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我現在說的就是重點!我說,你就不能稍微對她好一點麼,你深夜騷擾她,也對她造成了心理陰影。”說起這事,傅玄顯得有些煩躁,骨節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盤,“你不是已經查明,那個人去世,跟她無關了麼,爲什麼還要那麼折磨她?”
男人冷笑,“你剛跟她見了一面,就開始幫她說話,如果再讓你們多見幾次,你們是不是還要發展到牀上去?”
傅玄亦冷笑,“你趕緊拿起鏡子照照自己的嘴臉,活脫脫一張妒夫臉,你知道你這叫做什麼嗎?吃醋!還不承認,其實你已經喜歡上她了!”
“你給我閉嘴!”
傅玄得意洋洋地擡下巴,“被我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了吧?臭小子,從小就悶騷,既然愛她,你就大聲說出來啊,你不說出來,她怎麼知道你愛她?還有啊,既然愛她,就不要再折磨她了,安安穩穩過日子不好麼?”
他就像唐僧一樣,在男人耳邊碎碎念,男人額頭青筋直跳,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傅玄,閉嘴,你實在是太吵了!”
“那又怎樣?不是你讓我給她進行心理疏導的麼?現在嫌棄我吵了?那你換一個心理醫生啊!”
“傅玄!”
他低沉的嗓音,夾帶着濃濃的煞氣,傅玄毫無誠意地聳了聳肩,“好吧好吧,我不說了。說正經的,對她好一點,別再折磨她了。有句話叫做一根稻草壓死駱駝,她現在已經不堪重負了,如果再增加一點點負面因素,她極有可能會崩潰的。”
男人沉默不語,若不是電話顯示在通話中,傅玄還以爲他已經掛斷電話了,又沉默了許久,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穆家長輩那邊,你想好怎麼應對。”
“嗯,我明白。”
“藥物檢驗結果出來了麼?”
傅玄撥了撥頭髮,“喂,大哥,你今早才把那些藥物樣本交給我,現在就問我結果出來沒有,你當我是超人啊,雖然我確實很厲害,但是也不可能那麼迅速……”
“……”這傢伙,才正經幾分鐘又開始滿嘴跑火車,男人開始懷疑他到底靠不靠譜。
……
總的來說,這一次的心理疏導還是挺起作用的,莫可感覺心情舒暢了一些,一直壓在心裡的石頭搬走了兩塊,再加上那個暗夜惡魔沒有出現,她總算睡了個安穩覺。
但,良好的狀態只維持了一天。
第二天,莫可醒來,覺得眼前發黑,腦袋一陣陣眩暈,她靠在牀頭休息了半晌,纔將那陣眩暈隱忍過去。
推開窗戶,天色陰沉沉的,心情也跟着低落起來,傅玄曾經說過,抑鬱症患者的心境會根據晝夜變化,清晨或上午會陷入心境低潮,下午或傍晚會逐漸好轉。
她望着陰沉沉的天空,只覺得整個世界都黑暗了,感到悲觀絕望,生不如死。
“去外面走一走吧,或許心情會變好的。”她面無表情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努力讓自己振作,但是,一點都不起效,她甚至連動都不想動。
將整個身體依靠在欄杆上,悶熱的風帶着淡淡的花香拂面而來,莫可木然地望着遠處的天空,天邊有幾隻小鳥飛過,好自由。
她不知不覺地伸展雙臂,身體往前傾,想要像小鳥一般衝出囚籠。
小月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莫可趴在欄杆上,身體重心漸漸往前移,舒展着雙臂,眼看就要從欄杆上栽下樓,她嚇得臉都白了,飛快地衝到陽臺上,從背後死死地抱住莫可,顫抖地說道,“大少奶奶,你千萬別做傻事啊!”
莫可陡然間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半個身體都掛在欄杆上,她心裡一驚,連忙在小月的幫忙下退回到安全地帶。
小月後怕不已,連忙說道,“大少奶奶,我們到樓下散散步吧!”
“好,去樓下吧。”莫可後背冒出冷汗,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欄杆,要不是小月來得及時,她就從那裡掉下去了,雖然只有兩層樓,並不高,但是摔下去肯定會流產的。
她搞不清楚,爲什麼自己會變得精神恍惚,做出那麼危險的事情,難道抑鬱症真的那麼可怕嗎?
花園裡面的月季花開得正好,奼紫嫣紅,還有比較名貴的黑紅色和藍色月季,莫可不由多看了兩眼,小月笑呵呵地說道,“這花開得真漂亮,大少奶奶,我進去拿一把剪刀,剪幾朵插到臥室花瓶裡,你覺得怎麼樣?”
莫可努力爲自己找點事情做,點了點頭,“你去吧。”
小月飛快跑回房間拿剪刀,莫可蹲在一株月季花前面,手指觸摸粉嫩的花瓣,手背不小心撞上旁邊那一株月季花樹,尖利的花刺一下子劃破了她的皮膚,很快,那一道劃痕滲出血跡,變成淡淡的血色痕跡。
莫可盯着手背上的血痕,不知怎的,心裡竟然涌起一股快意,她就像瘋了似的,用手指握住了花枝上面的尖刺,花刺刺入手指頭,很快冒出小小的血珠。感受到刺痛的同時,她還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還活着。
現在,只有痛,才能讓她覺得自己還活着。
“你蹲在這裡做什麼?”
