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葉天所知,“神戶丸號沉沒於鄱陽湖”事件曾被列入二戰十大未解之謎中,當時的報章記載是這樣的:
1945年4月16日,2000噸級的日本“神戶丸”號運輸船裝載着從中國各地掠奪來的金銀財寶,從鄱陽湖畔起錨,準備運回日本。 當船行駛到老爺廟水域時,在毫無徵兆的前提下,悄無聲息地沉入湖底,船上200多人無一生還。消息傳出後,駐九江的侵華日軍大爲震驚,派出潛水隊伍,到事發地搜尋。結果,在三十多米深的水域內,除了山下提昭一人外,其餘的潛水員均告失蹤。並且,山下提昭上岸後,亦是神‘色’異常,恐懼萬分,說不出話來,不久便‘精’神失常。抗戰結束後,國民黨政fǔ請來美國著名的潛水打撈專家愛德華率領的潛水隊,從1946年夏季開始尋找沉沒的“神戶丸”號,耗資數萬,費時數月,不僅沒有找到沉船,潛水隊中又有幾名成員離奇失蹤。更加奇怪的是,生還者對打撈過程均三緘其口,媒體得不到任何消息。解放戰爭後,**政fǔ也曾數次探索鄱陽湖,試圖找到深埋湖底的財報,最終卻一無所獲。
按照武田信男的說法,“神戶丸”號是被“超級武器”引發的黑‘色’漩渦吞沒的,上面根本就沒有裝載任何金銀財寶。
“那漩渦是什麼?”雷燕問。
“我不知道,後來‘私’底下問過教授幾十次,他都不肯說。問得急了,他就直接告訴我,那是‘死神’。我相信,那就是由一顆彩蛋演變出來的超級武器,能夠迅速吞噬一切,威力驚人,非常可怕。”武田信男回答。
當然,連巨大的“阿‘波’丸”號都能直接吞噬,不留殘骸,超級武器也的確是非同尋常。更進一步說,鄱陽湖的神秘事件並不止於“阿‘波’丸”號這一件,這僅僅是個開始。直到現在,湖上的沉船事件仍然時有發生,那些船並非簡單的“沉沒”,而是乾乾淨淨地“消失”,不留一絲痕跡。
“如果這就是真相,那麼歷史上所有的打撈者都被騙了,數度勞民傷財,換來的不過是魚鱉蝦蟹和半船水草。可惜,可惜!”雷燕長嘆。
葉天微微一笑,對她的話不予更正。試想一下,歷史上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聰明人多如過江之鯽,那些人既然能夠打敗日寇、趕走國民黨,完成中國統一大業,難道連“真財寶、假財寶”也分辨不清嗎?再者,統一中國後,完全可以聚九州之珍寶於掌中,何必再苦苦追索沉入鄱陽湖的那一星半點?稍加推斷,就可以知道,任何一方打着“尋寶”旗號抵達鄱陽湖的,都是瞄準“超級武器”而來。黃金白銀有價,而“超級武器”無價,掌握它,就抓住了叫板超級大國的重量級籌碼。
從這個角度說,打撈“超級武器”的人亦是在打撈“珍寶”,只不過,這不是老百姓價值觀裡的“真金白銀”而已。
“‘超級武器’就這樣消失了?”雷燕又問。
武田信男搖搖頭:“沒有,從此地取得的另一隻蛋已經同時運往西南山區的‘黃金堡壘’,鄱陽湖的實驗失敗後,教授和我趕赴那邊,繼續進行研究。不過,這次教授沒有帶我進入中心腹地,而是委派我控制‘黃金堡壘’的入口。那入口也在山腹之下,就是在那時候,我見到了修羅。爲了她,我殺了被教授派來送信的寧次小隊長,並將他率領的特遣小隊全部消滅,以免走漏風聲,然後帶着修羅回到了山腹深處的絕密據點裡。起初,我沒想留修羅長住,但突如其來的地震和山體滑坡卻封住了據點的所有出口,僅剩一處狹窄的通風口。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我們根本無法挖開通道。幸好,此處據點內的給養品非常豐富,能供我們好好地活下去。說起來真是難以置信,我和修羅在地底相依爲命,不知不覺過了很多年。後來有一天,修羅告訴我,她肚子裡有了我的孩子,我高興極了,就到倉庫的最底層酒窖去取酒,要跟她好好慶祝一番。不巧的是,我進入酒窖後,外面突發地震,我被困在酒窖內數天。等我拼盡全力鑿開地窖的木‘門’,帶着兩瓶清酒返回時,修羅卻不見了。唯一的解釋,就是地震發生時,原先被堵塞的通道出現了空隙,她一個人逃了出去。我一開始極其憤怒,可是後來又想,她和我的孩子能好好活下去,豈不也是一件幸事?於是,我靜下心來,在地底練刀、打坐、修行。直到有一天,‘洞’內的唯一水源水位大跌,‘露’出了深藏在幾十米水下的一個暗‘洞’。我從那暗‘洞’裡一直游出來,就見到了她——”
