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左手拄着黑‘色’柺杖,走路時左‘腿’跛得厲害,原來是時任日本駐英大使的大臣重光葵。
他的‘腿’是在1932年4月29日的上海,遭中國“暗殺大王”王亞樵率領的“鐵血鋤‘奸’團”炸彈襲擊炸斷。當日,有“皇軍第一名將”之稱的白川義則大將被炸死,重光葵僥倖逃生,卻被炸斷左‘腿’,以致他後來升任日本外相時,被世界各國嘲諷爲“跛子外長”。
重光葵歷任日本駐中華民國大使、外務副大臣、滿州國副總理、駐蘇聯大使、駐英國大使,曾被天皇稱讚爲“日本徵服中國北方最大功臣”。之前,他返回東京述職,多次與天皇密談。
大竹神光底氣十足地回答:“要征服亞洲、征服全球,我們需要的就是超級武器。現在,我已經有十足把握找到它。各位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全力支持我,然後等在東京,敬候佳音。我知道,你們心中都在疑慮,什麼是超級武器?它究竟在哪裡?但我什麼都不能說,因爲美英間諜很可能就‘混’雜在各位中間,期待着我透‘露’一些線索。而且,我們的德國盟友也對它很感興趣,甚至比對尋找西藏腹地的‘地球軸心’更感興趣。我能告訴大家的,就是日本必勝,太陽旗必將飄揚於全球……”
在重光葵面前,他也絲毫沒有收斂自己的傲氣,狂人之狂,名不虛傳。
重光葵還要說什麼,天皇已經及時地舉手製止所有人的喧囂:“好了,我已經決定,將尋找超級武器的重任‘交’付給大竹教授。大家繼續喝酒吧,我相信,戰爭很快就會以日本的勝利而告終。”
作爲‘侍’衛長,我是沒有資格和心情喝酒的,所以當時異常清醒。我清楚地看到,火神在天皇說話時,迅速走向舞臺,要與大竹神光會合。我的人迅速跟上去,在舞臺與天皇寶座之間橫起一道人牆。
火神飛身上了舞臺,從大竹神光手裡取過麥克風,大聲說:“各位,我還有幾句話說。”
臺下頓時響起一片噓聲,因爲沒人願意聽這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說話。旁邊的樂隊開始奏樂,一隊身着繡‘花’和服的少‘女’手握團扇,嫋嫋婷婷地走上了舞臺,勾魂的眼‘波’和柔軟的身段立刻將文官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火神盯着臺下喝酒微笑的人羣,嘴角‘抽’動了幾下,眼中突然浮現出強烈到極點的恨意。那時候,我已經從側方快速接近舞臺,站在離他十步遠的地方,口袋裡的短槍悄悄對準了他的‘胸’口。不管是誰,只要有可能構成對天皇的威脅,就是我全力剷除的對象。
一瞬間,我看到了他的仇恨眼神,腦子裡忽然浮現出“阿鼻地獄”這一詞彙,感覺他就像一個自彼處逃脫出來的十惡不赦的餓鬼一般。那種仇恨,不是針對於一個人的,而是針對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帶他來的大竹神光在內。
阿鼻地獄譯自梵語Avicinaraka,意爲永受痛苦無有間斷的地獄,指八大地獄中的第八獄。
《地藏菩薩本願經》卷記載:閻浮提東方有山,號曰鐵圍,其山黑遂,無日月光,有大地獄,名大阿鼻。阿者言無,鼻者言間,爲無時間,爲無空間,爲無量受業報之界,故阿鼻地獄亦稱爲“無間地獄”。