莫可擡起頭來,面前的男人逆光而站,簡單的白襯衫,黑色西褲,穿在他的身上猶如歐洲貴族般迷人,他下顎微微往裡收,眼眸微垂,臉上帶着類似驚奇的表情。
“庭雷,你回來了。”這是穆家讓她最沒有壓力感的男人,穆庭雷,他前段時間出國演出了,算一算,將近一個月沒有看到他了。
穆庭雷淡淡地“嗯”了一聲,安靜地站在她面前,看她以奇怪的姿勢慢吞吞的站起來,他皺了皺眉,“你不舒服?”
“腿麻了……”莫可有種想哭的衝動,她雙手扶着膝蓋,微微顫顫地撐起身體,卻不知手指上的血跡全部都塗抹到了米色的長褲上。
“到那邊坐一下吧。”穆庭雷盯着她看了好半天,似乎才反應過來應該伸出援助之手,扶住她的右臂,往那邊納涼的藤椅走去。
兩人坐定之後,穆庭雷無意間看到她長褲上的血跡,淡淡道,“你的褲子膝蓋,弄髒了。”
莫可低頭一看,米色的布料沾染上黃豆大小的一團血跡,還真夠顯眼的,她尷尬地笑了笑,“剛纔不小心劃破了手指,將血跡沾染到了褲子上……”
“大少奶奶,你受傷了?要不要緊?我馬上去拿醫藥箱!”
小月拿着剪刀出來,聽到他們的對話,嚇了一跳,抱着剪刀又要往別墅跑。
莫可連忙叫住她,“小月,我的手指只是被月季花刺刺破了皮而已,不用拿醫藥箱了。”
“那我去拿創可貼!”
本來想讓小月泡茶招待穆庭雷,沒想到她噔噔噔地跑掉了,莫可衝着穆庭雷抱歉地笑了笑,“不如我們去客廳吧,你想喝什麼飲料?”
“不用了,就在這裡坐一坐吧。”穆庭雷遞給她一個小紙袋,淡淡道,“我挑了幾張碟給你,聽完之後,或許你的心情會好一點。”
莫可握緊小紙袋,“謝謝。”
“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它決不能使我完全屈服。”他性感的脣邊勾起一抹淺笑,語調清晰緩慢地說道,“這是貝多芬的一句名言,我很喜歡,現在送給你。”
莫可眼眶一酸,打從心底感激他的貼心,他隻字不提她患抑鬱症的事情,卻用這種溫暖的方式替她鼓勁。
她匆匆低頭,掩住眸中淚光,又說了一句“謝謝”。
穆庭雷沉默了一瞬,突然說道,“我最喜歡命運交響曲,你想不想聽?”
她悄悄擦去眼角的淚光,擡起頭,微微一笑,“好啊。”
他眼神一亮,臉上露出孩童般的純真笑容,“走吧,我彈給你聽。”
靜園裡面也有一架鋼琴,就擺放在客廳裡面,莫可不會彈琴,所以從來沒有觸碰過。
當穆庭雷坐到鋼琴前面,雙手放在琴鍵上面的時候,就像突然變了一個人,他目光沉靜專注,神色沉穩凝重,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彈奏出一曲蕩氣迴腸壯麗凱歌。
莫可感受到一種無可言喻的感動與震撼。
一曲結束,她的眼角竟然溼潤了。
“痛苦和悲傷是幸福來臨的前奏。”不知何時,穆庭雷走到她面前,遞給她一方雪白的手帕,語聲溫暖,“你會幸福的。”
莫可哽咽地點頭,她永遠不會忘記今天,在身處黑暗的深淵時,他所帶給她的那抹珍貴的陽光。
他微微一笑,“下週二,我在劇院有一場演奏會,如果你喜歡,我可以提前留一張貴賓席的票給你。”
莫可很想去,林蘭辰是他的頭號粉絲,說不定蘭辰也會出現在演奏會上,但是,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四個月不到,一點都不顯懷,但是老夫人她們爲了安全着想,是不會允許她出門的。
她勉強笑了笑,“謝謝你的邀請,我很想去的,可是,現在身體不方便,可能去不了。”
穆庭雷眉頭微蹙,思考半晌,低頭看了眼她的肚子,不太確定地說道,“是擔心孩子嗎?”
莫可又羞又窘,“你也知道了?”她一直以爲穆庭雷和穆林希不知道這件事。
他“嗯”了一聲,一臉正直地說道,“當我聽說你搬回靜園之後,有些好奇,所以問了母親,你放心,我會保守秘密的。”
他的話,無疑讓她想起肚子裡的孩子是怎麼得來的,只覺得在這個擁有純潔靈魂的人面前,她自己顯得那麼污穢不堪,她甚至沒有勇氣迎視他澄澈的目光,咬了咬脣,艱難地說道,“寡/婦懷孕,很難聽吧……”
沉默。
她的眼淚又快掉下來了,抑鬱症真是折磨人的傢伙,她越來越多愁善感,越來越不像原來的自己了。
“不是你的錯。”他鄭重而緩慢地說。
她潸然淚下。
自從嫁進穆家,所有人都說是她的錯,害死良寒是她的錯,就連代孕也是理所當然,因爲她要贖罪。只有他,這個善良純粹的人對她說,不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