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得意須盡歡，我活着，便是要瀟灑自在，又爲何非要去做和其他女子一樣的事情。”楚江雪單手託着腦袋，靠在馬車上，聲音悠然。
李樂天一怔，油然而生一種認同感，人生若是真能如此，那該有多好。可是楚江雪能做到，他卻似乎不可能做到。
“這話我居然能從一個女子的口中聽到。江雪，你若是個男子，我們說不定能成爲知交好友。”
“我生而爲女子，便不可了嗎？”
是啊，是女子便不可以了嗎？被楚江雪這般反問，李樂天才驚覺自己抱有這樣的偏見。
“並無不可，只要意趣相投，都可以成爲好友。”
“這話你說錯了。男子意趣相投，那是兄弟，男女意趣相投，多半是夫妻。”楚江雪卻又在此時一改說法，令李樂天啞然。
“既然是多半，那說明還是有並非互相愛慕，只是知交的男女吧。”李樂天不死心地又問道。
“誰知道呢。”挑起話題後，楚江雪又給李樂天留了一個不清不楚的結果。
李樂天覺得心裡癢癢，到底男女之間除了相愛以外，有沒有成爲好友的可能，這事便成了埋在他心裡的一個疑問，很想知道答案。
馬車駛到皇宮門口，李樂天下了馬，楚江雪下了馬車。
方纔李樂天只是隔着馬車聽見楚江雪的聲音，如今看見楚江雪的模樣，再想起方纔的對話，便又有幾分不好意思，不敢去看楚江雪那張漂亮得過分的臉。
“這是哪位大臣家裡的公子，生得好俊俏啊。”
“看起來年紀不大，將來長大了，必定更加玉樹臨風啊。”
“一個公子哥兒，生得比我們都好看，真是讓人不羨慕都不行。”
一路上，皇宮裡的宮女們紛紛將目光掃過來，自以爲聲音很小的議論着，其實議論聲悉數傳進了楚江雪和李樂天的耳朵裡。
楚江雪淡然處之，李樂天卻暗自抽了抽嘴角。
他自己雖然也知道自己長得不差吧，可還真沒哪次進宮受到過這等待遇。楚江雪這廝，果真是太可怕了，女子裝束能迷倒他家主子十七皇叔不說，男子裝束還引得宮女們芳心亂飛。
真虧以前流言會傳楚家大小姐醜陋不堪，這眼得多瞎纔會覺得楚江雪這等妖孽是醜八怪啊。
“你既然都已經女扮男裝了，何不連同容貌也改一改？”李樂天忍不住開口道。
“爲何要改，難道我的容貌有什麼不好的嗎？”這張臉也沒給她造成多少困擾，又因爲年紀還小，人們只嘆她長得像女子，卻不會懷疑她就是女子。
“見過你女子裝束的，必定能認出男子裝束的你，那不是很容易暴露嗎？喬裝改扮得不徹底，還不如不喬裝。”李樂天其實就是想說，你長得這麼好看，少出去禍害人了。
“認出來也無妨，聖上默許了的事，我就是被揭穿，也沒什麼大不了。換身男子衣服容易，再做其他的喬裝便麻煩了，哪能每天花時間在這事上。”
“哪天被圍堵了，有你哭的。”李樂天勸說不成，唸叨了一句。
“你太誇張了，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李樂天倒覺得，只要楚江雪繼續頂着這張臉出去晃悠，那一天遲早會來，是被女子圍堵還是男子圍堵那倒是還不好說。
宮裡頭有專門關押犯了事的宮女和太監的地方，叫慎刑司，宮女犯的只要不是什麼謀權篡位的大事，就不會移交給刑部處置。
所以楚江雪雖然是刑部的官員，要見到小翠，還得靠李樂天。
些許時日不見，那天趾高氣揚的宮女這會兒就是隻喪家之犬，一見到錦衣玉袍的小少年是楚江雪，便隔着牢房開始求饒。
“楚小姐，奴婢不是要害您的，都是淑妃的命令，我不得不從。你救奴婢出去好不好，奴婢再也不敢給您下迷藥了。”
下迷藥雖然不會要了人的性命，但這事放在小翠和楚江雪這裡，便是大事了，這會兒能給皇子和世族小姐下迷藥，誰又知道哪天她會不會給皇帝也下毒藥呢。
當皇帝的最是惜命，寧可錯殺一百，不肯放過一個，小翠一個小小的宮女，要不是留着還有用，早被處死了。
“迷藥是你親手下的？”楚江雪在小翠的面前站定，開始盤問。
“雖然是奴婢親手下的，但奴婢都是迫不得已啊，奴婢不這麼做，淑妃娘娘就要處死奴婢……”小翠忙於狡辯，不過給出的答案倒也實誠。
“那壺茶水，是你親手泡的嗎？”楚江雪繼續問。