雷燕早就講過鞋帶‘洞’內發生的那件怪事,當時任何人都想不到,一個突然出現的二戰日本兵背後竟然隱藏着如此曲折的故事。
葉天忍不住驚歎:“果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若換成普通人,在兩次地震被埋之後,絕對是驚慌失措、心灰意冷,然後只剩下聽天由命、閉目等死而已。武田信男絕對算是大和民族的‘精’英人物,才能夠愈挫愈奮,終於逃出生天。捫心自問,連葉天自己都不一定具有此等堅忍之力。
武田信男轉身指向雷燕,飽含深情地望着她:“那是我的‘女’兒,燕子。我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明白她身上流着修羅的血,因爲她的眉、眼、鼻子、嘴‘脣’都跟年輕時的修羅一模一樣。突然之間,我覺得自己在地底漫長的等待是絕對有價值的,既然上天能夠讓我找到燕子,就一定能找到修羅。於是,我好好跟着她,直到現在——”
武田信男的這一段經歷說來簡單,實際上被困山腹之下時所受的煎熬卻是痛苦之極的。是以當他慢慢述說時,修羅臉上也數度‘露’出苦笑,大概是記起了當時的情形。
雷燕停住腳,抱着胳膊,臉上的表情極其複雜。
“我們在山底下困了近十年光景,所以在地震發生時,我一看到有逃生的希望,便手腳並用,沿着碎石的縫隙爬出去,不顧頭頂有零星的拳頭大碎石塊砸下。我知道,自己一個人活在山腹中並不可怕,但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從生至死,都在封閉的世界裡度過。爲了孩子,我可以不顧自己的死活。”她說。
武田信男點點頭:“你做得對,換了我,也一樣。”
父母對兒‘女’的愛,從他們的簡單對話中表‘露’無疑,但雷燕似乎仍然無法接受現實,並沒有撲過來跟他們兩人抱頭痛哭,卻只是遠遠地、無動於衷地站着。
“我出了山才知道,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年,外面的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大權在握,遍地紅旗,而國民黨已經敗退到彈丸之地的臺島。我找到原先淘金幫居住的村寨,突然發現,從前的朋友都老了十歲,而我的身體和樣貌卻絲毫沒變,彷彿之前的十年彈指間就過去了,並沒在我身上留下痕跡。我召集了幫裡的人回去救你,但堵塞山‘洞’的石塊大得像桌子,小得如臉盆,單靠肩扛手擡,進度極其緩慢。所有人都不抱希望,只有我仍然堅持。燕子三歲時,我在鞋帶‘洞’外遭到臺島間諜的襲擊,被打昏後劫持到臺島‘黑室’的秘密監獄中,直到被鋼佛解救出來,帶着他故地重遊,尋找線索。”這些話,解釋了修羅拋下雷燕的真實原因。
母親與孩子之間有割捨不斷的親情,如果不是意外,她肯定會獨力將雷燕撫養‘成’人,而不是棄‘女’而去。
“這畢竟是個大團圓的美好結局,值得大家喝一杯,慶祝慶祝,是不是?”葉天笑着提議。
“那就等我回來吧!”武田信男縱身一躍,勾住金蛋的邊,翻身進去。
修羅毫不猶豫地跟過去,向上伸手:“信男,帶我一起去吧,我們再不能分開了。”
武田信男探下身子,把修羅拉上去,然後向葉天揮揮手,指向那石室。
