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大竹神光、火神抵達,我們一起帶特遣隊趕往瀘沽湖。
我仔細分析了形勢之後,決定讓大隊駐紮在距離瀘沽湖一百公里的一個小鎮上,低調隱蔽,等我先帶火神去探探路,免得誤中詭計。我無法相信火神,天知道他的恨意一旦發作,會造成什麼樣的惡果?特遣隊肩負着天皇陛下的重託,不容有失。
火神帶路,我們偷偷地潛入山腹秘道,垂下繩索,到達谷底,逐一看到巨蛋、黑蛇等等咄咄怪事。
他說:“巨蛋就是超級武器,只要培養得法,它們是不會令人失望的。”
不知爲什麼,當我面對那些聳立的巨蛋時,腦子裡那些“畢生效忠天皇”的想法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我要稱王”的強烈**。生理學家說過,人的思想往往存在奇特的兩面‘性’,一面恭順柔和的,另一面則是狂妄孤傲;一面唯唯諾諾的,另一面則是瘋狂沸騰。只要有合適的機會,人的‘陰’暗面就馬上爆發,變成截然不同的另一種人。
那時我想的是:“每一隻巨蛋都是一枚超級武器,那麼我所擁有的力量,比整個美國乃至全世界還要強大。那麼,我爲什麼還要繼續做那個狗‘腿’子一樣的‘侍’衛長?而不是自立爲王,傲視天下?”
突然,我無法抑制地仰天狂笑,彷彿一下子撞碎了人生旅途上的巨大壁壘,眼前的世界豁然開朗。
貪婪讓我忘記了一切,一直向東,一分一秒都不停頓,彷彿冥冥中有種力量在後面推動着我前進。火神企圖阻止我,被我一腳踢開。當我面對那些中國神話傳說壁畫時,腦子裡突然產生了各種奇妙的幻覺,民間傳誦了幾千年的諸神,鮮活地舞蹈、奔走、馳騁、飛翔於我的腦海中。他們的世界充滿了光明與自由,他們的笑容深邃睿智,他們的身邊鳥語‘花’香……一切都充滿了鮮活的‘誘’‘惑’,我迫不及待地想加入他們。
我禁不住癡癡地擡頭仰望,自言自語地祈禱:“諸神顯靈,告訴我如何才能跟你們一樣,飄然成神,永存人間?”
那一刻,我得到了諸神的啓迪,發現了夸父追日、嫦娥奔月這兩幅壁畫裡暗藏的機關,打開水道入口,到達這裡。諸神用“心語”告訴我,登上石堆,靜思冥想,與他們之間的距離就會越來越近。
於是,我毫不猶豫地跳進來,渾然忘了天皇託付的使命。那時的感覺,只能用“迫不及待”四個字來形容。起初,石塊冰冷堅硬,毫無異樣。漸漸的,我感到石塊有了溫度,質地也越來越柔軟,似乎要把我陷下去、包裹住。再後來,我的感覺越來越奇妙,身體像是浸在暖融融的糖漿裡,有說不出的舒泰。
最後,我忘記了一切,真正地與石塊融爲一體,成了諸神中的一員。他們的世界平坦而寬廣,地面上種着柔柔的碧草,倦了向上一躺,美夢自然而至。他們也沒有人類一日三餐的繁瑣困擾,只要吸風飲‘露’,就能長生不死。於是,我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子,不吃不睡,不眠不休,平靜而快活,冷清而豐滿。
鬼‘門’十兵衛的經歷到這裡就全部結束了,他雖然是爲超級武器而來,卻節外生枝,改變了自己的一生,連超級武器到底是什麼樣子都懶得理會了。