“不是奴婢泡的，茶水是御膳房那邊泡好了送過來的。”
“那你可知是誰泡的？”
“這個奴婢不知。不過是御膳房的小吳子給送過來的，楚小姐可以去問問小吳子，那茶水是誰泡的。”小翠一一如實相告，這個宮女是個怕死的，眼下就把楚江雪當作了救命稻草。
“迷藥又是誰給你的？”
“是淑妃娘娘給奴婢的……”
“你當真確定那就是迷藥？”
楚江雪仔細觀察着小翠的神色，小翠從一開始下的藥裡就有毒藥這種可能也不能完全排除。指不定這宮女怕她知道真相後，不樂意救她，所以才硬將毒藥說成迷藥。
“奴婢不知，淑妃娘娘告訴奴婢，那是迷藥。難道不是？”小翠一臉疑惑的神色，恐怕沒有作假。
“去御膳房就能找到小吳子嗎？”接下來，這線索便是小吳子，順着小吳子這條線，說不定真能一舉查清究竟是誰想要她的命。
小翠點了點頭，遂又道：“楚小姐你想知道什麼奴婢都可以告訴你，求您救小翠出去！”
“李將軍，可隨我走一趟御膳房？”楚江雪卻在這時轉身，無視了小翠的話。
過來審問個犯人，就將犯人放走了，當她是什麼慈悲心腸的聖母嗎，小翠跟着淑妃，不知暗地裡替淑妃做了多少壞事，如今是罪有應得，她又不是閒得發慌了，救她做什麼。
李樂天在一旁看着楚江雪不爲小翠的裝可憐與請求所動，暗自點了點頭，沒有被這宮女的假惺惺騙過去，楚江雪的冷靜正是他想看到的。
女子多柔弱心軟，他就是因爲這點不喜與女子打交道，楚江雪若是也這樣，一聽宮女的請求就心軟，那他豈不是麻煩多了。
去御膳房的路楚江雪是不認得的，李樂天給她帶了路。抓着一小太監一問小吳子的下落，那小太監就幫他們把小吳子給帶出來了。
“兩位大人找奴才有何事？”小吳子聲音尖細，年紀不大，除去聲音，看着像是個老實人。
“換個地方說。”楚江雪示意李樂天拽上小吳子，三人走進了一個無人的角落裡。
小吳子見這陣仗，便開始有些慌了，來人一個是負責調查宮中案子的李將軍，一個是新上任的司刑主事，這完全是要審問他的節奏。
“是誰指使你給楚家大小姐下藥的？”楚江雪站定後，便冷着一張臉質問道。
小吳子一聽，當即嚇得跪在了地上，喊道：“奴才冤枉啊，奴才沒有給楚家大小姐下過藥。”
楚江雪並不知道幕後之人是不是借了小吳子的手下的藥，有此一問是在詐他。
“少在這裡喊冤，我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就不會和李將軍一起來這裡找你了。你最好老實交代！”楚江雪裝足了樣子，方纔看見小吳子的反應，她心中多少有了幾分把握。小吳子何止是線索，恐怕是真的參與其中了。
“奴才真的不知道啊！求兩位大人饒過奴才。”小吳子不改口，使勁兒地在地上磕頭。
楚江雪沒有阻止他的動作，小吳子否認得再堅定，也不意味着他就是真的冤枉的。宮裡做事的小太監，不乏奸猾之人，裝得也是一個比一個像。
“被收押的宮女小翠親眼看到你往茶水裡加了料，事後大夫診出楚家大小姐中了毒，你下的若不是毒藥，往茶水裡加的又是什麼！”楚江雪手裡沒有證據，只能以假話套話。
小吳子還算聰明，但是聽到這裡也有所動搖了，做虧心事時總是疑神疑鬼，他往茶水裡下藥時，雖然再三環顧四周，可結果還是被人看到了嗎，茶水正是小翠從他手裡接過去的，原來那個宮女根本看見了卻裝作沒看見……
“大人饒命啊，一定是小翠看錯了，奴才沒有做過那種事！”小吳子磕頭的動作停頓了，低着腦袋大聲道。
一看便是慌亂的模樣，只是慌亂沒有憤怒。若是真的是被冤枉的，除去害怕的情緒外，心裡多多少少也該有些生氣，對小翠信口雌黃的惱怒。
“你當本官和李將軍蠢嗎！證據確鑿的事，你以爲光喊冤枉我們就會被你忽悠過去？你若是再不說出你幕後之人，就讓你嚐嚐刑部大刑的滋味！”楚江雪作爲司刑主事，說出這話來特別有可信度，雖然事實上她根本沒給刑部牢裡的那羣犯人上過刑。
小吳子沉默不語了，不狡辯也不承認。
這小太監這副模樣，楚江雪也知道多半就是這小太監對茶水動的手腳沒跑了。只是要撬開他這張嘴，那是極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