佛教認爲,凡造五逆罪(即殺母、殺父、殺阿羅漢、破和合僧、出佛身血)及十重罪(即殺生、偷盜、‘淫’邪、妄言、惡口、綺旖、兩舌、貪‘欲’、嗔恚、邪見)的人,死後必墜於阿鼻地獄,以“五事業感”(即趣果無間、受苦無間、時無間、命無間、身形無間)。
火神極爲敏感,猛地眼光一轉,與我四目相對。再一次,我感受到他眼中毫不遮掩的恨意。他的兩顆眼珠像是已經被阿鼻地獄之火燒紅,那種灼熱、滾燙感,狠狠地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們之前從未見過面,是百分之百的陌生人,但他連陌生人也恨之入骨。
我試着報以微笑,儘量避免在晚宴上鬧出事來,但他的邪惡表情卻很明顯地告訴我,意外即將發生。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我拔地而起、躍上舞臺時,火神的右手突然指向一側的樂隊,食指啪地一彈,一顆黑乎乎的彈丸飛向一臺巨大的黑‘色’鋼琴。
“保護天皇!”我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後面的話就被鋼琴的轟然爆炸聲淹沒了。鋼琴被炸成三塊,中間一塊飛起三米高,劈裂了舞臺後方的彩‘色’佈景板之後落地,又砸傷了兩名年輕的歌伎。
晚宴現場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幸好我的人在天皇四周圍成三堵人牆,連只螞蟻都攻不進去。
“各位,請安靜,聽我說,我是唯一一個能找到超級武器的人。這次,請所有人見證,我成功之後唯一的要求,就是請求天皇陛下下詔,讓一位公主做我的妻子,然後把九州島分封爲我的領地,在那裡爲我的父親立碑。”火神不慌不忙地說。
樂隊和歌伎已經跑光,舞臺上只剩下他和大竹神光。在我看來,他們兩個的合作倒是很般配,一個瘋子,一個狂人,腦子都不正常。我已經站在舞臺邊緣,卻沒有機會下手,深恐他會再次‘射’出彈丸,引發更劇烈的爆炸。
“天皇陛下,您能答應我嗎?”火神追問。
由這句話可知,這個年輕人既沒有家庭教養,也沒有爲人處世的經驗。在這種情況下,他的話可以被解讀爲“以非常手段‘逼’宮”,‘逼’迫天皇在所有文官的衆目睽睽之下籤訂城下之盟,天皇怎麼可能答應?
天皇與良子皇后先後誕下了照宮成子、久宮佑子等四位“內親王”(即公主),又在昭和8年(1933年)12月23日,有了皇太子明仁。歷史上,皇室公主的婚姻對象必定是名‘門’望族,絕不會嫁給一個來歷不明的平民小子。
所以,天皇低聲冷笑,一個字都不說。
火神轉向大竹神光,一邊磨牙,一邊‘陰’森森地問:“教授,你不是答應過我,只要拿到超級武器,我就是日本的民族英雄,將受到‘國之重臣’的禮遇?現在呢,沒有一個人聽我說話,天皇也沒有欣然答應我的要求,這怎麼解釋?”
大竹神光按住火神的肩膀,低聲寬慰:“不要急,給我一點時間,我來向大家解釋。”
火神大聲冷笑:“嘿嘿嘿嘿,我早說過,世界上只有你能相信我說的話。看看滿座這些酒囊飯袋之徒,他們懂什麼?他們怎麼會了解超級武器的重要‘性’?有朝一日,我要帶着超級武器重回東京,把這些傢伙們通通殺光!”