“喂,他們在請你幫忙轉動石球呢,還不快去?”雷燕叫起來。
葉天站在原地沒動,因爲他並不贊同武田信男的做法,在這種狀態下,沒必要輕易以身犯險,引發更多麻煩。
雷燕快步跑過去,轉動石球,金蛋緩緩地合起來,把武田信男、修羅兩人封閉在裡面。當雷燕轉動另一個石球時,金蛋顫抖了一下,慢慢地沉入地下。原先它所在的地方,立刻變成了一個蓄滿了水的橢圓深井。
葉天跨到井邊,眼看着金蛋下降得越來越快,消失在清澈的井水中。
“他們能發現什麼?”他不禁在心底自問。
雷燕跑回來,凝視着無聲翻滾着的水面,自言自語地說:“我希望這是‘超級武器事件’的大結局,最終結果,我找到了它,並且成爲全世界最富有的人。淘金幫的人馬只是打工的奴隸,我不願做奴隸,而是要做王后。”
**能夠令人變得面目全非,這句話最適用於此刻的雷燕。
“超級武器並不能夠使人發財致富,也無法要挾所有的超級大國,所以你最好不要做白日夢,免得醒來時傷心。”葉天淡淡地說。
他離開井邊,雷燕立刻跟在後面。
江湖不是紙上談兵的課堂,想要控制超級武器,必須得有能力、有實力、有智力。以上三樣,雷燕一樣都不具備。
雷燕高昂起頭,驕傲無比地說:“葉天,我有這個把握,他們即將帶回來的必定是個驚人的消息。”
“最好如你所願吧。”葉天無奈,既然勸不醒雷燕,多說無益。
雷燕卻不想放棄剛纔的話題,繼續追問:“葉天,你看過史料中潛水隊長愛德華在《聯合國環境報》上發表的回憶文章嗎?”
葉天點點頭,他仔細讀過那篇文章,在愛德華的描述中,鄱陽湖底下發生了無法解釋的詭異事件,具體文字如下——
“幾天內,我和三個夥伴在深水域搜尋‘神戶丸’號,沒有發現一點蹤影。我們沿着湖底繼續向西北方向搜尋,我忽然覺得眼前一亮,透過防水鏡,發現前面不遠處閃出一道耀眼的白光,飛快地向我‘射’來。同時,平靜的湖底出現了劇烈的震動,雷鳴般的巨響滾滾而來,一股強大的吸力將我緊緊吸住。我感到頭昏眼‘花’,神志不清,身體隨着吸引力昏昏沉沉地向前遊。這時,有一樣東西重重地擊中了我的腰部,我反手抓住它,原來是一隻箱子。劇烈的疼痛使我的神志變得清醒起來,拼命與吸引力抗衡。那道白光肆虐地在鄱陽湖底翻滾,我的同伴們被白光吸走,不見蹤影。”
這一次死裡逃生的經歷,使愛德華?‘波’爾終生難忘。他眼中的鄱陽湖是不次於“百慕大魔鬼三角區”的死亡之湖,表面恬靜、優美;湖底神奇、恐怖。
“我覺得,日本人大竹神光實際上已經研製出了超級武器,但它被丟棄在鄱陽湖中,變成了興風作‘浪’的‘妖物’。它發出時,會產生巨大的旋轉力量,在水面上造成漩渦,將遇到的任何物體捲進去、消化掉。我在想,如果能得到另一個彩蛋或者是更多彩蛋,就一定能追隨大竹神光的足跡,製造出……”雷燕得意地笑起來。
她的笑聲讓葉天感到‘毛’骨悚然,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那不是個好主意。”葉天搖搖頭。
“但是,對於某些社團來說,武器就是一切,幸福生活是靠一刀一槍地拼搏得來,而不是上天丟下來的一個大餡餅,譬如——亞洲第一黑道社團山口組。”雷燕忽然吐出了另一個非常敏感的名字。
葉天意識到,雷燕話中有話,馬上就會到圖窮匕見的關鍵時刻。
“山口組非常關注超級武器,也關注着日本民衆的根本需要,那就是開闢疆土,爲他們尋找一塊遠離海嘯、地震的大陸樂土。無論是中國的新疆、西藏也好,內‘蒙’古、東北深山老林也好,只要是穩固的地球大板塊就好。爲了達到這個目的,就必須要某個國家主動讓出一些地盤來,供我們居住、發展、繁衍生息。不過,沒有哪個國家肯俯首帖耳聽命于山口組的,所以必須依賴於‘超級武器’。”雷燕深沉而詭異地笑起來。
這就是二戰軍國主義者的如意算盤,摧毀條條框框,總想憑藉武力獲得一切。
“你說的理論非常有趣。”葉天面帶微笑地聽着,“但你中國人,總得爲中國人打算吧?”
