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達室的大爺早就處變不驚,這回甚至還有閒情逸致調侃一下陳曦:“喲,小陳,這回是落了什麼。”
陳曦好想回他一句,我的心。但鑑於嚇壞了大爺得不償失,他還是一個勁兒微笑,等到鐵閘門一開,他趕緊跑上樓去。
再不去,他家多多肯定連門都不肯開了。
陳曦在門口足足打了半個小時的電話,才哄得女友過來開門放他進去。一進門,他就摟着多多道歉:“都是我不好,讓我家寶貝兒受委屈了。”
許多的眼淚一下子滾落了下來。你討厭,討厭你。因爲你,我開始患得患失。
陳曦撫摸着小姑娘的頭髮,把人抱到牀上用被子裹好,輕輕親吻她的額頭。
“多多,別怕。我愛你,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他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你不用擔心。你爸爸,並不是一個無法溝通的人。”
雖然暫時,雙方的溝通尚未達成一致意見。但終歸是可以繼續溝通下去的。這點兒困難在陳曦看來,根本不算個事兒。
他唯一擔心的是,他的多多又患得患失,想要躲起來了。
陳曦親吻着她的額頭跟眼鏡,絮絮叨叨說着自己對未來的規劃。他所設想的每一步,都有她的陪伴。
許多被她吻得眼睛發癢,又想要流淚。陳曦鼓勵她把眼淚哭出來,愛哭愛笑,這纔是正常的情緒反應啊。
許多流下的眼淚全被陳曦舔舐乾淨了。她覺得太□□了,拼命地掙扎,想把這個人推開。她爸說的沒錯,她就是神經大條,哪兒能深更半夜的還放個男人進自己的屋子。
陳曦被她的推攘撩撥出了火氣,忍不住捧着她的臉,開始深吻。他跟許爸保證的絕不做出格的事情可不包括接吻,他已經忍耐的很辛苦了。
許多又開始喘不過氣來,腦子暈暈乎乎的。她稀裡糊塗地想到了一句俗語“夫妻牀頭打架牀尾和”。靠,這能不和嚒,腦子都不會轉了,還不是啥都計較不起來了。
她又開始彆扭了。這人真討厭,每次都用同一招。好像她是小孩子哭着要糖吃,一根萬能棒棒糖搞定所有問題。
陳曦感覺到了小女友的掙扎,他沒鬆手。他家多多最擅長的就是口是心非,常常連她自己都能被騙過去。以爲自己表達出來的是最真實的想法。
其實往往並非如此。她太害怕被拒絕,所以一開始就笑得滿不在乎地表示她一點兒也不想要。
不是人家不給,而是她不要。只有這樣,她才能安撫好自己千瘡百孔的心,繼續安靜地當一個旁觀者。
陳曦這回沒有再說話。有的時候,語言的蒼白超乎我們的想象。他抱着許多不撒手,一遍遍地親吻她的嘴脣跟面頰,不停撫摸她的頭髮。
許多詭異地被安慰到了。其實很多時候她自己都說不清自己究竟想要怎樣。可是陳曦非常神奇的,總能掐準那個點兒。
這種感覺讓她既欣喜又恐懼,有種被人握住靈魂尾巴的戰慄感。她驚喜着,惶然着,想要沉淪卻又畏葸。她害怕自己喪失靈魂的獨立,擔心自己終究會一步步走進沼澤,最終被吞沒,不再重複心靈的自由。
也許人類是不應該思考的。西方哲人說,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數千年人的先賢也滿懷慈悲地表示:古之善爲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也。
許多渴望擁抱太陽,但她也害怕被太陽吞噬。
陳曦是她渴慕的對象。他有股強大的吸引力,輕而易舉就能帶着她往更遠的目標前進。許多雀躍於這種帶領,可是同時,她又惶恐,改頭換面後的自己,究竟還是不是自己。
那個不出色不美好不優秀,平庸到塵埃裡的靈魂,是不是已經被丟棄?