他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惹惱了所有文官,有人立刻反‘脣’相譏:“殺光我們?你還是祈禱今晚能活着走出皇宮吧。”
火神十指連彈,指尖上冒出十根藍‘色’小火苗,突突跳躍着,戰鬥一觸即發。
在毫無辦法的情況下,我只能選擇以殺止殺這條路,找機會高速切斷火神的雙臂,讓他失去發‘射’炸彈的能力。
“大家不要吵鬧了,給他機會,讓他說下去。”天皇在‘侍’衛牆的後面大聲說。
文官們靜下來,大竹神光在火神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火神極不情願地點點頭,大聲說:“現在,我空口白牙說話,沒有人會相信。三個月後,我會再回到這裡來,讓你們見識見識超級武器的威力。好了,到那時候,我想沒人敢拒絕我的條件,因爲我纔是真正的主宰者。”
這些話,極簡單,極空泛,自然讓文官們嗤之以鼻,不會相信。
我鬆了口氣,暗中做手勢,讓我的人從背後包抄過去,突然發動,控制住火神,並且第一時間在他身上鎖了三層手銬腳鐐。
“不要傷害他,這是日本未來的希望所在……”大竹神光試圖抵擋,但被我掐住喉嚨推到一邊去。我的職責是保護天皇,一旦天皇遇刺,我將遺臭萬年,成爲全日本人民唾罵的罪人。所以,我必須謹慎行事,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我走到火神面前,捏着他的下巴,近在咫尺地盯着他。真是奇怪,他眼裡的恨意每時每刻都在澎湃‘激’‘蕩’着,就像普通人的心跳一樣,與生俱來,至死才停。
天皇的近‘侍’走過來,低聲告訴我:“請跟我來,天皇陛下在月影臺召見。”
我、大竹神光、火神一起在近‘侍’帶領下從側‘門’離開,穿過小橋和‘花’叢,走上月影臺。
遠離了夜宴的喧囂後,遍地菊‘花’清香讓我的情緒逐漸冷靜下來,對火神的敵意也削減了很多。如果他真的有能力快速結束戰爭,讓日本的國際地位得到大幅度提高,那麼我們就是朋友,而不是敵人。從二十世紀初期開始,中日兩國間持續不斷的戰爭、冷戰、摩擦,已經讓日本國民感到厭倦,前線不斷傳來的失利消息,令每一個軍屬家庭心驚膽寒,生怕下一個被死神掠去生命的是自己的兒子、丈夫。
“教授,希望你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戰爭時期,武將當道,大可以把文官們的清談擱置不管。日本軍人的‘性’命比黃金更珍貴,再也不能拿他們的命去填中國大陸的死人坑了。”我完全是有感而發,因爲我始終明白自己所處的位置和職責,絕不會越俎代庖,替天皇表明任何觀點。
大竹神光大踏步向前走着,傲然點頭:“當然,我到這裡來,就是要讓自己名垂千古的,就像那些統一戰國、平息藩‘亂’的古代大人物那樣。所不同的,我比他們更加高瞻遠矚,雙手掌控四海。”
火神突然開口:“還記得發生在上海的那起大爆炸案嗎?”
我一下子停步,腦子裡轟地一聲響。毫無疑問,他指的是“鐵血鋤‘奸’團”以炸彈襲擊白川義則大將的那個案子,而在夜宴上詰難過他的重光葵,也是該爆炸案的犧牲品。那樁爆炸案,曾讓天皇陛下三天三夜食不知味。
“記得。”我簡單地迴應。
“那種炸彈,就是我在十四歲時親手製造的。只要我願意,也會造同樣的炸彈出來,把這裡夷爲平地。”他囂張而邪惡地笑着,揮手指向綿延起伏的皇宮諸殿。
錚的一聲,藏在我靴筒裡的匕首自動離鞘,彷彿也感受到了我‘胸’中的怒氣。那場大爆炸是帝**人的恥辱,白川大將這種萬里挑一的軍事奇才是日本的無價之寶,卻瞬間喪生在火神製造的炸彈之下。
“真的?”我記起了重光葵的跛腳,雖然努力壓制怒火,仍然心跳加速,肩膀微顫。
“嘿嘿,那算什麼?霹靂堂雷家是中國最高明的炸彈專家,連美國人都不惜降低姿態到雷家學習。我,是製造炸彈的天才,同‘門’中無人不服,但我現在不再是雷家的人了,甚至不願再做中國人,我要的是自由、天大的自由!”火神毫不猶豫地確認。這個目空一切的年輕人大概不知道,就算自己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給白川大將抵命的。
“大事結束後,我要割下火神的頭,去祭白川大將。”我暗暗地給自己下了這樣的命令。
大竹神光終於忍不住了,沉下臉來:“火神,這裡是皇宮禁苑,你這樣說話,已經犯了死罪。”
我沒說什麼,只是輕輕冷笑,斜着眼睛瞟着火神。這個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已經觸到了我的忍耐極限。
“去***死罪!”火神抖了抖手銬,不屑地罵着,“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公平,有本事的人被戴上鐐銬送進死牢,沒本事的人卻在宴會上喝酒吃‘肉’。知道嗎?如果我帶着超級武器的消息去美國、去歐洲,立刻就能得到厚重的封賞。偏偏在這裡,卻被‘亂’七八糟地鎖住,像只喪家犬一樣。教授,你騙了我,你從頭到尾就是在騙我!好吧,等我摘掉這些鐵傢伙,第一個就找你算賬!”