在葉天腦子裡,鬼‘門’的經歷與服部九兵‘操’、二戰日本兵武田信男可以緊密地銜接起來。後者只是完成了鬼‘門’放棄的事業,最終結局,卻無法挽救日本在二戰亞洲戰場上的頹敗命運。於是,“超級武器”的故事在二戰史上從未被提及,成了歷史學家們的談資與笑柄。
“我似乎‘弄’懂了一些——”葉天遲疑地開口,再次追問,“外面那些巨大的壁畫後面是什麼?我預感到,它們並不僅僅是供人欣賞的壁畫,而是另有玄機。”
鬼‘門’搖搖頭,繼續咀嚼頭髮,像是要將它們通通吃下去一般。目睹一個人如此瘋狂地齧食自己的頭髮,會令人油然而生“自殘”的作嘔感覺,如同近幾年流行的一種名爲“貪吃蛇”的電子遊戲。遊戲中,一條長蛇在草地上吞吃各種食物,每吞一次,尾巴就長一分,直至尾大不掉到了極點後,一不小心就咬中了自己的尾巴,從後向前把自己吞了下去。至此,遊戲失敗,從零開始。
葉天真的懷疑,一旦鬼‘門’將那些堆積的‘亂’發吃完,他的人生也將從零開始,就像一條真實世界裡的貪吃蛇一般。貪吃、貪婪是人‘性’固有的弊端,由此帶來的嚴重後果就是‘迷’失自我乃至於終極毀滅,歷史上有太多這方面的例證。最現實的一個例子,就是二戰時日本瘋狂擴張,軍隊進攻路線大範圍、高速度輻‘射’。南北方向,從東北亞的蘇聯一直延伸到東南亞;東西方向,從最東面的朝鮮一直延伸到中國西部川陝腹地。這個小小的東亞島國實在是貪吃到了極點,在二十世紀初期掀起了一股難以抵擋的“戰爭蝗災”。回顧二戰歷史,正是由於日本的過度貪婪,才導致了“拳頭打出去收不回來”的結局,最終被一個“貪”字毀滅。
與此對應的,則是德國希特勒的部隊深入蘇聯,最終遭致莫斯科保衛戰之敗。
“我們走吧。”雪姬低聲提議。
“走。”葉天點點頭,“事情的破解點不在這裡,而是那些壁畫和巨蛋。”
自從他與大竹直二聯手破解機關起,他就覺得壁畫中的人物太過‘逼’真,已經超越了“畫”的範疇,接近於照片或是影像的真實程度,給人以身臨其境之感。當然,這個想法跟現代人的影視劇、舞臺劇版本的神話故事無關,那些都是人類扮演出來的娛樂節目,大部分都流於低俗搞笑,跟葉天的探險行動無關。
葉天心中一直有種模模糊糊的感覺,但一時又無法說給別人聽。
大竹直二有些躊躇,嘆息着連連搓手,臉上佈滿了“入寶山而空手回”的遺憾:“可是,我們什麼事都沒做,就這麼退出去嗎?我原以爲,一定可以得到某些突破的。葉天,再等等,再等等……”
葉天向雪姬遞了個眼‘色’,示意她跟自己走,不必理會別人。在他心裡,雪姬一直都是“自己人”,值得信任。
“嘩啦嘩啦”,平靜的水面驀地‘波’翻‘浪’涌,葉天立刻聽到了之前那種神秘的歌聲。經過了水體的擴散渲染之後,歌聲越發變得忽高忽低,虛無縹緲。
“是什麼聲音?”雪姬聽了一會兒,忽然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起來,眼角眉梢帶着無比陶醉的笑意。
葉天一下子把她拉過來,讓她的臉緊緊靠在自己‘胸’口上,然後緊緊地捂住她的耳朵。正常情況下,只要無視、無聞,她就不會被歌聲和‘波’‘浪’蠱‘惑’,但葉天又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香味,正從‘浪’‘花’中氤氳飄來。
