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過去還好,一提過去,霍啓昀周身的氣場都變了,整個人籠罩在黑暗陰寒的氣息當中,他雙手緊握成拳,漆黑的眼底瀰漫着風狂跟痛楚,他咬着牙,一字一頓地說,“你沒有資格跟我提過去!”
“你——你這個孽障!你當年——”
周宛如“啪”地一巴掌扇在霍震棟的臉上,打斷了他的話,冷着臉道,“兒子說得沒錯,你沒有資格跟他提過去!”
“周宛如!”霍啓昀神色微滯,緊接着氣得渾身發抖,“你這個潑婦,你竟然敢打我!”
“我就是打你了,你能把我怎麼樣?你再提過去,我還打你!”
“你——你別以爲我不敢打你!”
“好啊,來啊,你敢動我一根手指頭,明天就能收到我的律師信!”
兩人又吵了起來,霍啓昀看了一眼,知道自己母親不會吃虧,趁機離開了這個是是非之地,等兩人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啓昀!啓昀!”周宛如追了幾步,沒追上,氣得衝霍震棟發脾氣,“都怪你,跟我吵什麼吵,兒子都沒看住!”
霍震棟毫不退讓,“明明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揪着我不放,兒子會跑嗎?我看你是在暗中幫他纔對!”
“你這個渾人,我跟你說不清楚!”周宛如一把推開霍震棟,掏出手機打給樓下的司機,“老鍾,啓昀要出院,你給我攔住他!”
結果當然是,沒攔住。
霍啓昀早已經猜到父母會讓人阻攔他,所以他根本沒走前面,也沒有去停車場取車,直接從醫院的小側門出來,叫了一輛出租車。
華燈初上,夜色迷離。
望着街邊那些手牽手的情侶,霍啓昀胸口悶疼,展開那張被他揉得不成樣的紙團,上面的字跡清晰可見,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確認這些字的確出自秦唐之手。
他闔上雙眼,胸口堵得更加難受,他讓陽陽的保姆帶話給秦唐,讓她等他,他一定會想辦法救她,可她卻告訴他,讓他不要再等她……唐唐,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醫院。
秦唐洗完澡出來,坐在牀頭擦拭頭髮,穆希晨突然闖了進來,冷着臉說道,“趕緊收拾東西,跟我回家。”
“我的病還沒好,不能出院。”秦唐冷冷地回絕他,她不想回到臨海別墅那個牢籠。
“我已經問過醫生,你的身體沒有大礙,可以出院了,立刻跟我走。”穆希晨伸手抓她的手腕。
她憤怒地掙扎,“你有病吧?現在天都黑了,要出院也得明天出院啊,你這麼着急做什麼?”
穆希晨不爲所動,右手鐵鉗般抓着她的胳膊,語氣強硬地說道,“給你兩個選擇,自己走,還是我抱你走?”
大晚上地讓人出院!真是碰到神經病了!秦唐自認倒黴,不耐煩地扔掉手中的毛巾,說道,“等一下,我要換衣服。”
他看了看手錶,說,“動作快一點。”
他讓她快一點,她偏不,慢吞吞地從牀頭櫃裡面找出一套乾淨的衣服,又磨磨蹭蹭地去洗手間更換,過了十分鐘,纔出來。
她剛一走出門,穆希晨便抓住她的手腕,拽着她離開病房。
“你着什麼急啊?慢一點,我還沒換鞋呢!”
“不用換了。”
“那你放開我,你拽着我,我不方便走路。”
“我方便。”
“……”秦唐真有撲上去咬死他的衝動。
他拽着她一路急行,來帶電梯口,兩部電梯同時上升,左邊的還在七樓,右邊那部已經升到十樓,須臾間,右邊那部電梯抵達他們所在的十二樓,穆希晨將她拽進電梯,電梯的門還未完全閉合,就聽隔壁的電梯“叮”地一聲,打開了門。
穆希晨目光一閃,突然將秦唐壓載電梯壁上,迅速吻上了她的脣,與此同時,電梯的門外,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一閃而過。
秦唐被他擋住視線,根本沒有注意到門外的情況,她憤怒地擡起手臂,扇向他的臉龐,“流氓!”
他輕輕鬆鬆地抓住她的手腕,幽深的雙眸盯着她的脣,淡淡道,“還想再來一次?”
“你——無恥!”她氣得臉都紅了,憤怒地一腳踩在他的腳背上。
這一次,他沒有躲閃,但是臉上也沒有流露出任何異樣的表情,就好像被人重重地踩了一腳的不是他一般。
霍啓昀從左邊那部電梯裡面衝了出來,匆匆趕往秦唐所住的那間病房,他剛纔已經從護士臺那裡問清楚了她的病房號,可是,當他趕到病房之後,發現房間裡面空空如也,一名護工正在裡面收拾東西,他問她,“住在這裡的病人呢?”
“已經出院了。”
霍啓昀臉色一變,“什麼時候?”
“就在幾分鐘前,你跑快一點,說不定還能追上他們。”
話音未落,他已經飛快地衝出了病房,他突然想起,他剛纔從電梯裡面出來的時候,隔壁的電梯剛好關門,難道,唐唐乘坐的就是那部電梯?