“你真的該死,並且是自己找死!”我在心底無聲地“告訴”他。
大竹神光氣得滿臉冒汗,眉頭緊皺:“好了好了,你先閉嘴,見了天皇我來說話。”
看得出,火神桀驁不馴到了極點,大竹神光對他根本沒有約束力。
我們在月影臺站了幾分鐘,天皇換下便裝後,只帶了兩名近‘侍’,從另一側過來。夜宴之上,天皇多喝了幾杯,兩腮酡紅,處於微醺的狀態。
近‘侍’們沏好了菊‘花’明目茶,斟在方形碧‘玉’杯裡,無聲地獻上來。那種茶,是專‘門’用來招待國外來訪的貴賓的,名貴之極。
“火神,說說超級武器的事,希望你能說得‘精’彩一點,不要令人昏昏‘欲’睡。”天皇揮揮手,斜倚在木榻上。
“沒什麼可說的,我是引路人,帶教授到達那個地方後,就什麼都不管了,一切由教授來處理。”火神對待天皇的態度也好不了多少,眼中的恨意有增無減。
“哦?教授,你說說看?”天皇轉過頭,面向大竹神光,“教授,你肯定知道德國的希特勒已經派出先遣隊進入中國的西藏,尋找傳說中的‘地球軸心’。那件神秘的物體,是日耳曼民族的保護神,能把純粹的雅利安人升級爲‘不死軍團’。柏林傳回來的情報說,去年上半年,經希特勒批准,納粹黨衛軍頭子希姆萊親自組建了兩支探險隊深入西藏。他的目的有兩個,第一是尋找‘日耳曼民族的祖先’亞特蘭蒂斯神族存在的證據,第二是尋找能改變時間、打造“不死軍團”的“地球軸心”。以前的戰爭教訓告訴我們,日本絕對不能落後於別人,落後就要被動挨打……”
大概是喝多了酒的緣故,天皇有些語無倫次。
德國人尋找“地球軸心”這件事,已經被美國間諜偵測到,並且發佈了公開新聞,揭‘露’了德國人的真實嘴臉。但是,德國人並沒有因爲消息敗‘露’而停止以上行動,希姆萊的探險隊早就通過尼泊爾、印度兩地分頭進入西藏,在喜馬拉雅山脈深處展開了卓有成效的探索。
諜報的完整資料如下:
1938年,希姆萊派遣以博物學家恩斯特?塞弗爾和人類學家布魯諾?貝爾格爲首的“德國黨衛軍塞弗爾考察隊”奔赴西藏。這支隊伍的其他成員還包括植物學家、昆蟲學家和地球物理學家。納粹分子沿途拍攝了紀錄片《西藏秘密》,並受到了當地藏族領主的款待。貝爾格測量了很多西藏人頭部的尺寸,並將這些人的頭髮與其他人種的頭髮樣本進行比對。他們還通過被測者眼球的顏‘色’來判斷其種族純淨程度,後來這種研究活動更進一步,他們用生石膏對十幾個藏族人進行了面部和手的翻模,製作了這些人頭部、臉部、耳朵和手的石膏模型。探險隊從當地人口中得知有一個名叫沙姆巴拉的‘洞’‘穴’,據說那裡隱藏着蘊含無窮能量的“地球軸心”。誰能找到它,就可以得到一種生物場的保護,做到“刀槍不入”,並能夠任意控制時間和事件的變化。同年8月,考察隊回到德國,受到希姆萊的熱烈歡迎。希姆萊向塞弗爾頒發了“黨衛軍榮譽劍”。這次西藏探險活動,受到了納粹高層的充分肯定。