“那是什麼香?是蜜絲佛陀檀香、天竺溼婆羅蘭蕊、西藏大雪王蓮、古中國貴妃醉酒拜月香……”每說一種香名,雪姬就在葉天懷中掙扎一次,彷彿埋在土中的蟬蛹聽到了‘春’雨的召喚一般,蠢蠢‘欲’動,按捺不住。
“不要動,那是蠱‘惑’,我們從未遇到過的可怕力量!”葉天的臉變得越來越僵硬,因爲他的自身定力能夠抵抗聲音和光影的‘迷’‘惑’,但香氣來襲時,透過呼吸系統直達五臟六腑,然後化成一條柔軟的繩索,在他腹部正中盤踞下來。
說是“繩索”,已經是最客氣、最樂觀的表達方式,實際那東西就是一條香味凝結成的怪蛇,詭異莫名,居心叵測。
“我就是……壓在五行山下的……孫猴子,不該貪婪,不該受‘誘’‘惑’……成神只是夢想,救救我,救救我……神醫,葉神醫,葉爺爺,請救救我,救救我……”鬼‘門’驟然間殺豬似的大叫起來,聲音嘶啞,涕淚橫流。
聽到“葉神醫”三個字,葉天的心猛地一疼,因爲他父親葉沃師生前也往往被患者如此稱呼。他的心神一‘亂’,雪姬便從他手下掙脫出來,先是茫然四顧,接着便從石堆上一躍而下,奔向水道。
彼時,水面變成了一口燒開的大鐵鍋,水‘花’四濺,霧氣蒸騰,不斷髮出“咕嚕咕嚕”的水泡翻涌聲。
“回來!”葉天倒翻出去,半空扭住雪姬的肩頭,借力下壓,砰地一聲雙雙落地。
“那是……召喚,那是召喚,那是召喚……”雪姬一跌即起,飛奔向前,但已經被葉天翻身抄住雙腳,寸步難移。
嘩地一聲,水‘花’飛濺,剛剛逃走的兩名黑衣人之一,已經直‘挺’‘挺’地出現在‘浪’尖上,身體的左半邊已經出現了一個橢圓形的大缺口,形似一枚被咬了一大口的月餅,左臂、左肩、左肋、左腰、左胯不見了,左‘腿’的大‘腿’部分只剩一半,與身體伶仃相連。
血已經溶入水中,是以那個巨大的缺口呈現出來的,是一種豬‘肉’久泡後的死白‘色’。他在出水之前,內臟因水的推擠力而安居原位,此刻一出水,所有內臟都從傷口部位涌出來,水淋淋地掛在身體一側。這種恐怖得令人髮指的情形,通常只能在鄉下的生豬屠宰廠纔會看到。
“救我,救我——”他居然還能開口說話,剩餘的右手徒勞地向葉天這邊直伸着。
“成神,成神,成神……”雪姬對同伴的慘狀視而不見,只是焦灼地嘶叫着,低頭看看葉天,突然彎腰,從小‘腿’內側拔出尖刀,向葉天的手腕刺下去。
葉天就地翻滾,雙手一翻,把雪姬拖倒在地。
求救者因爲‘胸’腔被打開,聲音變得極其怪異,彷彿是兩個人在異口同聲地呼救,但此刻葉天無暇旁顧,連續翻滾,躲避着雪姬的連續突刺。
終於,他抓住機會,一把奪下尖刀,先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陡地開口長嘯。
嘯聲剛落,他又以高得無以復加的聲音長誦佛號:“南——無——阿——彌——陀——佛——”,其中貫注以“金剛九重降魔獅子吼”內功,將水聲與歌聲一起壓了下去。
歌聲一停,雪姬的瘋狂之態立刻有所收斂。葉天抓住這個轉瞬即逝的戰機,將她雙臂上舉,扣在耳朵上,然後將衣服上翻,嚴密地遮住頭臉,衣襟兩角在頭頂打了三個死結,確保她無法掙脫開來。
此刻,求救者向前慢慢撲倒。葉天這才發現,原來在他背後還站着一個人,正是一同逃走的夥伴。兩個人的傷勢完全一樣,就像兩張疊在一起的餅,被同一人、同一口咬過一樣,一定是兩人瀕死時同時呼救,纔有了那樣怪異的聲音。唯一不同的,是一個人向前伏,一個人向後仰,一起沉入水中。
