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以前就不懂爲什麼有些人要選擇“臥軌”這種恐怖的自殺方式,至今還是不懂,這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大概七零八落的死法很爽吧,只有把身體破壞殆盡,才能釋放出某些不可言的慾望……她這麼想。
她看着那堆碎肉墜落的位置,一時惘然。
在聽到兇醫生死訊的那一刻,她就覺得很不真實,或者說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是好,所以非要來現場看一遭。
看了,還是迷惑,被這個殺人醫生嚇得三天沒敢出屋,他死了卻又不能接受,真是矛盾。犯人就該以被抓爲終結,擅自死掉什麼的簡直不能忍。
而且分屍殺人魔就這麼死了,線索全斷,她上哪兒找更神通廣大的柏十三?
“月香。”方辰低聲提醒,眼神示意。
她瞥眼,看到裴銘瑾靠近,微微昂首,表示自己知道。
除了羅叔一時趕不過來,小組其他人都到了大鐵橋現場,裴銘瑾自然也到了,與他面對面在所難免。
“裴少,這個案子你怎麼想,倪格雄是自殺嗎?”她率先發問,問完卻沒聽到即時回答,原來他正盯着她額頭上的創可貼。
她頭上的傷口基本好了,紗布也換成了創可貼。髮型稍作改變,故意將未痊癒的傷口藏在劉海下,很不起眼。
她輕輕捋了下頭髮,擋住創可貼,再度問道:“被逼到走投無路,畏罪自殺,跳橋身亡,是這樣嗎?”
這橋不是很高,跳下去未必摔死,但再被火車碾一碾,必死沒跑。
就成功率而言,確實是很高效的一種自殺方式,就是殘忍了點,收拾血屍也麻煩了些(善後問題一般不在自殺者的考慮之列)。
裴銘瑾淡淡的答:“有這個可能性,目前還不能斷定。”
她眼睛一亮:“不是自殺,就是他殺。會不會是有人把他推下去?”
能殺掉一個分屍殺人魔,也只有更變態的殺人魔才能做到吧,難道是柏十三?
她無比迫切希望是柏十三乾的,這樣她就距離抓到柏十三更近一步。
他也從橋頭往下望:“自殺,意外,他殺,都有可能。案發時那趟列車是5:17分經過橋頭,往前推算上一趟車是3:20分,倪格雄在3:20分到5:17分這117分鐘的某一瞬間墜下橋頭。這裡沒有監控,但視野開闊,或許有行人或居民注意到案發時的狀況。”
她雙手扶着橋頭石欄,思索着說:“117分鐘……如果真有人把他推下去,那應該是5:15分左右吧,不可能太早。”
方辰問:“爲什麼呢?”
她笑着豎起一根手指,答:“這個高度未必能摔死人嘛,要是被害者中途醒來,爬離軌道,不就能倖免於難了嘛。保險起見,最好在列車即將到來的時候把他推下去,然後在引起騷動之前離開,確保萬無一失。”
裴少說:“假如他是自殺,你的時間推理就沒用了。”
“唔……”她嘟着嘴,“我只是提供一個調查方向而已,我纔不相信一個殺人魔心理素質會差到自殺呢。別人殺他還差不多。他殺了這麼多人,肯定有不少仇家,尤其是被害者的親屬們。”
不就是被追捕了兩天,犯得着自殺嗎,只要老老實實的就算被抓到也不會死人好嘛!而冤冤相報,這個猜測有點心塞,但最符合人之常情。將心比心,假如有人敢碰她母上大人一根頭髮,她也會想辦法滅對方全家。
裴少一句話打斷她的思路:“前提是他真的是之前那些案子的兇手。”
難道他不是?!
她驚愕的眼神像是在這麼問,裴銘瑾回望她的雙眼,這是兩人今天第一次四目相對,討論的內容完全侷限在工作上。
他幽沉的說:“看看他的死狀,不覺得跟其他的死者有些相似嗎。如果認爲這是同一個殺手,犯下的新一起案子,也沒什麼不可以。”
她驚訝道:“照你這麼說,倪格雄是一個單純的受害者?!”
從她的立場而言,真的很難相信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兇醫生分明就是電鋸殺手,怎麼可能是無辜的受害者。
有本事叫板,拿出證據來啊。
他十分無奈,從資料冊裡取出一張照片,出示給她看。
她拿來研究,照片裡黑乎乎的一片,像是被燒過的地方,隱約可以看到一塊燒得焦黑的電板。
“這是什麼?”
“簡易的定時點火裝置。只要在導火索的另一頭提前準備好高熱電絲,只需要給予相應的遙控信號,使電路連接,就能產生足以讓可燃物燃燒的高熱。”
“所以呢?”她沒明白。
“醫院的舊科研樓我去看過了,你的報告我也看了,這裡面存在一些疑點。你並沒有在舊科研樓地下室見到這次的被害人倪格雄對吧。現場也被燒得一團糟,沒有證據證明倪格雄就是分屍案的犯人。”
“這不可能!我確確實實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是他在屋裡點的火!”
“關於這一點也好解釋,你沒有上過舊科研樓三層吧。”
她點頭,當時時間緊迫,沒有功夫將整個舊科研樓搜遍。
他說:“三樓有一個廣播室,能在全樓範圍內進行廣播。兇手目擊到你們進入地下室之後,回到廣播室播放事先錄下的聲音,嚇得你們不敢輕舉妄動然後遙控點燃早就準備好的點火裝置,將你們燒死在地下室。就算你們僥倖沒死,他也可以藉機將罪名嫁禍給嫌疑更大的倪格雄,再伺機殺了他,讓他頂罪。”
她背脊忽然一陣發涼,照他這麼說,在她和小護士進入舊科研樓的時候,兇手就一直看着她們?!
他淡淡的補充道:“這是我根據你的報告進行的猜測之一。與你的說法一樣有不少疑點,神秘的腳步聲,自燃的兇殺現場,以及離奇關閉的鐵門都很不自然。既然舊科研樓是試驗用樓,我們不能排除地下室另有密室密道的可能性。”
“等等、等等!你已經徹底把我說暈了。總之,兇手一段時間之內不會再作案了吧。”
“唉,講了這麼多,你還是沒理解我的意思。”
“嗯?”
“我是在說,以後不要再做這麼不經大腦的事了,懂嗎。”
她一陣愕然,原來他扯了一大堆假設,是在抱怨她調查舊科研樓的行動太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