在動‘蕩’不安的年代,每個國家都在發展軍力,除了研製、購買、生產常規武器外,更處心積慮地搜索那些“一擊必殺”的超級武器。德國如此,美國亦是如此,連蔣介石領導下的中國政fǔ也密切關注着“地球軸心”那件事。畢竟西藏是中國的領土,一旦有寶物面世,國民黨軍隊就將從東、東北、北三面出動,迅速地完成一次“黑吃黑”的軍事行動。
作爲日本的最高領袖,天皇獲知這些情報後,一定會輾轉反側,寢食不安。我想,這也就是他不辭辛苦,夤夜召見大竹神光和火神的真正原因。
大竹神光還沒來得及開口,火神就搶着冷冰冰地回答:“地球軸心只是虛無縹緲的傳說。而我發現的超級武器則是真實存在的。一經啓用,就將徹底消滅敵人,淨化地球,把地球變成大和民族的美好家園。”
天皇對這句話半信半疑,火神很快地接下去:“我說過,在找到超級武器前,我不會再任意地信口開河。”
他果然遵守自己的諾言,從這次以後,整晚再也沒說一個字,只是大竹神光在向天皇解釋。
我在旁邊總算聽明白了,教授的意思是——在中國大陸西南的大山裡,建造一座名爲黃金堡壘的建築物,然後把得到的超級武器置入其中,日夜觀察培育,直至可以安全使用。所以,他需要大量黃金,要求天皇傾盡所有予以支持。
天皇沉默半晌,微笑着提出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超級武器是什麼?是像美國人、德國人正在研製的原子彈那樣的巨型炸彈嗎?是一種可以令敵人大量死亡的超級細菌?是一羣兇猛的獵食動物?甚至是呼風喚雨的魔法師……總之,請二位給我一個確定‘性’的答案,我才能答應你們的要求。”
那也是我想問的,既然那東西名爲“超級武器”,火神應該能解釋一下,它到底是什麼?
大竹神光搖搖頭:“我不知道它是什麼。”
天皇愕然:“不知道?那你爲什麼敢斷定它能震懾全球,成爲我們統一四海的利劍?”
大竹神光想了想,換了個話題:“陛下,你能不能解釋一下威脅日本人民生命安全的地震、海嘯是什麼?”
天皇一怔,狐疑地轉向我,意思是要我代他解釋。
我立即接話:“地震是地殼快速釋放能量過程中造成的振動、期間會產生地震‘波’的一種自然現象;海嘯由風暴或海底地震造成的海面惡‘浪’並伴隨巨響的現象,是一種具有強大破壞力的海‘浪’。”
這是教科書上的標準答案,但我的話令大竹神光連聲冷笑:“這樣的解釋,等於毫無解釋。地殼爲什麼要釋放能量?風暴從何而來?如果非要勉強解釋‘超級武器’這種東西,我也可以說它是‘一種能瞬間消滅地球、消滅全人類的巨大能量’。如此解釋,陛下滿意了嗎?”