“一定是怪蛇!”葉天的心已經墜入了冰冷的深淵。怪蛇發難,無可抵擋,這次行動,只怕是來時容易去時難。
歌聲持續響着,他擡頭望向石堆頂上,剛要出聲提醒大竹直二撤退,猛然發現鬼‘門’棲身之處升起了一大把灰‘色’的頭髮,根根直豎,怪異絕倫。
“孫猴子被壓在五行山下,孫猴子被壓在……五行山下……五百年無法逃脫,成不得神,也做不了人……”鬼‘門’嚎叫着,聲‘浪’一疊一疊從高處俯衝下來,刺得葉天耳鼓劇痛。
孫猴子即鬼怪小說《西遊記》裡的齊天大聖孫悟空,因大鬧天宮,被如來佛擒獲,壓在五行山下,最終被唐三藏所救。從被壓到獲救,前後共五百年,它的身體幾乎已經與石山融爲一體。
籠統來看,鬼‘門’十兵衛的遭際與孫猴子近似,只是他是自願到此,將自己送入絕境。而且,這世界上恐怕不會有第二個唐三藏,能舉手投足間解脫他下半身的束縛。
“我恨……我恨啊,我恨這人不人、鬼不鬼、神不神的日子……葉神醫救我,葉神醫救我,救我……救我,我願意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我願意……”鬼‘門’越叫越急,語無倫次。
“大竹先生,還不撤退?”葉天提氣大喝。
大竹直二沒有回答,更沒有回頭,只是愣怔地坐在石頭上,面向鬼‘門’,只留給葉天一個背影。
葉天苦笑着搖頭,想不出任何辦法能躲過怪蛇攻擊,安全退出熔爐。如果是在大熔爐底部,還可以藉着巨蛋的掩蔽迂迴撤退。一旦開始沿繩索上行,就變成了毫無抵抗力的明顯目標,最終結局,與裴鵲無異。
哧的一聲,雪姬用另一柄小刀劃破衣服,掙脫開來。她的手上,握着那個裝着“四五”‘藥’丸的不鏽鋼小瓶。
“我沒事了,好險!”她慚愧地笑着,晃了晃小瓶。那些‘藥’丸有極強的鎮靜作用,正是歌聲‘誘’‘惑’的剋星。
“沒事就好,此地死的人已經夠多了。”葉天由衷地感嘆。
“謝謝你又一次救了我。”雪姬衷心地道謝,張開雙臂走上來,給了葉天一個大大的擁抱。
葉天苦笑:“如果眼睜睜看着你出事,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你是我最好的妹妹,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就絕不會讓你死。”
那是真心話,葉天一直把雪姬當成自己的小妹妹,毫不猶豫地肩負起保護她的責任。
雪姬哽咽地回答:“大哥,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援手,小妹我也會……以命換命救你。”
“啊——”高處的大竹直二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打破了兩人的傾訴。
葉天急回頭,恰好看見鬼‘門’的長髮散落下來,變成了一張灰撲撲的蛛網,只一晃,就把大竹直二網住,生生拖下了凹陷的地‘穴’。
他還沒來得及推開雪姬,衝上去營救,水道里驟然飛起一條黑黝黝的怪蛇,半空張開兩尺寬的大嘴,狠狠地向他和雪姬撲過來。蛇口未到,‘混’合着蛇腥氣的水珠先淋淋漓漓地潑灑了葉天滿臉。
