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家的,說這些沒羞沒臊的話。”李老夫人笑罵道。
“奶奶,可我瞧她還有幾分眼熟,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似的。”
低着頭的楚江雪暗暗喊糟,不過一面之緣這李小姐還能記得她的樣子,她沒有想到。
“啊,我記起來,她是……”李小姐忽然臉色一變,附到李老夫人的耳邊一番低聲細語。
李老夫人的神色也明顯地變了一瞬,卻又很快恢復了常色,“胡鬧,怎麼說這麼離譜的話。江大人年紀雖小,那也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聖上欽點的司刑主事!”
“是我瞎猜了。”李家小姐一聽李老夫人的話,便立即打消了自己的猜疑。
楚江雪堪堪鬆了一口氣,這李老夫人,並非真不相信李家小姐的話,她是知道了,但刻意幫她把這件事瞞了下去。倒是個知恩圖報的老婆子。
“你要找樂天那小子,他不在府裡,約莫會在校場。你可去校場找找看。”李老夫人擡步之際,頭也沒回地開口。
“多謝李老夫人。”楚江雪擡起頭來,目送李老夫人離開。
今日陰雨綿綿,又兼秋風蕭瑟,楚江雪坐在馬車裡都能感受到一股寒意。
馬車在校場外停下後,楚江雪撐開油紙傘,下了馬車後被外圍的士兵攔了下來。
“來者何人!”
軍事重地,自然不是那麼容易進去的,少不了一番盤問。楚江雪一一交代後,才被放了進去,也得知李樂天那廝此刻確實就待在校場裡。
溼漉漉的草地一片泥濘,靴子踩上去無可避免地沾了泥,這種滋味不是很好受。
但是放眼望去,校場上的士兵們,誰也沒把這等小雨放在眼裡。
他們穿着一樣的軍裝,分成好幾列隊伍,有練射箭的,有練馬術的,也有對練的,雨水打溼他們的頭髮與臉龐,他們的聲音洪亮而有力,響徹在雨幕裡。
一身銀色鎧甲的李樂天正站在高處看着他的士兵們操練,十八歲的臉龐不乏年輕的活力,一身剛硬氣質,兼一臉嚴肅的神色,讓誰也無法小看這位青年將軍。
他的容貌其實是極好的,既有將軍的凌厲,又糅合了少年人的率直稚嫩,正是最令年紀大些的女子怦然心動的組合。
對於李樂天這個人,楚江雪常想到一句話,明明能靠臉吃飯,他卻偏偏靠才華,豈止是才華,他的地位是他拿自己的命拼出來的。
八歲上戰場廝殺,即便李家是將門世家,卻素來不庇佑子孫後代,軍功全靠自身打拼,八歲便要面對那樣龐大而殘忍的場面,李樂天不可不謂爲了不得。
“李將軍。”
秋雨中傳來一陣低沉而悠揚的少年聲,李樂天循聲望去,便見一白衣翩翩的小少年執傘而來,雨珠顆顆從傘面上墜落,她的笑容淡雅溫潤,她的身姿正如名家筆下的水墨畫,柔美脫俗。
這一道身影,與充斥着士兵的校場格格不入,她自成一道風景,這秋風秋雨便是她的點綴,連同淅淅瀝瀝的雨聲也瞬間化作了動人的旋律,她在那裡,美不勝收。
“江學小兄弟。”李樂天看得差點怔愣過去,回過神來後想起楚江雪的身份,在心裡暗罵自己鬼迷心竅。
女裝可傾國傾城,男裝可傾倒衆生,楚江雪其人,當真是妖孽!
“此次前來,下官就想問問,宮中一案,有何進展?”走近後,楚江雪開口問道。
“還未正式着手調查,不過我的手下發現了點奇怪的地方。”李樂天說着這話時,一瞬不瞬地看着楚江雪,他所謂的奇怪的地方,顯然同她有關。
“是嗎。”
“淑妃身邊那宮女,分明給楚姑娘也下了迷藥,爲何楚姑娘卻安然無恙,似乎根本沒有中迷藥?”
何止是下了迷藥,那可還有要了原主的命的毒藥,李樂天說還沒正式調查,但能查到這一點,分明已經相當深入了。
“這一點與本案無關,李將軍可以當作不知道。”
“那若是不爲查案,作爲李家三公子李樂天想要知道呢?”
“是李樂天想知道,還是靳如瑜想知道?”楚江雪勾起一抹笑容。
聽着楚江雪那麼輕易地便說出了權勢滔天的十七皇叔的名諱,李樂天嘴角抽了抽,果然她刁蠻的名聲也不是白得的。
“是我想知道。”李樂天固然和世人一樣以爲楚江雪是個女紈絝,可是,當他真正開始接觸楚江雪後,便越接近她越覺得她身上隱藏着什麼。
就比如這次他發現的這個疑點,總覺得答案會很驚人。
“你想知道也不能告訴你。”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問了。”李樂天也放棄得乾脆。
“等天晴了,李將軍帶我進宮去見見那名頂罪的宮女吧。”楚江雪見李樂天一身是水,便一邊說着,一邊將傘向前遞了一分,將李樂天也納入了自己的傘下。
李樂天因爲楚江雪的這番舉動,連楚江雪說了什麼話都沒有聽清,特別是眼前還有張近看時更顯動人的臉,是個男子見了都會心慌意亂吧。
“你說什麼?”