天皇“哦”了一聲,低頭沉思,無法回答。
諜報顯示,美國正在研製中的原子彈,就具有大竹神光所說的那種巨大能量。所以,我的理解是,超級武器亦是一種原子彈。這樣一來,只要日本比美國提前一步造出原子彈,就能搶佔先機,‘逼’美國總統授首。
當晚的詳談一直持續到凌晨四點鐘,中途天皇還命令御廚做夜宵送過來,證明他已經對大竹神光和火神有了充分的信任。
鬼‘門’講到此處,停下來喘息,葉天也正好有機會理解消化他的長篇大論。在“超級武器是什麼”的問題上,他有自己的理解,那絕對不僅僅是“等同於原子彈”那麼簡單。
大竹直二看看錶,他們從進入山腹起,已經用掉了四個小時。
“我們能帶你離開此地嗎?”大竹直二問。
鬼‘門’歇斯底里地大笑:“離開?除非你們把這堆石頭一起帶走。它就是我的底座,沒有它,我什麼地方都去不了。”
葉天在幻覺中看到過鬼‘門’身體的實際情形,人與石已經融爲一體,筋絡‘交’錯,密不可分。如果強行剝離的話,鬼‘門’就會頃刻間斃命。
“那麼,再告訴我們一些超級武器的事吧,這纔是當前的事件關鍵。”大竹直二隻好放棄。
突然間,葉天心裡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當他們站在這裡與鬼‘門’‘交’談時,實際是與一個人與石的結合體對答。他們的答案不僅僅傳入了鬼‘門’的耳朵,而且通過他的聽覺系統傳達給了石堆。石堆是有生命力的,收聽的同時也會產生思想‘波’動,影響鬼‘門’的思路。
那麼,石堆算是什麼?難道是跟百千蟲一樣的異形怪物?石堆能令鬼‘門’陷入這種詭異的狀態,會不會也將他、大竹直二、雪姬三人一起困住?
他下意識地站起來,身體和雙手全都離開石頭,如同一個有潔癖的人逃離廣場上的座椅一般。
“怎麼了?”雪姬問。
他搖搖頭,含含糊糊地回答:“沒事,我有些累了,起身活動一下。”
鬼‘門’喘息了一陣,繼續開講——
大竹神光的計劃得到天皇的批准,一週後,我們一同乘船到達中國的青島港。我先帶人運送北方戰區搜刮到的黃金去南京,在那裡與各地運來的黃金合併,等待大竹神光調遣。
在南京,我受到了駐軍的熱烈歡迎,並且見到了一大批投誠過來的中國黑道人物。跟他們的‘交’談中,我瞭解到了火神的背景資料。
當他還在母親肚子裡時,母親就被逐出霹靂堂,流離失所,無依無靠。火神出生後,先是被霹靂堂搶回去,由算命先生批八字、看運程,算命結果是“天煞星歸位、主大殺戮、不祥之極”。於是,雷家老一輩決定,殺嬰祭天,以贖他母親與日本人‘私’定終身的罪孽。幸好,他母親及時趕到,殺十五人,從霹靂堂弟子手中奪走嬰兒。之後,孃兒倆流落南京的貧民窟裡。
因爲他特殊的‘混’血兒身份,既不被日本人認可,也不被中國人接受。火神長到十歲,日日被鄰居的孩子欺負,被叫做“狗崽子、日本狗崽子”,並且天天遭到毒打。他長到十六歲,就‘混’入黑道,成爲幫派鬥爭中的狠角‘色’。跟他‘交’過手的人都說,他眼中有死氣,彷彿隨時隨地都在仇視這個世界。這些黑道上的大小頭目都不喜歡雷神,覺得這傢伙就像一張狗皮膏‘藥’一樣,一旦粘上了,甩都甩不掉。
瞭解這些,我才明白火神眼中那種阿鼻地獄般的恨意是怎麼來的。他的辛酸成長經歷對於別人而言,是故事、軼聞、談資,但對自己而言,卻每一秒、每次會議都是痛徹骨髓的折磨。他經歷了太多不公平待遇,纔會變得暴戾、憤懣、仇恨。那些負面情緒像原始森林裡的古藤一般,死死地纏住他,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