這種折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根本就是無謂的自虐。可是許多無法坦然地放棄這項自虐。即使不夠美好,那也始終是她的靈魂,她的真我。倘若連她自己都不珍惜,還會有誰在意。
許多不安起來,她試圖推開陳曦。
陳曦有點兒懵,他本以爲已經哄好了他家撒嬌方式與衆不同的小姑娘了。可是現在看她的神色,似乎又有了新問題。
陳曦試探着將手放在了許多的背上,還好還好,沒有被直接甩開。
陳曦一直都非常愛偷偷欣賞小女友的臉上小劇場。這是個單純到透明的孩子,什麼情緒都無遮無攔地擺在臉上。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一直過於將女友當成小孩子看了。
他家多多的情緒,其實也可以藏得很深。他能看出來,是因爲她對他不設防。
陳曦既懊惱自己的遲鈍,又有種突然發現的欣喜若狂;旋即又爲多多對自己也設置了心防而焦急。他不明白多多究竟又想到了什麼,突然就又抗拒他了。
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許多的名字,問她怎麼了。
許多安靜地看着他。這個男孩子或者說應該算年輕的男人吧。他這麼好,這麼強大,跟他的名字一樣,是初升的太陽。能夠站在他身邊,她欣喜且驕傲。可是,誰又會在意到被陽光籠罩到的她呢。
許多想起很久以前聽說過的一個故事。
有位朋友的母親,年輕時有條件非常出色的竹馬。這位阿姨自身也出色,但比起竹馬始終略遜一籌。後來阿姨最終選擇了條件遠不如竹馬的丈夫。
就連朋友自己都曾經跟許多抱怨過,不明白母親當初究竟在想什麼。那位叔叔一直等了母親好多年,妥妥男神的範兒啊。
許多現在似乎能夠理解這位阿姨當時的心情了。她也希望成爲一個獨立的,可以被矚目的個體,而不是籠罩在身邊人的光芒下。
許多看着陳曦,正色道:“你太好了。”好到讓我不安。
陳曦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女友爲什麼會用這樣奇怪的語氣說出對自己的肯定。
他下意識地捉住了多多的手,放到脣邊親吻。他不知道該跟女友說什麼,明明他年紀大,他心智成熟,可是面對小女友,他也會手足無措。
“多多,你知不知道。你的肯定與認同,對我而言多麼重要。”
許多想要抽回手,掌心被親吻時的酥麻感又讓她渾身酥軟起來。她以前怎麼從未發現,她的身上還有這麼多敏感點。她明明是個末梢神經極度退化的人啊。
陳曦哪裡肯放手,既然說不清楚,乾脆以吻封緘。他抱着許多親吻了一會兒,感覺女友似乎依然在抗拒自己。
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陳曦覺得這回真心大條了,他本以爲對自家小女友瞭解的挺透徹的。
他沒有繼續強行樓抱住許多,而是伸手準備開牀頭燈。之前,房間裡只開了盞小壁燈,主要功效是發揮朦朧美的藝術感。
“來,多多,咱們得好好談談。”陳曦堅持放下了溫香軟玉的誘惑,跟女友面對面坐好,他盯着對方的眼睛,“咱們開誠佈公,說清楚到底是怎麼想的。”
許多本能地想要拒絕。她也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你男友條件好,人好,對你也好;這反倒成了過錯了?簡直是拉仇恨,逼廣大人民羣衆給你寄刀片,反手一個煤氣罐送你與太陽肩並肩的節奏。
陳曦哪裡容得了她接着躲。這隻小蝸牛,一躲起來就死活不肯再露面了。由着她躲下去,她能躲到天荒地老。她的殼還那麼的脆弱,連敲兩下都擔心她會碎掉。
“別躲,看着我的眼睛。你得告訴我,你究竟在想什麼。”陳曦握住她的雙肩,不准她左躲右閃。
許多情急之下,乾脆閉上了眼睛。
陳曦都被她逗樂了,習慣性地又忍不住逗她:“想要親親,直接說啊。”
一句話嚇得許多又趕緊睜開了眼睛,努力瞪大。
陳曦實在控制不住。他的小女友就是有這種能耐,時刻都能讓他笑出來。
許多這回真怒了。這人真討厭!明明她還在憂鬱地思考着人生呢,他居然敢笑!
陳曦笑得不行,看她一臉又羞又惱的模樣更加無法忍耐。
他狠狠壓下去,親吻吮吸她的嘴脣,等到把人徹底迷暈過去了,才笑着摸她的腦袋:“我的傻多多,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有多好。我不知道你在煩惱什麼。我也不逼問你。如果哪天你自己想要告訴我,我當你說。如果你覺得自己想明白了,不願意說了,那也沒關係。我只想告訴你,我愛你,你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許多腦內小劇場各種吐槽。不想理他了。夏蟲不可語冰,他倆腦電波壓根就不在一個頻率上!完全溝通不良。
她要睡覺!她還要長個子呢!
可惜兩人折騰到現在,雖然沒有折騰出什麼結果,卻成功地將時間給折騰光了。
凌晨十二點半,許多自認爲是個冷酷殘忍的女人,卻還是沒勇氣將她家小男友推出家門去。
算了,既然尚未分手,她總還得照顧着點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