“退,到石堆後面去!”葉天摟住雪姬的肩膀,翻滾旋身,把她拋向遠離水道的地方,自己則疾步向東面退去,吸引怪蛇的注意力。
怪蛇落地,分爲兩叉的蛇信吐出一尺長,發出攝人心神的“噝噝”聲,猙獰地扭動着接近十米長的身體,蜿蜒爬行,追向葉天。
葉天深知,這種巨型蛇類已經不適用“打蛇打七寸”那樣的招數,它的唯一弱點,就在一雙眼睛上。在後撤過程中,他已經雙手‘插’入口袋,握住了兩柄大口徑短槍,同時彈開保險栓,子彈上膛。不知爲什麼,他在心裡下意識地把怪蛇看做是有靈‘性’的敵人,需要隱藏武器,騙過對方。
千鈞一髮之時,他還‘抽’空向石堆瞟了幾眼,確認雪姬已經退到安全地帶。至於大竹直二,一被網住,便無聲無息,不知是否已經遭了不測。
怪蛇越‘逼’越近,全身鱗甲起伏時的“嚓嚓”聲不絕於耳,但葉天始終沒有掣出雙槍,而是繼續忍耐,等待最佳的攻擊時機。
“噗通”一聲,葉天腳後跟被絆了一下,摔倒在地,引起了雪姬的一聲尖叫。
怪蛇的身子一屈一伸,惡狠狠地撲上來,咬向葉天的腹部。蛇類的捕食習‘性’都是相同的,無論形體大小,都是遵循咬中、注‘射’毒液、吞噬的固定程序。葉天賭的就是這一點,將自己跌倒‘誘’敵後怪蛇的攻擊線路全都料中。
“砰砰”,槍響了,兩顆鋼尖子彈準確無誤地穿入了怪蛇的眼中。怪蛇嗥叫一聲,翻滾了兩次,掉頭衝向水道。看來它不單單是依靠視覺前進,眼睛受損,仍然能辨別方向。
雪姬猛地從石堆另一方閃出來,右手一揚,拋出了一隻已經擦亮的軍用打火機。橘紅‘色’的火苗亦像是一條詭譎的小蛇,在空中劃出一條亮閃閃的圓弧,與怪蛇同時落向水面。
那一瞬間,葉天已經猜到,雪姬的目的是要點燃某些東西。在海豹突擊隊的特戰教程中,投擲打火機的準確‘性’與投擲手雷同等重要,因爲現代化戰爭中頻發的遭遇戰、狙擊戰、奇襲戰,都與車輛、燃料、爆炸物有關,一隻點燃的打火機準確地落在泄‘露’的汽油罐上,其攻擊效果不亞於一隻爆破手雷。
轟的一聲,剛剛平靜下來的水面上騰起了熊熊大火。入水一半的怪蛇連連嗥叫,蛇頭幾次‘露’出水面,在烈焰中瘋狂搖擺着,留在岸上的那一半身體則絕望地拍打着地面,發出陣陣驚人的“啪啪”聲。掙扎了十幾分鍾後,怪蛇最終無力地滑入了火海之中,再也沒有浮上來。
“應該是被消滅了!”雪姬不顧火勢‘逼’人,一直追到水邊去。
當然,那些是可以燃燒的“水”,其實質等同於燃油,也是大大地出乎葉天預料之外的。他在水中潛泳過,只當那是普通之極的地下水,絕不會像雪姬那樣,有“點燃它”的想法。
很快,水面上的火焰就熄滅了,漸漸恢復平靜。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葉天根本不會相信這一池清水曾經熊熊燃燒過。
“沒事了。”他走近雪姬,發現對方臉上毫無喜‘色’。
“怪蛇兇猛,要從此地脫困,難於上青天。”她輕輕嘆了口氣,焦灼、困‘惑’之‘色’溢於言表,“打火機是組織頒發的,殼底刻着我在組織內部的代號。丟掉它,我和組織就徹底無關了。我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對還是錯?”