“李將軍不願意?”楚江雪挑挑眉,她是自己沒辦法見到宮女小翠才向李樂天開這個口,既然這事開始查了,她也想知道給自己下了毒的究竟是淑妃母子還是另有其人。以她協助調查的身份,李樂天應該沒道理拒絕她去看證人才是。
李樂天仔細回想了楚江雪方纔的話,想起之後故作思索考慮的模樣,將自己失神的事實掩蓋了過去。
“也不是不行。那就明天吧。無論天有沒有晴,你都隨我進宮,過期不候。”
“好,那便如李將軍所言。”
李樂天和楚江雪在這邊談話,那些操練的士兵們早已對突然到來並且容貌出衆的楚江雪充滿了好奇,目光耐不住地朝着這邊瞥。
李樂天哪會注意不到自己那羣手下的視線,這會兒他們看得開心,等送走了楚江雪,非要好好教訓他們一頓。
“今日雨下個不停,李將軍練兵真是辛苦,在下就不打擾了。”楚江雪問完了想問的,便同李樂天道了個別。
李樂天點點頭,楚江雪方一轉身,那傘便離開了,冰冷的雨水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先前一直淋着不覺得有什麼,避了一會兒再被雨水打溼時,竟然覺得格外的冷。
望着楚江雪一襲白衣的背影,款款而去,她撐傘的手白皙修長,背後的青絲如墨,處處皆透着難以言喻的韻味。
這一日,第三軍的士兵們,無不好奇來找將軍的這位小公子是誰。京都城中的風流人物不少,那些個第一美人第一才女更是令他們嚮往無限,可長成這小公子這般傾世的模樣,什麼女子來了都不能比她更美了吧。
只是他們的將軍不是個善茬,多看兩眼都罰他們加練了兩個時辰,要是敢多嘴問兩句還不知道會怎麼死。
楚江雪在外面轉悠了一圈,回到左相府之時已是傍晚。
左相府門口停了一輛馬車,車輪之上沾滿了泥濘,車身也老舊破爛,左相府雖然歷行節儉,但絕沒有這等破舊的車子。
想來府上是又來客人了。
楚江雪心下猜測着,踏進了大門,去了前廳。
楚家人素來有一起用膳的習慣,這個點還沒有到上桌的時間,楚江雪自己覺得來得不算遲,可還未進門便已聞到一股飯菜香味。
難不成是她弄錯了時間?
後頭楚江流來得比她還晚,一邊走過來一邊朝着她喊道,“姐,你怎麼能拋下我呢。明明說好了要帶我去見識見識刑部的,結果我一轉身你就不見了。”
“裡面誰在吃飯呢?爹今天是怎麼了,吃飯也沒叫上你和我?”楚江雪無視了楚江流的抱怨,開口問道。
“不知道,爹先吃了?進去看看。”楚江流也毫不知情,一邊說着,一邊越過楚江雪先進了前廳。
楚江雪隨他之後踏進門口,便見楚紹元坐在主座上,手裡端了杯茶,神色不太好看,吃飯的人不是他,是幾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老老少少,看起來倒像是一家子。
其中有一名老婦人,一名中年男子,一名中年婦女,還有一名妙齡少女。四人圍在飯桌前,一邊狼吞虎嚥,一邊出言挑剔飯菜。
“這魚肉連刺都未剔去,就敢端上來,若是傷着了我的喉嚨可怎麼辦。”
“就這尋常青菜也能吃啊,我真是好幾年沒吃過這麼寒酸的東西了。”
“楚家大哥,怎麼說我們來了,不上滿漢全席就罷了,怎麼也得有鮑魚魚翅吧。”
這是哪來的極品……也無怪好脾氣的親爹也一臉不爽的神色。
楚江雪瞧着這幫人,左思右想也沒想起他們是誰來,最終還是放棄了,開口問了楚紹元。
“爹,這是誰來了?嫌棄咱們家的菜寒酸,難不成是什麼皇親國戚?”左相府儉樸歸儉樸,但在衣食住行上從來不會掉了檔次,靳如瑜嫌棄左相府她就不說什麼了,但就憑這一家子也敢輕視左相府,她把他們趕出去也不過分。
“這是哪個丫頭啊,難道是二丫頭玲瓏,幾年不見,說起話來怎麼跟你那大姐一樣難聽了,沒點教養。”中年婦女聞聲轉過頭來,對着楚江雪開口便教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