他面色難看之極,一路飛奔,當他追到醫院大門,剛好看見秦唐被穆希晨放到了一輛黑色轎車,他一邊追逐,一邊大聲叫着秦唐的名字,只可惜距離太遠,她根本沒有聽到他的呼喊,很快,後車門關上,汽車緩緩行駛,很快就湮沒在車流當中。
霍啓昀飛奔到馬路邊,臉色已經白得嚇人,英挺的眉頭緊緊擰着,單手捂着胸口喘熄,他身體還未復原,再劇烈運動一番,簡直頭疼欲裂,胸腔也快爆炸了一般,要不是身體底子好,他早就倒下了。
他攔了一輛出租車,報出臨海別墅的地址,讓司機快速前行。司機時不時回頭看一眼他蒼白的臉,說道,“先生,我看你好像很不舒服,沒什麼事兒吧?”
“沒事,師傅,麻煩你再開快一點,我趕時間。”
“好嘞,坐穩了,我這就加速!”
現在已經過了下班高峰期,一路上暢通無阻,要不是有限速這碼事,司機估計直接將汽車當成飛機開了。本來就不舒服的霍啓昀臉色更加難看,手指緊緊抓着座椅,強忍着胃裡翻江倒海的感覺。
好在不到半個小時,汽車抵達了目的地,他下車之後,緩了一會兒,稍微好受了一些,才擡頭望向不遠處的別墅。
上一次來,是在深夜,又下着大雨,沒來得及觀察周圍的情況,現在一看,他發現別墅周圍很是荒涼,也沒什麼人,要不是他知道具體路線,還很難找到這裡。
高高的鐵藝大門上安裝着可視門鈴,他按響了門鈴,過了片刻,屏幕裡面出現一張陌生的男人臉,男人面無表情地說道,“霍少爺,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
對方一眼就認出了自己,霍啓昀一點都不吃驚,以穆希晨的實力,他手下的人沒有認出他,他纔會覺得吃驚。
霍啓昀開門見山地說道,“我要見秦唐。”
男人冷冷道,“小姐已經休息了,請回吧。”
霍啓昀語氣強硬地說道,“我今天必須見到她。”
男人還想說什麼,背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重樓,跟他說,讓他等一下。”
霍啓昀心神一震,手指猛地握緊,那個聲音,就算化成灰他也記得,是穆希晨!
等了大概三四分鐘,大鐵門緩緩開啓,一名黑衣保鏢站在門口,領着霍啓昀走進了別墅,他看到秦唐穿着一條白色長裙,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乖順得就像一隻放在櫥窗裡的洋娃娃。
客廳裡,除了他和她之外,再沒有其他人,穆希晨也不見蹤影,不過他猜測,他們一定在暗處監視。
“啓昀哥,你來了。”聽到動靜,秦唐緩緩轉頭看着他,精緻的臉上露出一抹淺笑。
她的臉色很不好,白得近乎透明,彷佛陽光下的泡泡,很容易就會破碎,他心裡針扎般地疼,伸出手想要將她摟到懷裡,突然想到什麼,手臂僵在了半空,他僵硬地收回手,深深地望着她的雙眼。
她又是輕輕一笑,笑容裡帶着他看不懂的憂傷,輕聲說,“啓昀哥,你傷得重嗎?還有沒有哪裡疼?”
他抓住她的手,她輕輕掙扎了一下,他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不容她抗拒,然後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臟上,低沉的聲音似從胸膛深處發出的,“這裡疼,只有你有藥可以醫。”
秦唐一怔,眼裡漸漸地泛起淚光,她想起穆希晨讓她出來見啓昀哥時跟她說的話,他說,你跟霍啓昀是兩個世界的人,以後再也不會有交集,你必須跟他斷得乾乾淨淨,我不希望我的女人在嫁給我的時候還念着別的男人。
是啊,兩個月後,她就要嫁給穆希晨了,她還有什麼立場跟啓昀哥牽扯不清,更何況,啓昀哥不是也提出讓她忘記他麼?
她勉強牽了牽脣角,流着淚笑了,顫抖着說,“啓昀哥,我們已經結束了,以後,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你真的要跟我分手?”霍啓昀的臉,冷峻得像大理石雕塑,他緊盯着她的雙眼,看着她眼淚從眼角滑落,一顆一顆,宛如晶瑩剔透的寶石,落在他的心底。
她說,“對不起,啓昀哥。”
這是他最不想聽到的話,他的心頓時墜入谷底,眼底的光彩瞬間熄滅,他的臉,一點點凝結成冰,他握着她的那隻手越收越緊。
“爲什麼?告訴我爲什麼?”
她努力讓自己露出笑容,“因爲……因爲我要嫁給穆希晨了……”說這句話,她用完了心底所有的勇氣,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不停地掉落。
他感覺到空氣越來越冰冷,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他驟然回想起某個熟悉而又模糊的畫面,他的心被一刀刀凌遲,痛不欲生,他聽到自己用沙啞的聲音對她說,“你愛他?”
他的臉上毫無血色,白得嚇人,一雙漆黑的眼睛像是有玻璃樣的東西在破碎,她覺得心疼,下意識地想要搖頭否認,但是,驀地,她身後傳來穆希晨低沉的聲音,“自然是愛的,否則,她爲何要嫁給我?”