以雪姬的真才實幹,很有機會在文職方面得到提升,坐到海豹突擊隊管理內務類的中層位子。可現在,她站到梅森將軍那支隊伍裡去,身份立刻由白轉黑,並且前途未卜。
“既來之則安之,一切有我。”葉天拉起她的手,輕輕拍着她的手背,低聲告誡,“在這裡等着,不要輕舉妄動,我去看看石堆頂上發生了什麼事。”
鬼‘門’用暴起的長髮困住大竹直二,這又是一件詭異莫名的大麻煩事。
“小心,小……心。”雪姬依依不捨地放開葉天的手。
葉天點點頭,轉身奔向石堆。大竹直二的武功和定力都是一流的,有這樣一個幫手,大家一道逃脫困境的機會大大增加,葉天可不想他現在就死。
“大哥,能看到你再次開槍殺敵的英姿,我感到很欣慰……隱居的生活並沒有把你磨礪爲平庸市民,而是更優秀、更犀利了。我從沒看錯你,沒有愛錯一個人……”雪姬對着葉天的背影,飽含深情地大聲傾訴衷腸。像她那樣清秀而美麗的‘女’孩子主動向一個男人表白時,其震撼力、感動力加倍,令葉天心內也涌起了‘波’瀾,但他沒有回頭,只是腳下發力,快速登上石堆。
在海豹突擊隊那幾年,雪姬明裡暗裡對他表白過數次,但都是點到即止,沒有明確說出“我愛你”這三個關鍵字。眼下,她終於鼓起勇氣袒‘露’內心,葉天就算是鐵石心腸,也差不多要“百鍊‘精’鋼化作繞指柔”了。
鬼‘門’的頭髮既長又‘亂’,像一堆青灰‘色’的‘亂’麻,一旦捕捉到大竹直二,便捲了又卷,繞了又繞,把對方捆得像一個長條形的糉子一般。
“放開他。”葉天冷冷地吩咐。
鬼‘門’桀桀怪笑:“放開?他是我的獵物,我怎麼捨得放開?”
“那我只能得罪了。”葉天亮出雙槍,指向鬼‘門’的頭頂。
“你不敢開槍的,只有我瞭解這個世界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那是人類千百年裡最想得知的謎底。人類猜破頭都猜不出的事,你不想知道嗎?殺了我,這謎底就永遠消失了……”鬼‘門’邪氣地大笑着。
面具石‘門’、大熔爐、巨蛋、壁畫、半人半石——以上這些,的確無法用地球人的知識解釋,值得幾代人前赴後繼去辛勤探索,但葉天不能確定鬼‘門’是否真的知道答案,還是故意用這件事來要挾自己。
“你和那‘女’孩子走吧,把他留下,好讓我把歷史和知識過渡給他,永久地流傳下去。”鬼‘門’張開雙臂,雙掌扣住了大竹直二的太陽‘穴’。後者被他的長髮牢牢縛住,猶如封閉在巨繭中的蠶蛹。
“咯咯,咯咯”,大竹直二喉頭不斷髮出怪聲,但他的頸部已經被拇指粗的一縷灰髮纏住,並且不斷收緊,頃刻間就要氣絕而亡。
砰的一聲,短槍‘射’出的子彈穿過那縷頭髮,解除了大竹直二的危機。
“咳咳咳咳……這傢伙是……瘋子,通過他的身體能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但我覺得那些並不是他的思想,而是屬於……屬於這個石堆的。石堆不是終點,終點無限深遠……”大竹直二喘了口氣,急促地叫着,臉上沒有恐怖的表情,卻恰恰相反,充滿了神往、渴望、詭奇的乾笑。
“不要被他蠱‘惑’,我們該撤出了。”葉天嚴肅地說。
“撤出?我們爲什麼要撤出?我所追求的,就是現在這種狀態。只要再向前一步,我就能成神,凌駕於人間萬象之上,成爲人類世界的主宰者……”大竹直二喃喃地說。他扭了扭頭,像鬼‘門’一樣,咬住一縷斷開的頭髮,大口咀嚼着。不過,只過了幾秒鐘,他的表情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五官扭曲,目眥‘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