雷燕大搖其頭:“不不,我的血管中本來就流着一半大和民族的鮮血,只要我願意,很快就能放棄中國國籍,成爲日本人。葉天,願意的話,跟我一起來吧?”
葉天深吸了一口氣,堅決地搖搖頭:“不,我是中國人,只認一個祖國,那就是中國。”
“那樣的話,我就只能對不住了!”雷燕突然間拔刀撲上來,刀刃抹向葉天的喉嚨。
葉天剛要向左跨步閃身,但雙腳卻被四隻手牢牢扣住。手是從地下石縫裡伸出來的,原來是兩名妥善隱蔽的日本忍者,早就偷偷潛近,猝起發難。
百忙之中,葉天彎腰縮背,身體矮下半尺,張嘴咬住斷刀。咔嚓一聲,刀刃從中折斷,而後他發力一吐,三寸長的斷刃一絲不剩地直沒入雷燕的前額正中。伏在地上的忍者也沒有佔到便宜,葉天原地屈膝,左右膝頭下沉,分毫不差地叩在忍者的後頸上,頸椎骨寸寸折裂,當場亡命。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則連環三殺,這纔是特戰高手海東青的真實水平。
“好……功夫。”雷燕還沒倒下,但刀刃隱沒之處,一股血泉汩汩冒出。
“‘逼’不得已,出手自保罷了,抱歉。”葉天淡淡地說。
“無需抱歉,江湖本來就是弱‘肉’強食之地。我本來有機會大獲全勝的,但……還是沒能等到最佳時機發難,因爲你表現得太鎮定了,我根本找不到破綻。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山口組如日中天,我渴望乘着這艘大船,揚帆出海,前程萬里……小時候,我被人罵作‘‘私’生子、野孩子’,渴望有一天能出人頭地,最好是高高在上、唯我獨尊。山口組的……大竹先生給了我機會,我必須抓住,無論他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全力以赴……”
雷燕倚着牆角坐下,眉心流下的血慢慢浸溼了她的衣服。
葉天瞭解山口組的內幕,充其量,對方不過是在利用雷燕而已。
“大竹先生熟知‘黃金堡壘、超級武器’的內幕,我喜歡他,甘願爲他分憂,蒐集一切與此有關的消息,第一時間傳遞給他。他就要來了……他就要來了……我好像看到他已經……來了……”雷燕的頭漸漸垂到‘胸’前,一動不動,嘴角垂下一條細長的血線。
葉天看着她,搖頭嘆息。
江湖人的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雷燕的死,是爲情所困、爲情所亡,恰恰屬於後者。
時間無聲無息地滑過,到了後來,雷燕的血已經全部凝固,葉天盯住那橢圓形巨井的眼睛都累得酸了。
嘩的一聲巨響,那金蛋陡然浮上水面,然後自動打開。
武田信男、修羅仍舊站在裡面,但兩個人只是失魂落魄地木立着,卻沒有趕緊跳出來,像兩根已經朽化的木樁。
良久,武田信男喃喃地低語:“大災難……大毀滅……大消失……”
修羅也跟着低語:“末日,這就是末日……”
她先扶着金蛋的邊,準備翻身出來,但不知怎的,她的右臂就整個兒脫落下來,落在金蛋外的地面上,啪的一聲跌得粉碎,變成幾十塊拳頭大的碎石。
葉天一驚,狂奔過去,躍進金蛋,攬住兩個人的腰,帶他們一起出來。
這一刻,他的心裡充滿了更異樣、更驚駭的感覺,因爲兩個人變得冰冷、僵硬、沉重,如同兩尊石像。
三人同時落地,葉天用力過猛,‘胸’口一陣發悶,喉頭一甜,險些脫力吐血。
“大災難……大……”武田信男重複了半句話,身體忽然前傾,轟然倒地,而後碎成一堆‘亂’石。
“信男……”修羅低叫,也向前撲倒,與武田信男的下場一模一樣。
“石、化。”葉天心底,默默地、冷冷地、靜靜地浮起了這兩個字,牙關、雙臂、雙‘腿’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
卷二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