是窺機,而未破蒼生,窺機之路太難,可我不會放棄,當我突破時,就感受到聖域靈氣的稀薄,所以天外天我一定要去,那纔是我施展拳腳,完善劍心的地方。”陳奕緩緩說道,雙眼看向遠處,目光中帶有嚮往,更有野心。
“算了,我答應你,等你幫我將太一門壯大,我不會再去幹預你任何。”韓熠陽輕聲一笑,看着陳奕的眼神中極爲複雜,此刻話音落下後,身影消失。
陳奕站在原地,許久許久,他才輕輕一嘆,邁步中,似踩在了虛無中,身影一閃,不見了蹤影。
深夜,留在此處的是一片片緩緩飄來的晗葉,從外山飄向了內山,轉而又落在南山之上,在這南山底部,有一聲淒涼切切聲音傳出,可卻沒有一人能夠聽到。
而在這聲音落下的一刻,陳奕的腳步驟然停下,他的身影從虛空中顯露,他看向南山方向,輕聲一嘆。
“晗樹葉落一千年,轉身已是一片天,老祖,那女子就是你的道麼?可是爲什麼你又會在突破窺機時失敗呢?”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卻存在了他的心中,目光閃動間,陳奕搖頭淺笑,身影徹底消失在這無盡的虛空之中。
一夜無話,次日凌晨,整個太一門熱鬧了起來,外來的宗門之人越來越多,但卻都是三流之宗,就連二流門派也只有區區數人。而這些人,大都是爲林北而來。
“聽說九月谷少谷主來了貴宗,不知此事是真是假?”一位黃臉老者踏入太一門後,目光帶着詢問,看着身旁的趙佑安,問道。
“九月谷少谷主林北的確來了,還請張長老移步水榭湖,他就在那裡。”趙佑安說到林北二字時,目光閃過怨毒,可臉上卻是擠出了笑容。
“快帶我去。”張姓老者哈哈一笑,催促着趙佑安,隨即二人往水榭湖飛去。
像這樣的一幕發生了數十次,赫然都是一宗長老向趙佑安和宋四明打聽着林北所在,每一個都對林北這裡顯得極爲尊敬,似乎都是因爲林北纔來的太一門。
趙佑安剛開始還好,可隨着越來越多的人都在進去太一門時問他關於林北之事,他的面容已經擠不出笑容,臉色也陰沉下去,他的心中氣憤更濃,對林北的恨也越來越深。
宋四明自然知曉他的心思,可他也又能怎樣,這本是現實,不得不去面對。
終於在忙碌了半日後,所有來人全部安置妥當,可水榭湖的院子不多,又不好讓人家住在內山之所,畢竟大大小小都是一宗長老,身份擺在那,所以只能派了數十內山弟子來此以最快的速度建造了幾間略顯簡陋的小院。
小院中,林北坐在花圃中,看着面前衆人,面帶苦笑。
“都說少谷主一表人才,剛開始我還不信,現在見了少谷主尊容後,我更加不信了,少谷主哪是一表人才,分明是相貌堂堂,舉止不凡,英姿煞爽嘛。”在林北面前,張姓老者口若懸河,一邊說着,目光還悄悄打量着林北的表情。
他這拍馬屁的功夫讓林北仍俊不禁,心裡都有了疑惑,我真的有他說的那麼好嗎?
“少谷主何止你所言那般,我看少谷主修爲深厚,氣質非凡,加之少谷主那出神入化的煉丹之術,將來定能成爲繼陶師之後的第二位丹道宗師。”幾乎在張姓老者話音落下的一瞬,人羣中立刻走出一位淡袍老人,對林北微微拱手,含笑來口。
話語中更是抨擊了張姓老者,言辭的奉承之意更濃。
林北點頭一笑,算是打過招呼,心裡卻是苦笑不已,陶元根本沒有傳他煉丹之術,又何來出神入化的煉丹之術一說。尤其是,在林北看來,這老人赫然是一名法境修士,可他卻說自己修爲深厚,林北被他說的有些摸不着頭腦。
“哼,少谷主自然是一代天驕,用不着你多說,我看你還是趕快回去安撫你家那位老婆子吧,不然怕是又要追出來,將你暴打一頓了。”張姓老者哼哼一聲,目光一閃,壞笑中開了口。
他話一出,院子中其他宗門的各位長老頓時哈哈一笑。
那老人眼睛一鼓,盯着張姓老者,眼中流露出了憤怒。
這老人是聖域白玉門的一位長老,名爲白雲來,法境初期,當年因爲看上了張姓老者宗門中的一位內門弟子,因此闖入了金寒宗強行擄走了那位女子,可卻在剛出門時碰到了他的夫人,也就是張稟克口中的老婆子,那一次可把張稟克給驚着了,那女人一句話也沒說,直接在金寒宗前將白雲來暴打一頓,更是將那女子直接殺死。
這件事最後傳開了來,因此沒有一個不知道白雲來懼內的,此刻張稟克話語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諸位,晌午快到了,還請各位……”站在林北身旁的崔喬二人看着這一幕,眉頭輕皺,話語淡淡傳出。
衆人一聽,立刻收起笑意,知道這是在逐客了,一個個拱手微微一笑,隨即離開了小院。
林北這才舒了口氣,看向崔子格,苦笑說道:“他們再怎麼說也是一宗長老,怎麼會對我這般……?”
這話說到這裡,他說不下去了,想到之前一幫年過百歲的老人對着如此恭敬,言語中更是拍起了馬屁,林北就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看來少谷主還是不知道我九月谷在聖域的地位啊。”崔子格輕笑一聲,看了喬棱一眼。
林北眉頭一皺,擡頭看着二人,等着他們說下去。
“少谷主有所不知,整個聖域的丹道都是由我九月谷傳出,而且大多是一些不入流的丹師叛離宗門後,開始在各宗傳下煉丹之術。”喬棱輕笑中,神色帶着追憶,緩緩說道。
“可我九月谷若是放任叛徒放縱也就不會有今天了,那時,不知是在哪一天,幾乎所有叛離宗門的丹師修爲枯竭,丹術消散,這才讓所有人覺得我九月穀神秘,因此也都有了敬畏之心。”
“此後,只有我九月谷的丹術纔是正統,其餘宗門,不過是一些雞肋之術,因此,我九月谷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不是聖極宮有無極道人,若不是我九月谷與六山不和,這聖域將是我九月谷一家獨大。”喬棱輕輕一嘆。
林北目有震撼,更有一絲明悟。
“丹道,丹術,原來並不一樣,那麼伴生術也並不是伴生道了。”
三人在這小院各有心思,隨着時間過去,一聲鐘響在整個太一門響起,崔喬二人擡頭看向太一門內山方向,神色有了少許凝重。
“太一門長老晉升之禮開始,就是不知韓熠陽到底有什麼陰謀詭計。”林北瞳孔收縮,他在昨晚以後,總覺得有大事將要發生。
“走吧,去看看這陳奕是何角色。”崔子格邁步,帶着林北朝內山飛去,喬棱隨後。
在他們之後,水榭湖有數十道長虹飛出,直奔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